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趁著還能動
她簡直太想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了。
一直以來她都想來醫院做檢查，檢測一下自己的身體年齡，以及器官功能，檢查一下自己有沒有得什麼重病？在這個心灰意冷的世界上，到底還有多少時間可活？
楚若男一直不敢面對，她也不敢拿上自己二十幾歲的身份證，來到醫院裡挂號做檢查。
但現在，這些隱患都不用她擔心了，一切的答案都放在那份病歷當中。
她將病歷翻開，一頁接著一頁的看。
因為醫生不知道她的身份，所以為她做的檢查，在年齡欄填寫的歲數，是約75到86歲之間。
而通過對她身體機能的檢測，楚若男目前的身體年齡，已經相當於84歲的老人。
誰能想到，一個二十多歲的花季少女，身體年齡竟然被診斷為84歲，為了楚爸的重新站起和肝癌痊癒，楚若男真的付出了太多代價。
父親得到了新生，而她的生命，卻直接從強盛走到了衰敗，並且衰敗的還極其徹底！
在那份報告單中，她的肺部栓塞程度已經達到了百分之60，屬於最重度的肺栓塞，她的肝功能、腎功能缺失，冠心病二級……全身的多處器官，已經存在著中度到重度的病變和衰退。
簡單來說，一句話形容，楚若男的身體報告顯示，她已經接近油盡燈枯了。
她又翻看了這個怪婆婆的病歷，怪婆婆比她的身體情況要略微糟糕一點，身體數據比她還不如，兩人真算是同病相憐，同是天涯淪落人了。
「婆婆。」
若男看完病歷，叫了怪婆婆一聲。
怪婆婆點點頭，卻只是看著她笑。
「現在沒有人打擾我們了，我們聊聊吧。」
她救了這個怪婆婆一命，並且鬼使神差的打開了怪婆婆的心房，獲得了她的信任。
怪婆婆輕輕點了點頭，她想從病床上坐起來，但是掙扎了幾下，發現渾身都沒有力氣，只好躺在病床上跟若男交流。
然而……
怪婆婆一張口，卻連半點聲音也發不出。
楚若男坐在一邊不知道怎麼回事，怪婆婆越是想說話，勉強也只能發出一點微弱到連耳朵都不易捕捉的聲音。
她試著張了好幾次嘴，若男都只看見她的嘴唇在動，卻並沒有清晰的聲音發出來。
連發聲都困難，就更不用說念出一個完整的字，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了。
怪婆婆急哭了，眼淚順著兩頰滑下來，她努力動了動嘴唇，終於發出了一點嘶啞的音節。
但這已經是她用盡所有力氣發出的聲音，楚若男苦苦等待了許久的交流來到了，在怪婆婆善意的接納她以後，此刻正面對面坐在一起。
但交流卻無法進行，希望又即將破滅了！
若男知道，怪婆婆是發不出聲音來了，只好微笑著制止，讓她躺在病床上休息，不要再做大動作了。
楚若男害怕怪婆婆因為這件事情傷心，所以臉上一直保持著微笑，她想，既然怪婆婆不能說話了，那就說說自己的事給她聽，轉移她的注意力吧，說不定她也能想起些什麼，跟著點頭或者搖頭呢。
楚若男從自己第一次正式演出，那場失敗的《失空斬》說起，說到撿起項鏈，再說起畢業聚會的事……
終於找到了一個理解自己的人，然後當面跟她傾訴。
雖然怪婆婆已經無法說話，但這都不重要，楚若男從怪婆婆的眼神里可以看見，自己說到某些地方，怪婆婆有同感就會跟著點頭；有時說到她對於水晶項鏈的一些猜想后，怪婆婆不同意就開始搖頭；有時候怪婆婆想要給若男補充，說出自己的一些想法，但因為她太虛弱了，發不出聲音來，所以只能躺在病床上干著急。
不知不覺，楚若男說到了遇見霍正芳的事，回憶起這段美好的經歷，她的臉上也跟著綻放出笑容來。
怪婆婆也笑了，就那樣躺在病床上，開心的笑，但在接下來的幾分鐘后，卻再也沒有了動作，那個笑容也一直定格在了她的臉上……
帶著慈祥的笑容，怪婆婆跟在若男的交流，或者說傾聽中，生命走向了終結。
看到怪婆婆就這麼在自己面前安靜地逝去，若男笑了笑，最後給她攏了攏散亂的頭髮，之後走出了病房。
回到她自己的病房裡，換了衣服，楚若男半夜從醫院偷跑了出去。
她不敢在裡面待到天亮，等她醒來，醫生肯定會追問她的信息，那樣就會很麻煩……
凌晨四點鐘的街面上，安靜極了。
若男一邊散步溜達著，一邊伸著懶腰，踢踢腿，也喊喊嗓子。
這樣慢慢悠悠的舒展了幾下，還怪舒服的。
身體在什麼年齡段，那就做哪個年齡段該做的事情吧。
凌晨五點半，天還沒亮，楚若男來到一處公園，裡面已經有幾個早起的老太太到了地方，在清掃場地，準備舞劍了。
楚若男看這幫老太太舞的也不怎麼標準，就上去給這些個老人兒做指導，帶著她們舞。
她之前唱京劇，學了二十多年的京戲，對於京戲里的程式化套路她已經熟的不能再熟了，而這裡面的很多套路程式，實際上都是從武術裡面化出來的。
但凡是京劇演員，對於太極、舞劍還有武術這些門道，多少都是有些底子的，所以她隨手拿上劍在幾個老太太面前舞弄，也是別樣的好看，一招一式都動作標準，力道正好，讓人拍手叫好。
舞完了劍，聽到胡琴聲響，楚若男又去胡琴旁唱了段京劇，那是諸葛亮語重心長，叮囑馬謖做事謹慎小心的唱段，叫「兩國交鋒龍虎鬥」，是京劇《失街亭》里的一段唱。
楚若男的身體到了這個狀態，心悶氣短，唱起來早已不能像之前演出那樣從容自如了，但人雖然老了，練過的功畢竟還是在的，一段戲下來，所有人的目光就自然而然的聚攏到了她的身上。
天色漸漸地亮了，在公園裡找了處長椅坐下來，看著日出。
若男想著，自己的身體比怪婆婆也好不了多少，既然怪婆婆都已經去了，那自己餘下的時日應該也不多了吧？
那就再做幾件事吧，趁著還在，還能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