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不能再等下去
昭華宮裡亂成一團,南宮夫人嚇得臉色發白,想不到自己一句話能把南宮綰妧氣成這個樣子,心裡萬分懊惱。
好不容易等到情況稍微穩定,南宮夫人慌忙把茗微拉到一邊,「娘娘的身子如何了?」
「御醫說是氣急攻心。」茗微滿臉不悅,「夫人,別怪婢子說你,明知道娘娘身體不適,你怎麼還把那些腌臢的事說給她聽呢?」
南宮夫人道:「皇後娘娘性子純良,我是怕她不懂得其中的厲害關係,這才提點她一下,哪曉得她如此不堪刺激。」
茗微臉色越發不佳,「那馮昭儀什麼出身,能跟皇後娘娘比么?除非陛下眼睛瞎了,若不然馮昭儀永遠都別指望高過娘娘一頭……」
眼角餘光一瞥,瞧見一道明黃身影急匆匆衝進來,茗微趕緊住口。
南宮夫人不知情,依舊糾纏剛才的話題,「你比娘娘心思多,要多提點她……」
茗微忽然轉身跪下去,「參見陛下。」
南宮夫人嚇了一跳,趕緊也跪下去行禮。
宇文承煥臉色異常難看,連眼睛都不斜一下,像陣風刮過,急匆匆地大步衝進屋裡。
茗微不敢遲疑,立即起身丟下南宮夫人跟進去。
「阿綰!」宇文承煥衝到南宮綰妧床前,伏低身子去查看她,聲音充滿擔憂,「阿綰,你聽見我在說話嗎?」
「陛下,微臣剛為娘娘施針定神,娘娘此時需要好生歇息。」太醫在一旁輕聲說。
「皇后是何病症?」宇文承煥問太醫。
「回陛下,娘娘是氣急攻心,幸虧鬱血已嘔出,若不然憋在心中必成頑疾,那會更加麻煩。」
宇文承煥揮手讓太醫退下,轉身怒視一眾宮人,咬著牙問:「皇后好端端的為何會氣急攻心?」
紫容敏容和茗微嚇得撲通一聲跪下,齊聲道:「婢子該死。」
宇文承煥一張臉漲得通紅,他性子向來溫和,即便是怒氣衝天也極少大聲怒罵,只是咬著牙道:「回寡人話!」
三人低垂著頭不語,敏容紫容是不知情,茗微是知情卻不能說。
「寡人問話,都啞巴了嗎?」宇文承煥氣得聲音都發抖了。
「陛、陛下息怒。」紫容往門外瞥了一眼,「今日南宮夫人來看望娘娘,娘娘與南宮夫人在屋裡敘話時,只有茗微姐姐在跟前。」
「南宮夫人?」宇文承煥此時才想起剛才過來時門外似乎還站著個人。
南宮夫人見提到她,趕緊低頭進屋跪下行禮,「妾身王氏參見陛下。」
宇文承煥盯著南宮夫人低垂的頭,眉頭蹙起,「夫人,你到底跟皇后說了什麼?」
「妾身……」南宮夫人的牙齒情不自禁地打哆嗦,「沒、沒說什麼。」
「沒說什麼?」宇文承煥的聲音越發低沉,帶著明顯的質疑。
南宮夫人極力控制心裡的驚慌,怎奈發抖的身子還是出賣了她。
「陛下,婢子罪該萬死,請陛下責罰婢子。」
一直沉默的茗微忽然自求責罰,把南宮夫人嚇得半死,心想若是茗微說出實情,那便萬事休矣。
宇文承煥如此緊張南宮綰妧,若是知道南宮綰妧因她而吐血,莫說是她的小命保不住,恐怕連南宮青磊的官職也要丟了。
就在南宮夫人驚慌不已時,卻聽茗微道:「適才夫人與皇後娘娘只是敘家常,婢子生怕娘娘受累,便自作主張讓夫人退下,皇後娘娘想是氣婢子不懂禮數,對夫人不尊,這才氣急攻心吐了血……婢子知錯了,求陛下責罰。」
南宮夫人愣了一下,想不到茗微竟然把罪責攬到自己身上,心裡七上八下的。
宇文承煥指著茗微,胸口大力起伏,「你是皇後身邊的老人了,竟然如此不知輕重……」
「奴婢罪該萬死。」茗微不停地磕頭,「求陛下息怒。」
「來人啊!一等宮娥茗微尊卑不分、藐視宮規,掌……」本想說掌嘴五十,但一想到體罰會留下痕迹,南宮綰妧醒來發現了會傷心,當下便改了口,「罰一年月例以儆效尤,若再犯決不輕饒!」
茗微趕緊謝恩,這邊南宮夫人也鬆了一口氣,卻不敢再逗留,慌忙告退。
南宮綰妧昏睡了好幾次,宇文承煥日日守在床前,連朝政都無心理會,內侍總管郭元偷偷告訴茗微,說婁太師一派已經開始蠢蠢欲動,要彈劾宇文承煥了。
宇文承煥畢竟不是婁太后的親生骨肉,婁太師對宇文承煥不夠忠心也沒什麼奇怪,若是婁太師在朝堂上光明正大表示對宇文承煥這個新帝不滿,宇文承煥的皇位可就岌岌可危了。
若是宇文承煥當不成皇帝,那南宮綰妧的處境就會很糟糕,這可把茗微給急死了。
她壯著膽子跪在宇文承煥面前求他把重心放在朝政上,反而被宇文承煥呵斥一頓,到後來連婁太后也出面,詢問南宮綰妧到底是怎麼回事。
「皇后若不賢良只會以美色惑君王,讓君王無心朝政,那便是天大的罪過,留著何用?」
這是婁太后離開昭信華宮時留下的話,當時宇文承煥已經有半個月不上朝了。
郭元與茗微苦口婆心地勸了宇文承煥數次,宇文承煥只回一句,「若無阿綰,要天下何用?」
茗微暗嘆,他如此情深義重,可又有何用?
南宮綰妧雖無生命之憂,病情卻一直沒有起色,病得糊塗時,連人都認不清,總是說著胡話,時不時在睡夢中落淚。
茗微和宇文承煥都瘦了一圈,昭華宮裡所有人皆是提心弔膽,一邊怕南宮綰妧撐不住,一邊又怕婁太后怪罪。
原先為南宮綰妧看病的太醫差點被宇文承煥降罪,幸好茗微求情,迫不得已,茗微只好告訴宇文承煥,說南宮綰妧得的是心病,藥石難於起作用。
宇文承煥自然知道南宮綰妧的心結在何處,可他無能為力,就因為無能為力,他才更加煎熬痛苦,因為他知道某些東西只要鬆手就再也抓不住。
可他卻不知道,即便是不鬆手他照樣是抓不住。
南宮綰妧每次病得糊裡糊塗時,都會做一個離奇的的夢。
在夢裡,她不停地追著一個騎馬逐漸遠去的少年,因為迎著光,那少年和馬似乎隨時融入耀眼的光芒中,而她的眼睛也被那發白的光線刺得生疼。
似乎有人在說話,她聽得不甚清楚,隱隱約約只辨出一句,「等我回來娶你……」
她好害怕,她追他,就是想告訴他,她已經不能再等下去。
「承曕,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