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遇襲

第226章 遇襲

有濕滑的淚珠打到了楚天喬的胳膊上,他將她摟緊了幾分,騰出一隻手模過她的臉龐。

「怎麼哭了?」

因為是你,在乎我的你,在你面前我無法故作堅強。

但這話她終究只放在了心裡。

楚天喬為她拭去淚痕道:「好好休息,不想生我們就不生,不是什麼大事。」

她將楚天喬的手握在了懷裡。

過了很久,她仍然沒有聽到楚天喬的鼾聲,她確定他還沒有睡著。

「天喬,因著別人的話,影響自己的生活是挺荒唐的。」

「你想通了。」

「天喬,再要一個孩子也挺好,家裡多個孩子多一份熱鬧,等我們老了,將來小靈兒長大了凡事也好多一個商量的地方。」

雖然在孩子這件事情上,她的確無力推翻貴爺爺的預言,但因著這個男人,一切都值得。

**

轉眼就到了秋末,雖有鮮花凋落,樹葉染黃,陽光卻依舊美好得讓人無比珍視活著的每一個日子,哪怕重複單調,哪怕平凡簡單。

李華華這天如約而至來到了伊天別墅。

芭蕉樹旁邊,李伊伊挺著微微隆起的肚子,已經撐起了一把大傘,大傘下面是她喜歡的棗木色桌椅。

芒果汁旁邊是那本筆記本。

古舊的筆記本在金色的陽光下,散發出深刻了歲月的味道。

李伊伊翻開有關李曄曄的日記遞給李華華。

她看到李華華看得用心而專註,禁不住感慨,這本日記本終於見光了。

李伊伊並不想讓李華華看她所有的日記,尤其是提到過李華華的,因而很多頁,她抽離出來,放在了抽屜里。

李華華看到的日記內容如下:

思慮很久,我還是決定將二姐離開的經過完完整整地寫下來,儘管每寫一個字都像是在揭還不到火候的傷疤,奇痛無比,但我實在太渴望被理解與原諒,雖然我不知道我哪裡錯了,但我總隱隱覺著有錯。

終歸只有寫下才有希望被家人看到。

我上幼兒園時是大姐帶我回家,大姐上完四年級后,就離開村小學去了鄉里的中心小學,在那裡讀寄宿,而且與我們上小學的路線完全相反。

一年級的第一天是我自己走回家的。

十里荒蕪人煙的寂寞馬路,我毛骨悚然地繞過一座山再繞過一座山,行致半路時,我想跑回學校。

但扭頭回望跑過的路,發現來路與前路一樣寂寥、陰森、恐懼,我的腳步不過停留了半秒,各種古怪的聲音此起彼伏地響起,彷彿隨時會冒出一個青面獠牙的大怪物,在我還來不及反應時,便一口把我血淋淋的撕碎吞沒。

我只能繼續往前跑,時跑,時哭,帶著一輩子也忘記不了的巨大恐懼熬回了家裡。

我回到家時父親正在靈香阿姨家玩牌,儘管他總是輸多贏少,但仍然試圖從鄰里鄉親那裡贏錢,這從父親抽屜里的玩牌秘笈便能看出。

母親則還在山上砍柴,儘管這通常是男人才幹的活,但為了改善家裡的生活,她幹得非常賣力。

不僅供上了家裡的燒火用柴,而且每兩個月還要賣上一車子。

爺爺帶著弟弟妹妹在屋場里吹著早秋的涼風,曬著黃昏的夕陽。

只有奶奶在家,她看到雙眼哭得紅腫的我,聲音頓時哽咽,一邊問三妹寶你怎麼了,一邊把我緊緊地摟進了懷裡。

於是,我將放學獨自回家害怕的事一五一十地跟她說了。

這天晚上,奶奶無論見到家裡的誰都會說這事。

除了爺爺,她最先見到的是李曄曄。

「曄曄,三妹那麼小,你怎麼能讓她自己回家呀!」

她的話語里充滿了責備。

李曄曄皺了皺眉后,露出了無知無奈而委屈的神色。

「奶奶,老師讓我幫著批改作業,我放學后就去找三妹,但沒有看到她啊!」

李曄曄一副事不關已的樣子。

「三妹,你去哪兒了呀?我真的去找你了,但是沒有看到你。」

我那時年紀小,十分懵懂,那天對我來說彷彿就像很多的同齡人跟我變了一個讓我深惡痛絕地魔法,他們明明都走在我的前面,可我跑著去追他們的時候,他們,所有人竟然在拐彎的地方消失了。

我甚至記不得那群人中間有沒有二姐李曄曄了,但我敢肯定,我去李曄曄的教室找過李曄曄,她的教室空空如也,九月的天氣,當時連只蚊子似乎都沒有。

我當時一直在回憶放學時的場景,所以忘記回李曄曄。

李曄曄不無得意起來。

「看吧,是三妹自己先跑了,怪不得我。」

奶奶看著我,很想幫忙,又不知道說什麼好,就來了一句:「曄曄,你不該這麼對待你三妹,你三妹比你小,不管怎麼樣,你都該照顧好她。」

李曄曄絲毫不認同地哼了一聲,發泄她的不滿。

「奶奶偏心,你就是偏心,特別的偏心,不講道理,我不想理你們,我去寫作業了。」

李曄曄趁奶奶沒有注意到,惡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警告味十足,爾後離開。

奶奶看著她的後背又嘮叨了幾句。

不過李曄曄充耳不聞。

但這筆賬李曄曄卻一直都記著,而她也分兩天還給了我,一天刻意,一天無意,如果有得選,哪怕在經后漫長的人生中,她天天刻意對付我,我也願意,只是沒得選。

在天快要黑透的時候父親與母親終於披著各自的疲憊,打著手電筒緩緩地回到了家裡。

奶奶依舊不厭其煩地替我訴苦。

「今天三妹寶一個人回來的,多麼危險,要是萬一山頭有石頭滾下來砸到她,或者有蛇跑出來咬到她,出點什麼事,怎麼辦哦?」

母親看了一眼正在認真寫作業的二姐,並不認同奶奶的看法。

「這世上哪有那麼多的萬一,她這不是好好地回來了嘛!山裡的孩子這點膽量都沒有,白長在了山裡。」

奶奶慈愛地看了我一眼道:「她只是一個孩子,現在不過6歲。」

母親極不耐煩地對著奶奶推了推手:「好了,一會我告訴老二,讓她明天帶一下老三就好了。」

我東看看西瞧瞧,無意間撞見了父親凌厲的目光,他的臉又黑沉了幾分,問我怎麼還不去寫作業。

我沒有寫作業,隨便從書包里抽出一本書來,假裝閱讀,見父親沒再說什麼就一直掩飾著。

腦子裡卻在循環往複地想著我到底要到什麼時候才能有一個朋友,是不是以後我都得一個人回家?

很多年以後我才知道,李曄曄與其它我們組的孩子為了不跟我同路,在拐了彎,我看不到的地方通通極速地從小路進入小河,躲進了馬路下面的涵洞內,悄無聲息。

待我走遠以後,他們才走出來,回家。

所以無論我如何狂奔呼喊,都追不上他們,最後我第一個自己回到家。

第二天我依然是自己回家的。

我去找李曄曄時,她已經走了。

因為前一天自己一個人回家並沒有被怪物吞掉,甚至連怪物的影子都沒有看到,雖然受驚不少,但終究安然無恙,所以可以坦然地走回家,那些動物的聲音似乎不再森寒,只是習以為常的熟悉罷了。

我的狀態不像前一天那麼糟糕,回去還能講講上了什麼課,奶奶也就不再多說。

我想在李曄曄回來前,奶奶一定已經問過李曄曄了。

不然李曄曄不可能在我進堂屋門放書包時說,是羅若蘭與朱喜晴說我已經回家了,所以她們三人一直在追我們。

第三天我多麼希望我還是一個人回家!可惜不是。

那天,我準備一個人回家,剛走到二樓,在一樓與李曄曄碰了個正著,四目直直相對。

彼時,李曄曄正哼著好聽的歌曲,左手挽著朱喜晴,右手挽著羅若蘭,仿若她們才是骨肉情深的姐妹,而我跟她不過是上輩子的冤家。

三人看到我頓時停住了腳步。

李曄曄白了我一眼后,對一左一右的兩人擠出了一絲笑意。

「今天讓我妹妹跟我們一起回去好嗎?」

朱喜晴斜斜地瞥了我一眼,往後縮了一步,嫌棄地說:「還是別了。」

羅若蘭倒顯示出幾分通情達理,微笑揣度「你是不是怕你家裡人說你啊!」

李曄曄眯了我一眼,不屑地說:「怕才怪,除了我那個稀里糊塗的奶奶,也沒有人說我,我只是嫌煩,想清靜。」

「也是,你人長得那麼好看,又那麼聰明機靈,字還寫得那麼漂亮,歌還唱得那麼動聽,步還跑得那麼飛快,要我爸媽,有你這樣的孩子,不管你怎樣都不會說你半句。」

朱喜晴一臉崇拜。

她們的對話讓我聽得很不舒服。

我承認李曄曄很有才華,她幾乎遺傳了父母親所有的優點,而且還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將所有的優點都發揮到了極致,無論在哪方面都表現得天賦異凜。

有時候我也會想,她真的是上天的寵兒!

但我不愛聽她們的話,嫉妒決不是主要原因,畢竟那時我人還小嘛。

我難過是因為她們說我奶奶稀里糊塗。

當然我因這點難過也不是因為我有多在乎奶奶的聲名與口碑,只是哀嘆自己可憐。

以後,長達幾年的時光里,我常常會問,為什麼這個世界上,就只有一個稀里糊塗的人愛我?

我走神之時,不知道她們三人又說了些什麼,總之,最後,她們達成了協議,讓我跟她們一起回家。

在路過一家廟堂后100米的地方,朱喜晴抱怨這樣子走回去太過無聊。

因而羅若蘭就建議大家玩點遊戲,以便能開心而快樂的回家。

我很想加入她們,但擔心遭到拒絕,難得有人願意與我同行,我自然要小心珍惜,因而沒有支聲。

其他兩人表示贊同,她們見我沒有說話,自然求之不得,畢竟沒有人願意跟我扯上任何關係,彷彿扯上關係就會受到牽連。

我看著她們去采硬而薄大的葉子折成了風扇的轉輪,又見她們尋覓一種蕨類草的叉子,很快她們做成了綠色的葉子風車。

她們一邊走,一邊將自製風扇頓在跟前,微風一過,葉輪開始轉動,但轉得很無力。

她們因著要比是誰的風車轉得快跑了起來。

我跟在她們三人後頭,為了這難得的同行機會,並不擅長跑步的我拼盡全力,跑得氣喘吁吁。

後來羅若蘭提出拿著風車比賽賽跑。

李曄曄與朱熹晴拍手叫好。

我樂呵呵地看著她們,心想到底是跟小夥伴一起回家有意思,不用怕這怕那,還能很快就將長長的路走完。

我發獃之時,前面的三個人已經開跑了,她們跑得很起勁,我也準備起跑,卻看見二姐居然跑到了懸崖邊上。

我急得大喊:「二姐,小心。」

但她還是消失在了馬路的邊沿,無聲無息,然後一聲巨響。

朱喜晴與羅若蘭的腳步戛然而止。

我反應過來,再次驚呼二姐,但不管我怎麼撕心裂肺的呼喊,她再無回應。

那時候我還沒有辦法把二姐的離逝與我扯上任何關係。

我只是傷心於二姐走後,放學回家的路我肯定要自己走,雖然莫名的恐懼少了,但終歸會寂寞到讓人自卑。

朱喜晴與羅若蘭已經找到一條小路走到了二姐身邊。

我疾步跟了過去,看到朱喜晴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彷彿提出比賽跑步,進而導致二姐死亡的人並不是羅若蘭,而是我。

我意識到呼喊無用,頂著羅若蘭與朱喜晴厭惡的目光,一步步朝著二姐走去。

然後跟她們一樣站在李曄曄的身邊,看著血肉模糊的她,她眼睛緊閉,再也無法動彈,真正與石頭,沙土融為了一體。

而她那隻粉紅色的書包依然在她肩上,拉鏈緊緊地拉著,完好無損,我多希望摔壞的是她的書包,而不是她。

父親與母親趕到是在一個小時以後。

遠遠的我聽到拖拉機沉悶的聲音,內心充滿了恐懼,並不是覺得自己犯了多大的錯,只是害怕父親跟母親遷怒於我。

畢竟每每父親與母親心情不好的時候,我們這些孩子誰的心情都無法好,而最不好的自然要數我,我本來就跟他們更加的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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並非綏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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