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月朔
()周蒙溪一聽,當即跳腳在心裡罵開:「瑪油!原來是要拉老子去死跟你打伴啊!」她以為這女鬼是想害死她讓她和那女鬼作伴,什麼好說好商量、什麼逃命通通拋在腦後,立馬變成只被逼急的兔子,順手操起放在門邊的鞋子就朝那女人砸去。門口就兩雙鞋,她扔完后這兩雙鞋兩步躥到屋子一角抓起簡易灶台上的鍋碗瓢盆通通朝那女人丟去,同時大吼:「老子跟你拼了!」操起菜刀就舉了起來要和那女人拚命。隨即她就被面前這副只在電視里看過的詭異景象嚇得僵住。她剛才丟出去的那些東西像失去地心引力牽引般飄在空中,稍作停頓,「咻」地一下子全部回頭,齊齊整整地飛回來直射她的面門,速度之快,嚇得她「啊」地一聲尖叫,趕緊閉眼。那些東西飄在離她面門不到一尺的地方停下。她久待不到動靜,睜開眼看。她剛睜開,那些東西就一股腦地砸在了她的臉上,重量之大,徑直把她砸翻趴在地上猛抱頭護住自己那幾乎快成豬頭樣的腦袋。她一邊護腦袋一邊還在心裡罵:「媽賣屁,這個鬼好凶,完了,老子今天完了,要死在這屋裡頭。」周蒙溪想到要死,腦子裡不由自主地往死後是什麼樣的去想:別人是怎麼發現她的屍體,發現她屍體的時候她的屍體成什麼樣的,她死後變成鬼能不能打得過這女人能不能報仇,會不會死後還被這女人收拾——她想了幾下,突然發現屋子裡沒動靜了,屋子裡那徹骨的寒意告訴她那女人還在。她抬起手臂,露出那張被揍得鼻青臉腫的頭朝床上望去。那女人曲膝坐在床中央,似笑非笑地瞅著她。幽綠的眼珠金光閃閃的眸子襯上那笑,說不出的詭異。周蒙溪打個哆嗦,在心裡噴:「枉子那麼好看的一張臉,長了一雙那麼難看的眼睛,還不如瞎球算了!」她退縮到牆角,問:「你到底想做啥子嘛?想要弄死我就給個乾脆!」那女人起身,下床,穿牆而過,走了。咦?不弄死我?就這樣子走了?周蒙溪又驚又喜,立即跳起來像逃命似的撲向門口。活命要緊,哪顧得上身上的那點皮肉傷,她一把按在門鎖上,一扭門——門鎖紋絲不動,被扣死了!周蒙溪存著僥倖心理,以為是自己把門鎖死了,她試著開了好幾次鎖都開不了。這女的還是想要弄死她啊!周蒙溪頹廢地坐在地上泫然欲泣又欲哭無淚,倒是因為屋子裡的氣溫一直很冷,感冒了,鼻涕不停地往下流。她坐在那裡,剛抹了兩把鼻涕,屋子裡的空氣又驟然變冷,周蒙溪打個激靈,抬起頭就看到那女人又出現在屋子裡站在她吃飯的小桌子前,變戲法似的弄了一盤菜和一盆飯放在桌子上。那女人輕輕地說句:「吃。」返身又坐到床上去。她的聲音雖然好聽,但和她「人」一樣缺少人氣,幽幽冷冷的和常人有著非常明顯的不同。要死也要做個飽死鬼!周蒙溪也是餓急了,鼻涕一抹,奔到小桌子前。她看到沒筷子,又返身去拿來筷子奔回飯桌前,夾了菜就往嘴裡送,她連碗都不拿端起盛飯的盆子就開始扒飯,活像一隻餓死鬼投胎。周蒙溪吃飽后把筷子一扔,坐在小凳子上看著那女人,說:「來嘛,給個痛快。」把流出來的鼻涕往裡用力吸回去,再一想這樣不雅,又起身去把僅剩的一點紙巾拿來擦了鼻涕。那女人從袖子里摸出一塊玉遞過去,說:「你把這個戴上。」周蒙溪驚訝地看著那女人,不殺她?還送她東西?「戴上它你就不會再畏懼我身上的寒氣。」周蒙溪看過那麼多的書也知道這類不屬於人類的啥啥給人東西是要人用東西交換的,她不敢要。「拿著。」「你有什麼交換條件?」周蒙溪冷得發抖,鼻子止都止不住。「你不能告訴別人關於我的存在。」周蒙溪一聽,立即瞪圓眼站起來,問:「你不殺我了?」「我從來沒有想過要殺你,不過如果你告訴別人我的存在,我會在你說出來之前殺了你。」那女人的手輕輕一揚,玉飄過去套在了周蒙溪的脖子上。那玉貼在周蒙溪的胸前,一團暖氣從玉上滲入周蒙溪的胸腔再漫至全身,周蒙溪身上的寒氣頓消。她的眼睛一亮,心說:「這難道就是小說里寫的奇遇?」周蒙溪心念一動,膝蓋一彎,擺開雙臂一頭嗑在地上,大喊:「師傅。」那女人「噌」地一下子從床上起身,飄到屋角站得遠遠的,說:「我不是你師傅。」覺得有些失態,她低頭撣撣自己的裙子以作掩飾。「你收了我嘛!」周蒙溪抬起頭望著她,說:「算命的說我多適合學道的。」想起這女的一起說普通話,又改成普通話說:「你就收了我嘛,算命的說我挺適合學道,我想我應該很有天份。」那女人默默地看著她不作聲。周蒙溪見她又是一副幽冷盯著人的模樣,頓覺背脊生寒,低下頭去,不敢再吱聲。那女人說:「你之前倒霉是因為百鬼纏身,如今有我在,它們不敢靠近你,你可以出去找工作混飯吃了。但是記住你脖子上的玉不能隨意示人更不能賣掉。我再說一遍,如果你敢告訴別人我的存在,我立即要你的命。」周蒙溪窮成這樣,已經在便賣屋裡僅有的這點東西。那玉值錢,難保周蒙溪在沒飯吃的情況下打那玉的主意。周蒙溪趕緊點頭說:「知道知道,我還是多愛惜自己的命。」那女人勾勾嘴角,說:「不見得。」周蒙溪說:「你沒發覺我挺怕死的嗎?」那女人上下打量周蒙溪兩眼,微微揚了下嘴角,說:「沒發現。」周蒙溪一點一點地往門口挪,她小心翼翼地問:「我可以走了嗎?」那女人點點頭。周蒙溪如逢大赦,跑到門口,用力扭門鎖——開了!她拉開門以生平最快的速度往外面衝去。她一口氣衝下,跑出去老遠,累得上氣不接下氣,直到跑不動時才停下來,撐著膝蓋直喘氣。她讓那女人纏著那麼久,現在跑出來還真有種逃出生天的感覺。很快,她悲劇地發現自己雖然跑出來,但根本沒有地方可以去,就算是去找工作,自己不僅身無分文、證件沒帶,一身衣服全是汗嗖味,落魄得比乞丐還不如。她這樣去找工作,非得讓人打出來不可。她就算要跑,沒錢、沒證、沒行李的她怎麼跑?跑了也會因為找不到工作餓死。她回去拿行李肯定是不行的,那女的絕對不會放她走。周蒙溪猶豫再三,又回到她的小窩。她走到家門口才發現自己沒帶鑰匙,遲疑兩秒,抬手敲門。「咔」的一聲響,門開了,周蒙溪推門進去後門又立即自動關上。她發現原本亂得像狗窩的屋子收拾得乾乾淨淨、纖塵不染,瞬間想到了田螺姑娘,心裡一喜,趕緊往灶台看去,心說:「有飯吃。」灶台上冷鍋冷灶,什麼也沒有。周蒙溪略有些失望地朝睡在床上躺得筆直的那位望去,在心裡嚎一句:「沒有飯吃啊?」這話也只敢在心裡嚎一下,她不敢招惹她,輕手輕腳地去取下自己晾曬的衣服,抱著衣服去洗了個澡,再悄悄地拿了證件,將幾件換洗衣服塞進背包,準備拋下這些不值錢但卻讓她有點小心疼的家什閃人。那女人仍躺在床上一動也不動,低緩的聲音卻是從她所在的方向飄來,說:「你沒必要走,如果我不想我留在這裡直說就好。但如果我走了,沒有我的護佑,周圍的鬼怪都會來找你,你活不過今晚。」周蒙溪聞言打個冷戰,問:「我到底啷個——」話音一轉,改成普通話,問:「我到底怎麼了嘛?」「還記得你家鄉的那座八角戲台嗎?十二年前,你爬上那戲台捅破藏在戲台里的八臂神像中了詛咒。」周蒙溪驚詫地問:「你怎麼知道我捅破了神像?難道你是神?」那女人說:「不是。」。「那你是怎麼知道這事的呢?」周蒙溪追問。那女人說:「我被壓在八角下,那神像鎮了我四百多年,直到你打神像捅破打破禁止,我才得以脫身。」周蒙溪聞言抬起自己的左手就連打幾下左手,在心裡罵自己:「叫你手爪爪癢,叫你亂剁禍事。」她又問:「那你……為什麼會被鎮在戲下?」那女人扭頭掃她一眼。周蒙溪嚇得又退兩步,背靠在門上。那女人扭頭就像是攤那的屍體突然擰過頭來看人,再加上那雙眼睛太詭異,她實在滲得慌。她又扭回頭去,望著天花板說:「因為我不是人。」周蒙溪心說:「我當然知道你不是人?」她想起小時候看的《新白娘子傳奇》,說:「難道你和白娘子一樣?」「我不是妖——」她的話突然頓住,幽然一聲嘆息,說:「或許是妖。」覺得周蒙溪問太多,自己說太多,坐起身,說:「你可以叫我月朔,月亮的月,朔氣的朔,意為『寒月』。」周蒙溪心說:「那幹嘛不直接叫『寒月』啊,她再一想,『寒月』這名字太通俗,小言情都快用爛了,還是月朔好聽,古雅點。」人家都自報姓名了,她也報上自己的姓名自我介紹:「我叫周蒙溪,西周的周,蒙溪河的蒙溪。」她看著那女人,心道:「人如其名,這個名字挺配你,你還全身都冒寒氣,還會發光。可惜是冷光,照亮的範圍也只有她自己,要不然晚上用她來照明,還可以節約電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