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圍觀
於夫人當下就抬巴掌打了一下他。
是佯怒的,是看上去很用力,但落到身上卻沒有力道的。
「你呀,音音跟著你吃了那麼多苦,一點都不知心疼她,以後若再這麼待她,我可不依,下次就真的打你了。」
於淵看著自己的母親發笑,嘴上答應著:「知道啦,以後都不許她再做事的。」
次日,於淵在家裡處理了一些事,又悄悄準備了一封信。
他們幾人一起入了城,但卻並未一起都進侯府。
白雲平帶著大小寶去了另一處所在,那個小宅子是沈家的,在進京之前,沈鴻已經把各種關係打通,讓他們能安然住進去。
於淵給白雲平送去了一些銀票。
他是可以隨意進入的,京城並無人認識他,可大小寶卻不行。
而且於淵也不能往那邊去。
他在京城露臉之後,不知多少人關注他,如果去那個地方,勢必要把大小寶暴露出來。
把信和銀票封好,他去見了傻妮。
傻妮已經收拾整齊。
她今日要跟於夫去廣濟寺,說是上香祈福,感謝上蒼讓於淵回來了。
但其實傻妮知道,她也是去看日子的,倒沒有多問。
她穿了一身素我衣服,挽了簡單的髮髻,上面只別了一支銀簪,再無別的配飾。
可就是這副樣子,也是清秀可人,讓人看一眼就挪不開目光的。
於淵在門口看她,她卻也在銅鏡里看到了他。
兩人目光在鏡中相遇,各染幾分笑意。
傻妮站起來,於淵往屋裡走。
對裡面伺候的丫鬟說:「你先出去吧。」
丫鬟微彎腰身行過禮,退出屋門,順帶幫他們把門也關上。
於淵這才過去拉了傻妮的手,順便把信給她:「我不宜出門,還麻煩你去一趟。」
「放心吧。」傻妮把信收好。
之後於淵才問她:「來到京城可還習慣?家裡有沒有哪裡不合意的,你只管說,不可悶著。」
傻妮笑著搖頭:「哪裡都好,都很合意。」
於淵笑著捏了一下她的耳垂:「真的?」
「真的,母親待我極好。」
傻妮認真地說。
可於淵卻更了解她:「聽你這口氣,好像沒見到她之前,會覺得她不好是嗎?」
傻妮連忙否認:「不是,我沒那樣想。」
她一著急,臉就容易紅,眼裡有慌亂,樣子像受驚的小兔。
於淵最是愛看這樣子的她,就又輕輕捏了一下她的耳垂:「怎的這麼多年也沒變,一著急就臉紅,是不是還燙。」
說著話,就把自己的臉貼了上去,感覺一下。
傻妮都被他嚇著,慌忙往門口看去。
門關的好好的,外面異常安靜,只有蟬鳴聲,不時傳來幾聲。
於淵本來也只是想感受一下,手托著她的下巴,捏著她的小耳垂,就直接用上了臉。
可自己的臉一碰到她微燙的面頰,立刻就移不開了。
眸光往下,看到小兔一般驚慌的眼神,還有那微微張開的唇,不自覺又靠近了幾分……
於夫人那邊收拾妥當,馬車也在府門口等著了。
等了一會兒不見兒媳婦兒出來,本想叫丫鬟去看一下,又怕丫鬟莽莽撞撞,再讓兒媳婦兒有什麼誤會,乾脆自己去了一趟後院。
到了院門口,看到伺候兒媳婦兒的丫鬟站在院子里的一棵樹下,便問了一句:「少夫人在裡面嗎?」
丫鬟忙著回道:「在的,侯爺也在裡面。」
這一說,於夫人的臉上立馬帶上了笑。
也不著急叫傻妮了,自己徑自在院子里看起了開的正盛的花兒。
不過屋裡的於淵耳力驚人,還是聽到了她的聲音。
他用指腹輕輕撫了一下傻妮微腫的唇,伸手把梳妝台上的唇脂拿了過來,親手給她塗了一些上去。
不塗還好,一塗上去,鮮紅的唇脂,把她微腫的嘴唇襯的更是嬌艷欲滴。
於淵幾乎是忘情地喃喃一句:「今日不去上香也可以的。」
傻妮趕緊推開他:「母親已經在外頭等了,你也要去齊王府。」
二人出了屋門時,傻妮的臉還紅成一片。
於夫人當沒看到,輕挽著她的胳膊往外走,還不忘怪兒子:「天氣這麼熱,音音要出門,你也不備些能吃的果子帶上。」
於淵趕緊聽令,親自去收拾了一食盒傻妮愛吃的果子,給她們送到馬車上。
過去十年裡,侯府里別說有馬車出入了,就是正門也不怎麼開,連自家人出來進去,都走的是側門。
可今天,他們開了正門,一輛馬車雖不算十分豪華,卻也並不失面子地停在門口處。
這是於淵過去的手下送來的。
除此之外,侯府門前還圍著不少人。
不為別的,就為看一眼這位新來的侯府少夫人。
於夫人對於別人的目光,早就見怪不怪了。
本來以為兒媳婦兒會不習慣,到了門口,特意把她的胳膊挽緊了,解釋說:「京城的閑人的太多,聽說誰家有點事都會去看看,你不用太在意,跟娘一起上馬車就是了。」
傻妮朝她笑笑,並未多說。
只不過兩人出了侯府大門,看見那些圍觀的人群時,她也沒半分羞澀和不安。
她微垂著眼睫,穩穩邁著步子,裙擺隨著她的走動,小幅度地顫動著,偶爾會露出裡面綉著銀線的一雙繡鞋。
馬車前已經墊的腳凳。
傻妮先扶著於夫人上去,自己才一手輕挽裙擺,一手搭了丫鬟的手臂,一步步走上馬車,掀簾進去。
整個過程沒有絲毫慌亂,反而比儀態萬千,比那些京城裡的大家閨秀們還要矜持高貴。
圍觀的人們看著她一步步出來,又看著她一步步上了馬車,直到馬車開始啟動,他們才把屏住的一口氣喘出來。
繼而沸騰起來:「是誰說大將軍聚的是一個農女?他們是眼瞎了嗎?這會是農女嗎?」
不久前還到處傳話,說大將軍委出農女的人,悄悄把脖子縮了回去。
看到這樣的侯夫人,他自己也不信那會是一個農民。
什麼樣的農家,能培養出如此出塵脫俗,又矜貴清雅的農女呀?
他想把自家的丫頭,也送到那農家去練一練,不說練的像侯夫人這樣的姿態了,就是有一半,他也是知足的。
而馬車裡,於夫人也對傻妮更另眼相看。
不過,她是一個善解人意的人,既然媳婦兒跟自己說過,她出身農家,那自己此時再問,很可能會讓她難堪。
所以於夫人只是心裡歡喜,卻半句也不多說她的身世,反而一路走,一路給她說京城裡的事。
京城的廣濟寺在城北,那裡的人時常很多,尤其是每個月的初一十五,多的是來許願還願的善男信女。
於夫人今日來,倒不是這樣的日子,但人也不少。
她怕別人擠到自己的寶貝媳婦兒,一直護著她,直到進入廣濟寺的內殿,人變的少了,才微微鬆開手。
手心裡竟然還生出了汗。
內殿里自有僧人值守,見是侯府的夫人來的,忙去打了清水給她們洗手。
這廣濟寺當年卷進一樁朝廷的案子,差點被皇室斬殺封寺,興得於淵出面,查得真相,還他們清白。
寺中的僧人早視他為救命恩人,方丈也是於淵多年的友人。
說起來,當年於淵中毒離開京城,也有他們的幫忙。
這麼些年裡,別人對於侯府冷冷熱熱,唯有廣濟寺,從未像別人那樣上門巴結,卻也從未有過冷淡。
無論何時,侯府的人來寺里,方丈都會親自接待。
小僧人給她們打過水后,就自覺退了下去。
沒過多時,方丈從側殿里走了過來。
先合掌向於夫人行了禮。
於夫人也還了禮,然後介紹傻妮:「這是我的兒媳婦兒音音,今日帶她來,是為給我兒還個願。」
方丈的神色一動,遲疑著問:「夫人是說……少主他……回來了?」
於夫人眼睛傾刻溫潤成一片。
她向方丈點頭:「嗯,回來了,這麼多年……多謝方丈了……」
「阿彌陀佛,」方丈念了一聲佛號,聲音竟然也有些發顫。
不過出家人一向不多言,既然恩公已回,他們早晚會有相見的一日,他此時倒沒跟於夫人多說什麼。
於夫人也只是看到故人感慨而已。
她很快便偏過頭去,把自己眼角的淚珠擦掉,說明了來意。
還願什麼的,傻妮跟在身邊沒有問題。
可看成婚的日子,她就有些不太自在,於是把自己的生辰八字留給於夫人,跟她說自己出來走走。
於夫人特別護著她,生怕外頭人多,擠到她,或者撞到她。
趕緊給她指了一個旁邊的偏遠:「音音,那裡清靜,也涼快,你去那兒坐一會兒等我吧。」
傻妮聽話地點頭,順著她指的路過去。
但並未進入院落,而是由另一條路往外走去。
沈鴻的那處宅子就在廣濟寺不遠處,他們入城時,於淵他們已經商量好了,要在此碰頭傳信兒。
所以這兩天白雲平一這聽著外面的傳聞,一邊也在廣濟寺周圍活動。
侯府的馬車一到這裡,他就注意到了。
倒不是馬車上有什麼記號,而是那些跟著馬車說閑話的人特別多,都知道裡面坐著十年失蹤歸來的,鎮國大將軍的母親和夫人,恨不得跳上馬車去看。
白雲平混在人群里,跟普通的看熱鬧人沒什麼區別,也不被人注意。
只不過他家主子下車的時候,眼皮突然抬了一下,往他這邊看過來。
她很快就又把目光收了回去。
那一眼,誰也不會想到,她是為了找人,只當她是下車后無意間往某處看一眼而已。
傻妮很快就來了廣濟寺的后牆處。
廣濟寺的後面,有一大片樹林,但因為一直荒廢,平時倒沒人往這邊來,連寺中的僧人都很少來此。
可傻妮到的時候,白雲平已經在了。
看到自家的郡主,白雲平習慣性的行禮。
傻妮一把托住他:「不必多禮。」
東西已經從兩人接觸的手,傳了過去。
傻妮說:「此地人多,不宜久留,我先回去,有什麼事,將軍會再跟你聯繫。」
白雲平看著自家小郡主,急急說話,又急急想走的樣子,很是心疼。
可此時真不宜在此多說,也就把自己的話都咽了回去,親自護送她往外走。
直到看到外面的人,他才隱進後面的樹林里。
傻妮回到於夫人指的那處院落,喝了兩盞素茶,於夫人才出來。
看樣子,不是很開心。
傻妮起身迎她:「娘,您怎麼了?是累了嗎?」
她把於夫人扶到小石桌前坐下,也給她倒了杯素茶。
於夫人沒動茶,卻有些歉疚地看著她,片刻才說:「師傅說這一個月里的日子,都不太適合行舟和你,要到下月才能成婚。」
傻妮聽到這裡,笑了起來:「娘就是為了這事不開心嗎?」
於夫人也不瞞她:「是呀,我是想著讓你們兩個趕緊完婚,我也早些抱孫子。」
傻妮被她說的小臉兒一紅。
須臾,還是說:「我們本就已經成婚,在京城中重扮婚宴,不過是要讓別人知道而已。這個早晚都是可以的,而且將軍現在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其實也不急於這一時。」
她說的是事實,也是要安慰於夫人。
對於傻妮來說,他們兩個早就是夫妻了,這婚宴就是不辦,她也沒什麼意見。
只不過於家會覺得對不起她,怎麼說侯府也是正經門戶,娶回來的又是正室侯夫人,怎可不在京中辦婚宴?
不過,現在既然方丈說了,這個月沒有他們的婚期,於夫人也不好再說什麼。
婚事本來就是要吉利,總不能為了趕早,隨便選個日子。
婆媳二兒在寺里喝了幾盞茶,又去前面上了香,也就坐馬車回去了。
他們回到侯府,於淵還未回來。
但於家卻是一片熱鬧。
那些平時跟他家不走動的人,親戚,朋友,還有官場上的人,皆已知曉鎮國大將軍回來了。
最重要的是,回來以後他在陛下面前一露臉,仍然手握軍權,帶著侯爵。
不但如此,聽說晉王和齊王都親自上門了。
兩位王爺都來走動,別的官員哪有不來之禮,哪怕他們不是真心愿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