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無恥也是種境界

本以為這和諧的一幕，將會變成聚會的末尾。

大家笑著分別，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但楚若男再一推開門，大家卻都哭了。

楊玏開始講自己剛見到楚若男時候的遭遇，趙廣坤講自己跟薛進第一次誤打誤撞時候的經歷，楚若男也回憶起了剛進學校時候的情形，當時還不是副班長的吉平，被若男誤當成了流氓，然後狠狠的挨了一頓打……

事後楚若男才知道，吉平並不是趴在地上偷看她裙底，只是因為吉平有近視眼，當時隱形眼鏡掉了，趴在地上正在找……

回憶總是感傷的，卻又讓人快樂著。

想起這五年來的種種經歷，那些酸甜苦辣，若男心裡泛起陣陣漣漪，臉上也露出了純真又無邪的笑意。

大家回想以往，不經意間，已經稀里嘩啦的哭成一片了。

最後出了包間，站在大馬路上的時候，彼此看著各自將要回去的路，臨分別時，內心依舊滿是不舍。

人總希望煩惱的時候，時間過快些；快樂的時候，時光過慢些。

可往往在煩惱痛苦的時候，總覺得時間過得慢，到了快樂高興時，又一眨眼，已經到末尾了。

帶著不舍分別，楚若男的心裡也不好受，臨進家門時，若男買了瓶礦泉水，站在外面漱了好一會兒口，散掉酒氣。

好在楚爸楚媽也並沒有發現她身上的滿身酒氣。

楚若男照例，寫下了這一天的日記：

7月3日，晚，晴。

我們畢業了，大家都各自找好了歸宿。

廣坤、楊玏他們考進了國京，吉平去了天京，洋洋、小樊他們也都有所收穫。

很遺憾，劉志智他們的表現不出彩，後續要自己尋找工作崗位，不過各大院團也要開始招新了，希望他們都可以順利考核進入吧。

我們的7位同學，他們最終沒有選擇繼續下去，從小學習了十幾年京劇，他們還是放棄了。

我理解他們放棄的原因。曾幾何時，戲曲演員們可以靠自己的本事吃飽飯。可是現在，整個時代都已經不屬於京劇了，一份連自己都養不活的工資，以及看不到半點希望的行業，他們離去，也只是為了生存，這反而讓我更能體會生活的艱辛和不易。

本來想把眼淚流到明天送他們走的時候的，可我沒忍住，今天大家都哭了一場。

明天少不了又是一場別離！

然而，天下無不散之筵席，人總是要往前走的，我是你們的班長，在這裡祝你們一切皆好。

考慮到明天會更傷感，明天一定不寫日記了，都寫在今天里吧。

我們終將離開，但我們也終將再見，再見！

當楚若男寫完日記的時候，已經是凌晨12點半了。

稍微洗漱一下，躺倒在屬於自己的那張小床，思緒所過處，她就像個傻姑娘一樣，嘻嘻哈哈的發笑。

楚若男認真的想了想喜歡這個詞，她發現，自己從小到大好像真的沒有喜歡過任何一個人。

見了誰也沒有心動的感覺，也沒有呼吸急促，臉紅心跳。

認真想了想，徐冬冬、趙廣坤，還有全班的這些哥們兒……

若男可以確定，自己對他們，更多的是一種對待朋友兄弟相處時候的感覺，至於其他感情，的確並沒有。

楚若男忽然有些沮喪起來，雙手捂著臉，自怨自嘆：

「哎呀！楚若男，是不是真像小安說的那樣，你應該去醫院檢查一下心理性別？不然的話，為什麼都長這麼大了，卻從來沒有對任何男生動過心呢？」

帶著這個大大的疑問，若男熟睡了過去。

她還做了一個夢，在這個夢裡，她找到了一個心理醫生諮詢。

那個醫生告訴她，她的心理性別其實是男，楚若男的取向並不是男人，而是女人。

換句話說，楚若男就是拉拉。

這個夢把若男嚇的可是不輕，她「嗖」一下從床上坐起來，已經滿頭是汗。

醒來看了看時間，已經早上七點十分了。

楚若男洗漱好，看著沾滿露珠，昨夜剛剛綻放的花兒，早起的心情，頓時也美麗了許多。

她從自家院子里往上攀爬，直接翻牆跳到了易小安他們家院子里。

兩家的院子就一牆之隔，楚若男到了易小安住的地方，就直接踹門，把易小安直接從美夢中叫醒來。

「唉，我說楚若男你是不是瘋了？有你這樣兒的嗎？在人家正做美夢的時候，你跑過來擾人清夢！」

「七點半了，易小安，今天的畢業照你還拍嗎？」

看了眼時間，易小安急忙爬起來，洗了個頭，開始挑衣服。

「易小安，你怎麼娘們兒唧唧的？九點畢業典禮，咱們還答應了老師，要提前趕去幫忙呢。」楚若男不滿的嘟囔道。

「我說姐姐，上學最後一天了，您自己不修邊幅也就算了，還要妨礙別人打扮啊？我總要拾掇的帥一點兒，等會兒好拍畢業照呢。」

易小安讓若男等了好一陣兒，都快不耐煩了，兩人到了戲校的時候，不少人已經開始幫忙往禮堂里搬起了東西。

九點鐘的畢業典禮，正式開始。

從前每次開校會，或者組織活動時候，楚若男最不愛聽的就是校長發言，經常光他一個人就能說半個小時以上。

可今天，校長的一字一句，卻全都走進了她的心裡。

楚若男知道，以後都沒有回來聆聽校長講話的機會了。

畢業典禮結束，跟五年來所有教過自己的老師，以及全班同學們合拍了那張畢業照。

把畢業照夾在畢業證書里，離開學校時的那一刻，若男的心裡說不出的難受。

這一天終於到來了，以前總嚮往著不用早起上學的日子。

可是現在，以後都不用再早起上學了，但一想到今天之後，若男對於生活，突然有了種無法適從的迷茫感。

晚上的畢業聚會，是最後一次相聚的機會了。

若男穿了件米黃色的長裙，也稍微打扮了一下。

本身楚若男就是個美人坯子，現在略施粉黛，配上清瘦的身形，和白皙的皮膚，立即就顯得亮眼耀目了許多。

聚會定在一個臨湖，露天的烤肉店裡。

7月正是開始炎熱的季節。

夜晚，幾張桌子拼湊在一起，密密麻麻加滿了凳子。二三十個人坐在湖邊，一起聊起京劇界一些奇聞軼事，還有戲校時候歷歷在目的往事，大家笑得前仰後合的。

喝著啤酒，有吹拂的晚風降溫，這是件極其愜意的事情。

人漸漸地都來全了，徐子娟跟身邊兩個小姐妹，也在最後趕來入座。

來時，她們遠遠地就朝這邊招手，帶了好幾箱子東西。原來，都是給今晚聚會時候，大家分別時的禮物。

徐子娟的到來，頓時引發了轟動。

她身上那件耀眼的時尚百褶裙，僅看質感，就知道一定價值不菲了。

手包是迪奧的最新款，手腕上那條手鏈是和田玉的，耳環和項鏈都是鉑金的。

今晚的徐子娟，一副成熟的女子裝扮，整個兒就是個御姐女神范兒，看著就時尚美麗，往座位上一座，就立即吸引了在場不少男女生的目光。

易小安跟徐子娟是死對頭，所以這個女人就算打扮的再好看，他也無感。

看到易小安故意別過頭去，徐子娟的目光轉過來，看了眼易小安，隨後打量起了他旁邊坐著的楚若男來。

楚若男只是略施粉黛，卻有一股淡然寧靜的氣質在裡面，她坐在那兒看湖景，或許是因為學習京劇幾十年，這些古典藝術的氣韻早就融入了骨子裡，反而看上去，舉手投足都帶著一份古典氣質。

遠遠看她和這片湖，自然別有一番風景。

看到楚若男在看湖景，徐子娟端著酒杯湊了上去，叫了若男一聲：

「楚班長，一起喝一杯吧，今晚不要只顧著湖間夜色，也要多敘敘同學情誼呢。」

若男看她站著，自己也站起來，跟徐子娟碰杯。

不過在她碰完杯，要舉杯喝酒的時候，卻分明看見，徐子娟盯著自己的目光中，閃過一絲凌厲。

楚若男不是那種退讓的主兒，從容不迫的看著徐子娟的眼睛，也打量起她來。

雙方在眼神上較起勁兒來，徐子娟的目光中閃過一絲怨恨，那是一種傲慢，卻又看不起人的眼神。

對方的眼神咄咄逼人，但楚若男迎接她的眸子里，卻依舊淡然如水。

她就只是這麼盯著。

就眨眼的功夫，徐子娟眼神當中的傲慢不攻而破，她的眼神，甚至還有些閃躲，不敢再跟楚若男正視。

兩人都各自喝了口酒，頷首示意，徐子娟臉上帶笑，不著痕迹的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若男則是注意到，徐子娟今天並沒有戴那枚大鑽戒，也沒有帶那塊名表，身上穿戴的衣服和首飾，反而比那天見面的時候，要樸素了許多。

「哈哈，以前在學校的時候，大家都在傳，說你們倆是死對頭，今天碰杯的時候都這麼友好，謠言也是不攻自破，不如我們提議，為兩個老生班的班長，一起喝一杯，祝賀他們前程似錦，都能闖出屬於自己的一片天地！」

說話的，是跟楚若男她們一屆，一個花臉唱的特別好的同學，目前也已經順利進入了北京京劇院。

一番提議，大家一起舉杯，喝了一口。

席上有人看到徐子娟穿的一身行頭，也知道價值不菲，於是開口問道：

「子娟，前段時間在學校，不是還看你很窘……哎呀，當時還沒現在這麼壕氣，你現在才剛出校門，怎麼回事啊？這一身行頭得好幾萬吧？說說，你怎麼就突然變得這樣壕無人性了呢？」

「是啊，現在穿的比在學校的時候，要高檔多了。」旁邊有男生附和道。

「哼，還是不是被包……」

易小安私下裡正小聲嘀咕，被楚若男狠狠一掐，立即閉口。

徐子娟被問起跟自己有關的事，看大家的目光，也都一個個的落到了自己身上，就立即謙虛了起來：

「哪裡啊，其實就是笨鳥先飛而已。你們大家從小家境比我優越，反而不會過早出來，在社會上打拚，可我卻不行啊，為了生活，戲校這幾年就一直勤工儉學，一有時間就外出做點兼職，發發傳單什麼的，後來不是攢了點錢嘛，就做了一點小投資，沒想到還成功了，所以現在……現在也才勉強好過了一點點。」

「呀，自食其力啊！子娟，你現在哪裡是比我們好過了一點點呀，穿的吃的比我們講究，而且順利考入上京，都還沒去報道呢，上京已經特邀了霍正芳師哥，就等你一到上海，兩場戲把你給捧紅了！」

「是啊，娟娟你知道嗎？跟霍正芳師哥合作一齣戲，這可是我們好多人一直以來的夢想，沒想到，這個夢想今天你卻提前實現了。」

幾個女生附和完了，就連男生們也開始誇獎起來。

席上有個小生班的同學，這個人上回演出《洪洋洞》，給徐子娟配戲的時候，楚若男她們還見過的。

這個男生大概是有點喜歡徐子娟，扭扭捏捏的，在邊上旁敲側擊道：「子娟，原來你在學校就已經這麼努力了，那現在出校了，你又這麼成功，以後找男朋友的標準絕對不低吧？要不要把標準告訴我們，我們也幫你……幫你留意留意呀。」

「你丫的喜歡人家，就直接說。」坐在楚若男旁邊的吉平，直接一語戳破了對方的話頭。

那個男生頓時覺得尷尬極了，不過吉平可不管那麼多，上次這個人跟他們做過對，反正也沒交情。

話說起來，自從楚若男當了班長，他們2班這有仇就報、不藏著掖著的個性，可算是給發揚光大了。這會兒誰還管別的，臨了見著自己討厭的人，可不是得多懟對方一句，過過癮嗎？

那個小生班的雖然被這一句話，給戳的有些尷尬，但也不好發作。

話題又回到徐子娟身上，帶著大家關注的目光，徐子娟表面上一副很淡定的模樣，內心深處卻早已經飄飄然了。

不過，為了維護自己的仙女形象，徐子娟還是用淡淡溫柔的語氣對席間說道：

「我還沒你們優秀呢，等你們一飛衝天，我去抱大腿的時候，念在同學之誼，只希望大家還不要忘了我這個小女子呢。」

徐子娟特意像電視劇里的宮女一樣，給眾人鞠了個躬，在大家的陣陣大笑聲中，她又放出了自己的擇偶標準。

「其實我覺得，還是自己喜歡就好吧，反正在場的姑娘們記住，一定要找自己喜歡的人，男生也一樣，一定要勇敢去追，畢竟結婚是一輩子的事，找到自己喜歡的人，哪怕對方沒車沒房、沒錢沒勢，那又怎麼樣？愛情勝過一切！」

徐子娟的一番話，立即深入人心，加上剛才席間說話的舉止得體，處處貶著自己，捧了別人，在席間眾人的心裡，也留下了越來越好的印象。

但可能是易小安這個知道真相的人，看到徐子娟那副噁心的嘴臉，覺得實在太過於無恥了吧。

易小安的臉色已經越來越黑，他已經快要憋不住，爆發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