第33章 求他（四）

「三次了。」

「什麼三次？」想要做個錦衣衛並不太難，只要有些拳腳功夫又夠狠辣就可以，但要做一個優秀的錦衣衛，上述且不必說，更重要的是得觀察入微，記性也不能差了。

蕭颯沒事的時候就愛觀察周遭的人，從中找出形跡可疑的。

「那個穿紫色留仙裙的姑娘，這已經是第三次經過咱們跟前了。」話畢，蕭颯看向了坐在一旁的唐敬言。

十個經過他們跟前的姑娘，至少有九個是奔著唐敬言去的，剩下的一個，不是沖著他就是沖著林楓。

若是他和林楓倒也罷了，他們就算不喜，也會很憐香惜玉地委婉拒絕，多少全一全人家姑娘的一片赤誠之心。

他們家大人，那是十足的絕情，看女人的目光和看犯人的目光沒兩樣，弄得都有人暗傳他們『早、晚』都是大人的人了。

「她啊，應該是第四次了才對。」

「第四次，怎麼可能？」見林楓說得篤定，蕭颯已經開始重新回憶自己究竟是哪裡出了差錯。

「剛才咱們在外辦案的時候，就遇到過她，不過當時她穿的是一件鵝黃色的衣裳，面上還戴著面紗。」

「按你所言，你剛才都沒看清她的臉，怎麼就能確認是一個人？」

「哦，她雖摘了面紗，重梳了髮髻，換了身裙子，但……她腳大，且跟在身邊的丫鬟沒換。」林楓說這話的時候，沒有收斂音量，那位姑娘正嬌羞上前還沒來得及開口，那本來酡紅的臉頰就已經煞白一片。

蕭颯：「……」不愧是跟著大人最久的人，嘴毒這一點真是深得大人真傳。

「蕭哥，有位姑娘說要求見大人，為了……她弟弟。」

「又來一個！」聽完稟報，蕭颯和林楓都有些頭疼起來。

世人之所以害怕錦衣衛，因為他們能知道很多人想要掩藏一輩子的秘密，也因為但凡有官員被抄家，總少不了錦衣衛的身影，但其實錦衣衛要做的事很繁雜，管理鹵簿儀仗，修理京師街道、疏通城中溝渠……就連私自凈身的干犯也得他們去抓。

這幾天，全城的錦衣衛有一個算一個的，都在替崇遠侯府找孩子。諾大的一個侯府，連個孩子都沒能看住，這事兒其實是透著詭異的。不過侯府陰私，他們並不關心，只奉命而為，爭取儘快把孩子找到，送回去。

他們這邊還算好的，他們家唐大人文武雙全，按照侯府中照顧小世子的丫鬟、婆子的口述和比劃，硬是畫了一張小世子的畫像出來，給他們這些個直屬手下傳閱了一圈之後，便各自散開找人了。

不過幾天下來，依舊沒有太大的進展。茫茫人海尋人，和大海撈針並無太大區別。

趙同知那兒，亂成了一鍋粥了。

上樑不正下樑歪，趙同知沒本事卻好高騖遠，好大喜功，他的下屬們也不遑多讓，也不知道是從誰開始的，覺得反正崇遠侯府要找的是個孩子，他們既然不知道遇到的哪個孩子是侯府世子，那就把所有孩子都扣了，往侯府送過去交差就是。

同樣身為錦衣衛同知，唐敬言和趙同知算是井水不犯河水，為了指揮使的位置，趙同知倒是不自量力地招惹過唐敬言幾次，唐敬言並未理會，因為勝負早已定下。

不過於這件事情上，唐敬言卻出人意料地管起了閑事來。趙同知扣一個孩子，唐敬言就讓人搶一個送回孩子自己家。也因為這個，京城好些人都開始覺得眾人口中的唐閻王只怕是個面冷心熱的人。

於那些個容易被自己感動的閨閣女子來說，能對孩子好的唐敬言，那絕對不是個壞人。

蕭颯收起了笑臉，眉眼學著唐敬言的樣子稍稍下垂，「怎麼樣，這樣夠嚇人嗎？」

不管目的單純還是不純，來致謝的姑娘，唐敬言是從來不會見的，於是他和林楓、杜航輪流做壞人。

這會兒杜航不在，蕭颯覺得自己喝茶喝得肚子脹，便起身準備去嚇唬一下那位可能想太多的姑娘。腰才一發力，蕭颯已經被林楓按住了胳膊，「上回是你，這回我去吧。」

「這位姑娘……」林楓一句『你走吧，我們大人是不會見你的』還沒說出口來，柳欣妍已經匆匆打斷了他的話，「林楓，帶我去見敬言，快！」

林楓很確定，他不認識面前這個能叫出他名字的姑娘。她語氣中的熟稔，讓林楓覺得頗為怪異，就好像她曾經無數次叫過他的名字一樣。

這是在和他套近乎？林楓臉上難免掛起了一抹冷笑，想要知道他的名字太容易了，畢竟他並不是藏頭露尾之輩。

「這位姑娘，在下並不認識你。至於我們大人，救令弟也僅僅是出自一片善意，姑娘道個謝也就完事了。」

「我要見他，現在！立刻！馬上！」

柳欣妍手中的玉佩，林楓自然是認識的，那曾是大人長年貼身之物，可那塊玉佩，當初是落在了那個他已經記不清名字的小破村子裡頭。

「唐敬言！唐敬言你出來！」林楓不肯通報，也不願讓道，柳欣妍無法，只能扯著嗓子大聲叫喚唐敬言的名字。

在她的聲音嘶啞之前，她看到了唐敬言，他們之間，只隔了一個林楓。

「你找我。」林楓聽見唐敬言這般說道，不知是不是錯覺，他竟然覺得大人的嗓音之中帶著一股子溫柔和小心翼翼。

片刻之後，林楓確認了，那就是他的錯覺。因為唐敬言很快又恢復了平時冰冷的嗓音和語調，「你是誰？」

「我……」柳欣妍把手遞到了唐敬言跟前，那是他兩年多前留下的，她很多次很多次都曾想過把它賣了，卻終究沒有動手。

唐敬言從她手中把玉佩拿了起來，『哦』了一聲，「是我的玉佩沒錯，你從哪裡得來的，想要多少銀子？」

「兩年多前，我……救過您的，您記得嗎？」

唐敬言的目光落在了她身上，從頭髮絲看到了繡花鞋，最後又落在了她臉上，盯著看了好一會兒，「長大了。」他如是說道。

柳欣妍不是來和他『敘舊』的，「我弟弟被錦衣衛抓走了，看在我救過你的份上，求您救救他。他真的是我弟弟，是我娘十月懷胎生的，不是什麼崇遠侯府的小世子。」

「你怎知我也是錦衣衛？你怎知我能救你弟弟？」

柳欣妍被問得一慌，她的『知道』確實不合常理，畢竟當初杜航口中，他是個不缺銀子的掌柜，「剛才……剛才我在街上看到過您，您當時在辦案，穿的是錦衣衛才能穿的飛魚服。您在京城名聲頗大，隨意一打聽也就知道了。」

「既然剛才就看到我了，怎麼剛才不來找我？」

柳欣妍：「……」自然是因為不想。

「能先救我弟弟嗎？等他回來了，我再與您賠罪，可好？」

「……好。」在柳欣妍再一次快要忍不住淚水之前，唐敬言終於應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