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我沒想到我居然還能醒過來,這讓我震驚了很久。看著陌生的屋子陌生的擺設,我腦中一片混沌。怎麼回事?現在的場面已經超出我能接受的範圍,我現在處於什麼狀態?死了嗎?這裡是天堂嗎?還是說,省略了投胎轉世以及成長的步驟,我他媽又穿越了?!
不會吧?我掀開被子跳下床,正在往門口去的路上,門吱的一聲被人打開。進來的是一個女人,白色衣衫,白色頭花,後面跟著個男子,一身的黑。我後背一涼,黑白無常?!
吞了口口水,我倒退兩步,環顧四周,意識到自己無論現在是什麼狀態都是非主場作戰,還是安分低調點好。我抬眼看看那二人,剛想問問他們是何人,女子便道:「陸姑娘,你感覺如何?」
知道我是誰?我皺皺眉頭,心中疑雲四起,「你是?」
「我姓白。」
「啊——」真的是白無常!「鬼啊!」
白無常見我往後躲,一臉的震驚,伸著手去抓我。我連頭也不敢回,跳著往內間躲。那個黑無常很是不耐煩,攔住了要來拽我的白無常就一下子飛了過來,一把揪住了我的衣領。
按理來說這個時候我該昏了才對,但是我這個人一向腦筋不轉彎,越是這種非人類能力範圍的,我越是怕的要死的,越是昏不下去。我感覺我眼睛往後面翻得都要疼死了,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居然還有意識,居然還能聽到他說:「看清楚了!本王是人!」
完了,他不說這些還好,這一說,我真的撐不住了。老天,非要我爆粗口!怎麼又跟這些王爺什麼的扯到一起去了?!活著的時候被瑞軻盯著,死了死了又被一隻鬼王爺給揪住了!我抖著心肝想摔下去,卻被那白無常一把拎住脖領子接了過去。她道:「早就聽說過你裝昏的本事是一等一的好,站直了!」
渾身一個激靈,我瞬間清醒了過來,腦中也慢慢緩過來了勁。
「你們認識我?」
女子搖搖頭,男子道:「先前聽說過,如今方見到本尊。」
我提著一口氣在嗓子眼,小心翼翼地問:「我,你們是鬼嗎?」
男子一臉疑惑,女子嘆了口氣,跟我道:「我們是人。你是被嚇壞了吧?」
等等。是人?可是我已經死了啊,瑞暻要我死,誰敢違抗?虞然送進來的那壺毒酒我確實喝了,後來確實慢慢起了反應,我都看到自己吐出來的血了!莫非?我真的又……
「現在是什麼……」話剛說一半,立刻想起來自己根本不知道長清雲舒他們在的時間段時什麼,光知道這裡是什麼朝代有什麼用?只好問:「這裡是哪裡?你們是誰?」想了想,又補上一句,「我是誰?」
這次換女子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了,「你難道都忘記了?」
我勒個去,這不就是典型的穿越開端嗎?
搖搖頭,又點點頭,我道:「我記得,但是我不知道我口中的記得,是不是和你們口中的記得是同一個意思。」
「什麼意思?」
「你們是誰?這裡是哪裡?」
男子翻了個白眼,道:「我們是誰,你最好不要知道。至於這裡,現在我們告訴你這裡是秦國,不過你離開這裡之後,最好全部都忘記。」
秦國?「我是誰?」
「你難道不記得自己是誰了嗎?」女子嗤笑一聲,終於跟我說:「你難道不是陸雲笙陸姑娘嗎?林家少東家林源的未婚娘子?」
長清?
我沒死!
「你說長清?!」一把抓住她的肩頭,我看到自己的手在不停地抖動,「你是說洛京城外的制瓷林家的長清嗎?!」
女子點頭。
我喜極而泣,收回手捂住臉低聲哭了出來。我沒死,我沒死,長清。我還在這個時代,我還在你在的時空……還好,還好。
白衣女子看著我癱在地上哭了很久,跟那個男子說了幾句話,離開了。
後來的大約一個月里,我就一直都跟他們在一起。我腦袋稍微清醒了一些之後,便整理了一下思路,想搞清楚自己是怎麼到了這裡的。那個男子說這裡是秦國,我原來是在大齊,相當於是跨國了。可是,我是怎麼來的呢?我明明喝下了虞然給我毒酒,我明明——虞然是他們的人!秦國在大齊皇帝身邊安排了人,這個人不但能在必要的時候把刀子送進大齊皇帝的心口,還能時時刻刻給秦國傳遞各種各樣的情報。關鍵是這個人隱蔽的很好,皇帝身邊幾乎沒有人知道他有問題。
但是瑞嵩知道,瑞琰肯定也知道,或許,楊彧也知道。
「他不適合那個位子,他遲早會知道。」
「就像被包圍在溫暖的水中,看不見漸漸逼近的危險。」
瑞琰的話迴響在我耳邊,更加堅定了我之前的想法。可是,他為什麼要救我?長清,是了,林伯伯是負有盛名的林小將軍,肯定是他們想借用林伯伯的力量來攻打洛京城,增加勝算。事情已經逼到眼前,可是瑞暻卻似乎絲毫不知。
忽然間我明白了為什麼瑞軻一定要娶雲舒。他們將要面對的,即將是生與死。
這個白衣女子是誰,我並不知道,那個黑色衣服的男子是誰,我也不知道。關於秦國,除了知道這是昭和嫁過來的國家之外,我一概不知。我在吃飯的時候問過那個白衣女子,她說我最好不要知道。她還說會保護好我,不會讓我出什麼差錯,讓我大可不必擔心。我想想也是,便問她什麼時候送我去見見昭和,我想見她。白衣女子卻是一愣,看了我一眼之後,嘴角忽然揚了上來,但是沒有回復我。她匆匆吃完了飯,便離開了。我留在飯桌上,百思不得其解。
不過我也不傻,看她反應便知道她是不會讓我去見昭和的,有一次我甚至聽見她跟那個男子商量要把我鎖在這裡。我還聽見男子說:「季家那裡現在找她快找瘋了,但是顧慮太多又沒敢聲張。我聽說那個大齊長公主與這個女子關係甚是親密,那女子又和瑞軻有著不同尋常的過往,這般看來,斷不能讓他們知道。」
女子卻反駁,「你不讓他們知道她在這裡,到時候他們怎麼相信?」
男子說:「我已經在跟林家聯繫了,當年林小將軍的風采與本領我在年少時候是見過的。如果林小將軍被季家的人得到了,到時候,局面就不好控制了。在能確保林小將軍的意願之前,她必須在這裡待著,不能讓季家的人知道。」
「可是不放出她,瑞毓怎麼能同意跟著我們?」
瑞毓是昭和的名字。
「現在大皇兄不在京中,赤甲軍我根本拿不住,萬一到時候季家的人要帶她走,我們怎麼阻攔?這件事又不能跟父皇說,父皇一向相信季為安一家,到時候他定會倒打一耙!」
他們又爭執了幾句,話題漸漸就偏轉了。不過就只這幾句,我大概就知道了他們這裡並不是虞然想要我去的地方。虞然想要我去的地方,應該是季家,季為安那裡。也就是說,安排虞然在瑞暻身邊的,不是秦國官方,而是昭和嫁過去的地方,季家。只是估計中途出了點狀況,變成了眼下這個情況。
夜裡,我回房之後一直睡不著,便披上大氅一個人出來走走。
那天是新月,月亮初升夜裡,在花木交錯的走廊中,我看到那個白衣白裙白披帛的女子,在臨水岸邊,朝東而舞。舞姿優雅婉轉,披帛飛舞的瞬間,寬大的衣袖裡似乎藏著無盡的悲哀。她的一舉一動里,似乎都藏有故事。
其實,一開始我見她從頭到腳一身白,便覺得這個女子要麼是個有故事的高人,要麼,是個心機深沉的白蓮花。我看人雖然簡單隨性,但多數挺靠譜的。哦,顧念青除外。這個一身白,穿的跟奔喪一樣的,偏偏又姓白的女子,平常不愛笑,即使笑著,眼中也似乎有萬里冰山。應該是個有故事的矯情女。
第二天我特意問過她,她卻淡漠地笑了,說:「陸姑娘難道不知道,第一莫去探問人的心,第二莫去探問人的過去嗎。」
每一個看起來平凡無奇的人,都有可能是一條深藏在地下的暗河。
我看著她的眼睛,第一次努力剋制住了好奇心。這是他們的地盤,由不得我侵犯。
大概十幾天後,我忽然意識到,我身上,大姨媽不知何時,停了。我忽然想起來,這些日子我吃飯吃零食什麼的也出現了不正常的反應,乾嘔,難受,食不下咽。幾乎是渾身一激靈,難道我……
我借口身體不舒服,要白衣女子請大夫來看病。白衣女子瞥我一眼,問我哪裡不舒服,親手給我把了脈。把完之後,她抬眼看我,問我:「你知道自己中毒已深,沒有太久的日子了嗎?」
我道:「知道。」
「你這個孩子,最好有心理準備。」
我低下頭,深深閉上了眼睛。
長清,我要怎麼辦?
我被困在這個地方的情形,一直到一個月後的一個下午,才得到改變。
那天下午我正坐在躺椅上曬太陽,忽然間聽到前院里吵吵鬧鬧很奇怪,我想應該是他們這邊人自己的事,便沒有多想,也沒有打算出去看看。直到那個跟著白衣女子的叫做或鳶的女孩走進來非要把我送進屋裡去,我才隱隱意識到,前面有人來找我了。
站起來,披好大氅,我沒有聽或鳶的話,徑直往前院去了。或鳶跑上來拉住我,說:「陸姑娘,風大,你還懷著孩子,我們回去吧!」
我腳下頓了頓,問:「前面是誰?」
她不肯說。
自嘲一聲,我好笑地道:「不是,這有什麼告訴我不得的了?難道我連是誰來找我都沒有資格知道嗎?」
她看看我,我在她眼睛里看到了肯定的字眼。是了,在他們的眼睛里我只是一個捏在手裡的螞蟻,有什麼資格不資格的?多可笑。
「季家的男人沒有來,來的是季家的兒媳婦,嫁到秦國的大齊的長公主,昭和公主。」
當時的我不明白為什麼她跟我說前院是誰來找我為什麼要加上那麼多廢話,後來,當我那一巴掌打上去的時候,我才知道她們的用意。
霸道一點的畫風,那就是昭和是我的人,我不能讓別人動她。
白衣女子和那個黑衣王爺的戰鬥力是多少我不知道,但是總感覺他們一定不弱,一定是像雲舒和瑞軻一樣的人物。那天他們說決不允許我和昭和見面,那肯定不會讓昭和來這裡見我。或鳶的話很有意思,季家的男人沒有來,來的是一個女人,還是我在意的女人。
或鳶看我沉思,便伸手要去扶我回去,我輕輕掙了掙,果然掙開了。我跑向前院,回頭看或鳶的反應,她一臉的焦急,腳下卻像是有千斤重,居然追不上我這個身中劇毒還懷了孕的人。
順順利利地到達前院。
彼時昭和手裡持著一把劍,直直地指著那個黑衣王爺,黑衣王爺從容不迫,單手伸開,護著身後的白衣女子。三個人僵持在一起,昭和不說話,他二人也不說話,安靜得緊。我出現的時候,他們沒有發現,或鳶追過來,遠遠的就大聲喊我,讓我回去。我嘴角一撇,乾脆幫到底,上去就奪走了黑衣王爺腰間挎著的劍。顯然他沒料到我會這樣做,上來就要抓我。昭和聽到或鳶的喊聲,又看到我忽然出現奪走了男子的佩劍,喊我一聲,讓我趕緊躲到她身後去。說的同時揮動手中的劍,攔住了要來抓我的男子的手。
居然還真的攔住了。我對於昭和功力的進步之快大為震驚,抓住她肩頭,「哇塞!昭和!你好厲害!」一瞥眼看到白衣女子微動的手,便明白這也是她的計劃了。
昭和先將我護在身後,又抬劍指向男子:「王爺剛剛可還口口聲聲說她不在你的別院里!現在,王爺有什麼要說的嗎?」
白衣女子把那個王爺拽了回去,王爺冷哼一聲,不說話。
昭和明顯知道他們的身份地位,甚至知道他們想做的是什麼事,她道:「無論如何,不管王爺是出於什麼居心,我代表整個大齊告訴你,陸雲笙是我的人,你不許動!」
「放肆!」從外面闖進來一個人,年紀輕輕,二十五六的樣子,衣著甚是講究。他大步流星,進來拿下昭和手裡的劍,給黑衣王爺鞠躬行禮,「殿下恕罪,微臣該死!是微臣管教不嚴,治內無方,殿下大人有大量,請殿下降罪與微臣,饒恕賤內。」
居然是季澈!這穿衣打扮起來,我竟沒有認出來!
那黑衣男子嗤笑一聲,道:「你還真是該死,這世間敢拿著劍指著我的還真沒有幾個,你居然敢拿下她的劍。」
季澈身子一僵,跪伏在地上不敢動。
我冷笑一聲,道:「聽不懂人話嗎?把劍還給昭和!」嗯,曲解人意陽奉陰違是我的大本領之一。
黑衣男子看著我,嘴角冷冷的笑一直掛著。我心想,呵呵,怎麼不冷死你。看看那個白衣女子,她目光如炬,我不閃不躲,直直地望回去。
我是死過一次的人,我沒什麼好怕的。
季澈抬頭看看那個王爺,似乎在確定我的話是不是他的意思。我心中偷著樂,我料定季澈他不敢問,那個王爺又不會解釋,就看季澈怎麼反應。不出所料,季澈跪著,把劍給了昭和。
見到昭和拿到了劍,我便把從他腰間奪過去劍遞了過去,「諾,你的劍,還給你。」
那人黑著臉接過了劍,睨了季澈一眼,拉著白衣女子回去了,揚聲道:「送客!」
季澈微微抬頭,瞄見那王爺人的人都走凈了,才站了起來。我看他站了起來,便從昭和身後走出來,劈手便是一掌。
啪!
那聲音,可清脆了。
昭和嚇了一跳,丟開劍架開我,「你幹什麼!你打他幹什麼!」
季澈捂著臉慢慢扭過頭來,那一瞬間的眼神狠辣至極。
我看著他的眼睛,輕輕地笑,「他知道我為什麼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