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往事
歡送眾人的酒宴比歡迎的時候還要奢華，拍馬屁的，套近乎的，一波接著一波的人讓人心情煩悶，秦謹言只略坐了坐就借口身體不適回了房間。
剛倒了盞茶還沒喝進嘴裡，「扣、扣」極輕的敲門聲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進！」
應聲推門走進來的人讓秦謹言瞬間瞠大雙目，他幾乎是用跑的迎了上去，在二人幾乎快撞到一起的時候，動作敏捷的側身避過來人敞開的懷抱，探頭在門外左右看了看，將半開的門迅速關好插上。
用讓人眼花繚亂的速度，做完以上動作的秦謹言有些微喘，但是此時的他已經顧不得這許多，他轉身看向來人，悄聲問道「父親，您怎麼來了？」
秦大將軍線條剛毅的面孔透出一絲柔和，抬手順了順秦謹言有些凌亂的髮絲「聽說你去慶遞送國書，慶王性格陰晴不定且殘暴嗜殺，為父實在不放心！」
「兒子這不是平安回來了么！」秦謹言斟了盞茶放到大將軍面前，「且慶王雖嗜殺，但兩國交戰尚不斬來使，更何況兒子是代表趙國遞送國書，他更沒有斬殺兒子的理由了。」
一口氣兒說了一大段話，秦謹言覺得口渴，端起茶盞，將微有些涼的茶一口飲盡后，又斟了一杯，慢慢的啜飲。
不知是不是剛才動作過猛的原因，秦謹言覺得胸口有些發悶，嗓子痒痒的，他悶聲咳了一下，端著茶盞的手在發抖。
「怎麼了？」秦將軍將手中的茶盞放下，關切的詢問秦謹言。
「沒事，嗓子有些癢！」秦謹言咳得更厲害了。
「是么？！」秦將軍似笑非笑的看著他，燭火映襯下的秦大將軍，表情分外詭異。
從沒在秦將軍剛毅忠厚的臉上看過這樣的表情，秦謹言心中咯噔一聲，莫名其妙的開始發慌。
這一慌不要緊，秦謹言覺得胸口悶得更厲害了，一陣劇烈的咳嗍之後他「噗~~！」的一聲噴出一口血來。
「父親？」秦謹言的大腦飛速運轉，排除了所有不可能之後，他難以置信的看向秦將軍。
「其實你不應該叫我父親！」秦將軍看向秦謹言的眼神很是複雜，聲音低沉，緩緩訴說著一段塵封的往事。
「十八年前，先王，我指的是趙文王還在世的時候，李后誕下嫡幼子，老來得子的趙王很是高興，對初生的幼子極為寵愛，可以說是愛若珍寶。可是，那時候他的年紀大了，身體已經不是很好了，為了在自己百年之後保幼子能夠幸福快樂的生活，趙文王做了一個瘋狂的決定。他要從位高權重又忠心耿耿的臣子中，找一個家中剛誕下孩兒的，用臣子的兒子來換自己的幼子。」秦將軍說到這裡，不由得嘲諷一笑，「選來選去，文王選中了我，我們秦家歷代忠君報國，能為君王分憂，這可真是我秦家無上的榮光啊！」聲音驟停，秦將軍深吸了口氣，半晌後方接著道「那時候我的愛妻剛剛為我秦家誕下獨子，接到這道不可違抗的密旨，我秦家只能遵從。孩子換了之後，我的愛妻就瘋了。有哪個娘親會認不出自己的孩子，身上掉下的肉硬生生被別人奪去，這個殘忍的事實硬生生抹去了我妻對於生的期待，就在換子之後的第三天，月子還沒做完的她，一根白綾弔死在了房中。」說到這裡，秦將軍雙眼通紅，仿若要滴出血來。
「所以我是趙氏子孫，趙無垢才是你親生兒子？！」秦謹言喘息了半晌，艱難的問道。
秦將軍凄然一笑，「十年前，趙文王崩的那晚，我子已經死於先王趙無愷之手。現在的趙無垢，是先王趙無愷怕史書上留下他容不下兄弟的污名，早就物色好的替身而已。我秦氏先祖有訓，世世代代忠於趙王，我本以為這輩子就這樣行屍走肉般的活下去，直到馬革裹屍也算是對得起秦氏先祖，沒想到天理昭張報應不爽，先王趙無愷居然死了，且沒留下子嗣，登上王位的是那個他自己找來的替身···」說到這裡，秦將軍頰肉抖動，擠出一個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表情來，「真真是天道好輪迴···」
「你放心，待你死後，我會隨後跟上，黃泉路上我秦氏依舊是趙氏子孫膝下最忠誠的狗！」秦謹言已經看不清面前人的表情了，他自始至終也沒有高聲呼救，他覺得自己這一生簡直就像是一個笑話，自己處心積慮的想救的人，一心一意的在算計自己這條命；自己一心想護衛的百姓，極有可能會因為自己的死而陷入戰亂之苦。在生命消逝的最後一刻，秦謹言想的是，他想告訴秦將軍，要自己的命根本不必這樣麻煩。
眼見秦謹言沒了聲息，秦將軍將他抱到床上，用溫水浸了帕子，把他臉上的血擦掉，又找了一身乾淨的衣服給他換上，在做完這一切之後，回身在椅子上坐好，將右手上帶著的戒指送到唇邊吻了吻，輕聲念叨著妻子的名字，一絲鮮紅的血線從他唇邊劃出，他勾唇笑了出來，保持著這個動作，不再動彈。
月落日升，又是新的一天。
到了啟程的時候，使團眾人集合完畢，卻沒見秦謹言出現，王謙忙著人去請。
侍從叫門，卻見門被插得死緊，屋內無人回應，侍從忙去稟了王謙，王謙頓覺事情有些不妙，忙命人撞開大門。
待看到屋中景象，王謙一聲驚叫，生生嚇得厥了過去。眾人亂成一團，掐人中捋後背的好不容易將王謙弄醒后，又不得不在他鬼哭狼嚎的噪音中商討如何向趙無垢復命。
至於如何面對慶王的怒火，眾人連想都不敢想。
秦謹言只覺得自己的頭暈暈的，他皺著眉頭使勁的揉著太陽穴，他覺得似乎有什麼重要的事被忘記了。
周圍嘈雜的環境吵得他很是難受，他忍不住大喝了一聲「安靜！」，本以為會得以清凈，沒想到嘈雜依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