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取之魔骨
幽祭淵，乃九萬年前神魔大戰古戰場，即使經曆數萬年滄桑，這裡依舊充滿濃稠血腥味，令人作嘔的腐爛氣息，空中怨靈濃煞不減。
染兮途徑於此，心生感慨，九萬年前的一幕幕場景在腦海重現。她永遠忘不了，那人手持欒滄劍，紅甲凜凜站在空中與魔尊恆訣大戰七天七夜的背影。
她永遠忘不了，眼見那人以神魂為祭，元身慢慢化為星芒碎片的悲慟。她永遠忘不了，在那人羽化剎那，彼此指尖來不及觸碰的遺憾。她永遠忘不了，那人湮滅天地間，飄在空氣里那句柔暖的』小白澤』。
染兮收回神，抬眸瞬間，眼底一片冰寒，金華玄袍行走淵谷間，怨靈不近煞氣不凝，尊貴無上的魔神，誰不忌憚七分！
赤影魅宮，歌舞昇平，酒氣飄天，女子尋歡嬉笑，肆聲追逐，枕坐水榭高台女子，抬眸渺波最是多情，百花叢中獨風流。
寐舞手中把玩著酒盅，想事入神，聽耳邊有人喚她，她才低頭看了看波盪起的水紋，玉脖一仰獨飲。
「魔君，你怎麼一個人在這喝悶酒，要不奴家陪你？」柔若無骨的女子貼過來為她倒酒，高丘軟峰若有若無摩擦著寐舞藕臂。
寐舞自顧喝下女子倒來的酒，半晌，眼底劃過自嘲，「本君，在等一位老朋友…」
「老朋友？她是誰？怎麼從未聽魔君提起過？」
寐舞心思飄遠，紅唇翕動，卻在一剎那，被殿外聲動震醒心神。殿外侍女慌張跑來，還未吐露一個字，就被閃現的來人一劍封喉。
大殿之內，歌舞肅平，所有聲音戛然而止。寐舞遠目，眯起眼睛看向站在殿外的人一步步走近，玄衣紫眸，赤藍靈芒，斷塵執劍，漠視孤冷的模樣，凌駕蒼生之上。
「六界魔神，染兮琉華。」寐舞愣神，將來人名字一字字念出來，頃刻間一道強勁的劍氣，將殿內物什掀飛，環肥燕瘦撲倒一地。
染兮一個閃身，來到寐舞跟前，將劍架在她脖上，聲音近乎無情的冷酷，「把墨兒交給我！」
寐舞趴在地上一臉無辜，胸前春色半露，墨髮長披，臉上掛幾滴淚水，嬌滴滴看著染兮，「琉華，再怎麼說我們也是老相識，你來我魅宮，一進來就打傷我屬下，向我討人，實在，有違情義。」
染兮動了動劍，毫不拖泥帶水，在寐舞脖子上劃下一道血痕，此劍嗜魔氣，染兮的情緒也隨之波動，「我再說一遍，把墨兒交給我！」
無恙帶著麒麟獸，一路御劍來到幽祭淵，這裡血味煞氣濃厚，又魑魅不定，兩個未曾踏過九夷蠻荒的人，愣是摸不清雲層下的山脈方向，只好飛身下來尋找。
「壞無恙，你年紀大見識廣，怎麼也迷路了？師姐還在壞女人手裡，我們在此多耽誤一秒，師姐就多份危險…」
聽耳邊絮絮叨叨輕嚷聲，無恙不悅地甩過去冷眼，「你再多說一個字，我就把你扔在這裡！」
流年兒趕緊閉上嘴，可心裡不斷腹誹。幽祭淵山稜奇多，又錯綜複雜，周圍地勢向中間合抱，像個天然迷谷，兩人繞了許久，都未走出去。
流年兒一氣餒，蹲在地上不走了，然後拿出水翠珠來看，自言自語說道，「這是師姐給我的水翠珠，她說只要我遇到危險把它捏碎，無論我在何方，她都能感應到，可是現在，我卻找不到她了…」
流年兒越說越傷情，淚珠在眼眶裡打轉。無恙聽此，像是想到什麼，示意流年兒將水翠珠遞與她，「既是如此，想必即墨在水翠珠里加了自己的神識，她能感應到你，我們也可以通過水翠珠感應到她！」
「真的！阿恙你快試試！」流年兒來了精神，趕緊將水翠珠塞到無恙手中。
無恙看了看她，半笑道，「流年兒，這次，你怎麼不說我壞了？」
流年兒撇了撇嘴，隨後指天誓日，堅定不移地說，「只要你幫我這次，我不僅為你物色一隻聰明可愛的麒麟獸，還會任勞任怨供你驅使！」
流年兒這耍滑性子，她可不敢把她的話當真！無恙將水翠珠端在掌心，稍稍施法驅動，腦海里便呈現一幅身處妖火，渾身焚焰的畫面！
許是畫面過於殘忍，哀嚎聲過於悲痛，繞是從小在冥界長大，見過十八層地獄的無恙，也有一瞬間的震撼與心疼。
因為無恙知曉，冥界地獄酷刑是留給窮凶極惡的人，而即墨，她是知道的，凡塵兩世情劫苦路，是該多絕望地想要跳下忘川，即墨的心應是和流年兒一樣，是善良的。
「怎麼樣怎麼樣？找到師姐在哪了嗎？」見無恙掌心仙力消退，流年兒迫不及待地拉著她問。
無恙斂起一瞬間悲傷，然後扯了扯笑，「探知到即墨在哪，你跟我來！」
流年兒歡喜地跟了上去，見她這樣，無恙心裡更不是滋味。甚少人熬過鎖妖火，即便即墨勉強熬過去，也是面目全非的樣子，這個傷痛將會伴隨她生生世世，到時候，年兒也會很傷心。
寐舞趴在地上，眼中未流露半分畏懼，反而愈加妖嬈熱情，媚入三分地盯著染兮笑。很久以前，染兮就認識寐舞，清楚知道這個女人，很不好對付…
良久，染兮不得已收劍，軟下語氣與寐舞談起條件，「說吧，到底怎樣，你才答應把墨兒交出來。」
寐舞笑意漸深，圍著染兮的身子從地上站起來，然後貼著她後背，曖昧地笑，「看來這小丫頭對你十分重要，只是我不知道，她與軒轅凌音相比，哪個更重要些…」
說起軒轅凌音，染兮眉峰一凜，強忍下將寐舞打傷的衝動。寐舞似乎看出染兮不悅，依舊矯揉作笑。
「七萬年前，你為了從我這裡得到軒轅凌音最後一絲神識，不惜以兩根魔骨作為代價。如今你想從我手中帶走那個小丫頭，我自然也想從你這裡，討要點東西。」
寐舞抬起手，手指沿著衣料上滑，停留在染兮心口處打轉，「八千年前，有人盜走我半顆心，如今，我想從你這裡討要一整顆心，包括，你所余最後一根魔骨。」
話落，大殿鴉雀無聲，染兮變寒臉色。看到她這個樣子，寐舞反而笑得，花枝招展。
一刻鐘后，無恙與流年兒走出幽祭淵，真正踏上魔族蠻荒地盤。一入界，兩人行蹤就被駐守在此的赤焰魔君探查到，他立即帶領數名魔將魔兵，將兩人包圍。
「來者何人，敢擅闖我魔界！」赤焰不善地盯著兩人，眼珠通紅，似乎隨時都能冒出火來。
無恙邁前一步，將流年兒護在身後，姿態永是不卑不亢，「冥界，北冥無恙。前不久寐舞魔君抓走我一位朋友，故來此討要！」
赤焰冷笑兩聲，「原來是冥界中人，本君可不管誰抓了你的朋友，擅闖我魔界，便讓你有去無回！」
聞言，流年兒大膽地從無恙身後跳出來，指著赤焰大罵道，「壞魔君，我們是正大光明走過來的，可不是闖進來的，你可不要睜著眼睛說瞎話！
壞女人抓了我師姐，我們來此討要，有何不可！你可不許傷害我們，要不然天冥兩界，不會放過你們！」
「天冥兩界？你當我魔界怕你們？就憑一個上仙，一隻麒麟獸，也敢在此猖獗？來人吶，拿下！」
令號一施，魔將與魔兵統統圍上來，無恙眼神一凜，驚神的冷酷，將隱骨劍召出，行雲流水般將圍上來的人斬殺。
赤焰眼神一眯，認出此劍，也將無恙身份認出，然後從高處提斧刺來。無恙以劍做擋，再用力一推，兩人同時拉開距離。
赤焰大怒，手揮雙斧，朝地面一砸，鋪天蓋勢的力道將地面砸出縫隙來。地面轟轟烈烈斷裂，下面是熊熊火岩，無恙空中舞劍，築成一道結界，攔腰將懸在邊緣的麒麟獸救上來。
麒麟獸心有餘悸，緊摟無恙脖子不放，「阿恙，嚇死我了，這壞魔君太壞了，幸虧有你在。」
無恙微微勾笑，摸著它的腦袋問道，「與我比起，我們倆誰更壞？」
「自然是壞魔君更壞，阿恙一點也不壞。」麒麟獸十分依賴地將腦袋窩在無恙脖間，這個樣子讓無恙看之，很是溫暖。
赤焰唇露冷光，立即變幻出一樣東西扔過去。無恙身形一晃，暗叫不好，當她抬頭看清罩在頭頂的魔器，為時已晚。
「聽聞冥界無間獄與阿毗獄殘忍無常，正巧我們魔界也有一處刑獄，你們二人不妨去感受一番。」
染兮看著寐舞，冷冽森然的紫眸回歸平靜，她思量許久，終於定下決心，「好，魔骨與心一併給你，只是我怎麼知道，待我死後，你會放了墨兒？」
「琉華，你覺得你現在，有和我講條件的資格嗎？」寐舞趴在染兮肩頭，輕輕呼氣，而玉指正一點點伸進她衣服里…
「嘭！」猝不及防的一掌，將寐舞甩出好遠，她吐出鮮血，緩緩抬頭，眼前多位著紫衣華袍的人，而她的臉色，比寐舞的還要蒼白。
寐舞低笑，繼而肆聲大笑，忽然，她看向面前人的眼神陰冷無比，「夜難溟，你終於出現了！」
夜難溟一閃身，快速來到寐舞面前，惡狠狠掐起她的脖子，隨時要捏碎，「寐舞，你的心我還給你，即墨，你放了她！」
寐舞朝夜難溟嫵媚一笑，立換成嬌柔的模樣，「你現在只是在體驗那小丫頭所受痛苦的十分之一，你猜，她能撐到幾時？」
染兮身體發寒，夜難溟更是憎恨不已，兩人明明可以殺了寐舞，卻只能剋制這個衝動。
寐舞似乎透不過氣，卻依舊笑著，看著她們痛苦，她很愉悅。終於染兮承受不住心中之痛，示意夜難溟放了寐舞，一經鬆手，寐舞大口喘氣。
「寐舞，我這就把魔骨與心給你，希望你能遵從諾言，放了墨兒。」
見染兮施法去取肋下魔骨，夜難溟抬手阻止，「不可！失去最後一根魔骨，你將修為盡失，難道你真要剖心，把命給她！即便是這樣，這女人也不會將即墨輕易交出來！」
染兮垂目，輕輕說道，「我知道，可這是唯一的辦法，她要什麼，給她便是。」
魔族之人修行有魔骨，仙界之人修行有仙骨，而染兮是魔神，亦有兩骨，失去完其中一樣，數萬年修為化為烏有。
染兮生生剖開肋下血肉，傾注靈力取之，骨頭斷裂之痛蔓延周身，靈力也在削弱。魔骨鬆動，五臟六腑也跟著絞痛，染兮承受不住地歪下，她能感覺到，魔骨離身速度。
時間過得漫長，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滴落，染兮的臉色控制不住蒼白，她咬緊牙關，在卯足勁將魔骨取出那刻，一聲哀叫仰天長呼！
「染兒！」在徹底倒下那刻，夜難溟從后抱住染兮，魔骨一旦離體，靈力渙散速度更甚！
寐舞冷眼看完這一切，她施法將魔骨勾過來，放在掌間端看，「不愧是魔神，連魔骨都與我們與眾不同，現在，還差一顆心…」
夜難溟將染兮放置好，閃身到寐舞面前，眼神毫不退縮，「我有一顆完整的心，一半是你的，一半是九尾火狐的，我想這顆心，不會令你失望！」
寐舞輕挑起夜難溟下巴，笑道，「你的元身過於懦弱，是什麼支撐你，心甘情願為她付出？」
「我活在黑暗中九千年，直到擁有九尾妖心，才可以站在陽光下。我是討厭元身，但我的存在，是保護她，即墨死了，我也不復活…」
寐舞渾升冷意，連聲線也變得刻薄，「那小丫頭被鎖妖火煉化了兩個時辰，估計此時已面目全非，六界無葯可醫，你確定，你要見她？」
夜難溟渾身一震，眼睛遏制不住睜大，「你說什麼，你把她投入鎖妖火中了！」
話落，整座大殿都在抖晃，夜難溟身體發寒，她似乎感應到什麼，緊接著，一聲琴音破空長鳴，由遠及近懾來，赤影魅宮無人倖免。
夜難溟被甩出好遠，砸在石柱上又滑下來，她大吐鮮血，眼中劃過驚恐，「焚霜琴！殺戮之魄，雀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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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墨兒呀，你終於無敵了！小麒麟，你要好好珍惜與無恙在一起的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