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我是你的救命恩人
蓮霜沉這一覺睡得是天昏地暗,鬼哭狼嚎,醒來時,屋裡只有微弱的夕陽餘光,慧蘇就守在她的榻邊。
她撐著身子坐起來,慧蘇聽到動靜,大喜道:「娘娘……」習慣性的,見到蓮霜沉,慧蘇就脫口而出,可她不能這麼喚她,當下便改口道:「郡主,您終於醒了。」
蓮霜沉瞧著慧蘇小委屈的樣子,她道:「怎麼啦?我睡了很久嗎?」
慧蘇看看外面的天色,她道:「不久,一點也不久,只是奴婢瞧著郡主睡不安穩,一直在做噩夢,嚇死奴婢了。」
慧蘇在宮裡伺候蓮霜沉的時候都是沉穩老練的,如今再來伺候蓮霜沉,不止蓮霜沉是死過一次的人,慧蘇也覺得自己是重新活過來的。
再說蓮霜沉不記得宮裡發生過的事,如今心性都退到了六年前,慧蘇自是也放輕了心態。
蓮霜沉低聲喃道:「我一直在做噩夢嗎?」都夢到什麼了,她怎麼一點也不記得了。
慧蘇怕她糾結於此,便岔開話頭道:「郡主,餓了吧,奴婢去讓人把晚膳端來。」
提起餓,她是真的餓,自從醒來后,她就吃了幾口粥。
蓮霜沉道:「好。」
不習慣的也不止慧蘇一個人,等慧蘇離開后,蓮霜沉望著這間屋子,還是太陌生。
她撐著身子下床走到妝台邊,望著妝鏡中的自已,都說女大十八變,她記憶中的自己還是那個稚嫩青澀的小姑娘,如今再看,竟已是經過風霜冬雪,傲立枝頭,艷冠滿霞。
怎麼就變了這麼多?
妝鏡映出的臉龐讓她有一瞬間覺得不是她的。
畢竟那臉龐此刻的表情生澀無主,她好似能看到那臉龐從前的冷艷狠絕,垂眸低眉間,計謀橫生,也端的是風情萬種,勾人心魄。
她究竟是怎麼長成現在這個樣子的?
她起身離開妝台,披上一件外衫,便走出了房間。
這裡不是她所熟悉的赫連府,望著這陌生的環境,她心頭一陣空蕩。
手不自覺的按上了心口,身子不由歪了歪,似要倒下。
就在她身子失力要跌倒時,一個身影閃過來,扶住了她。
「阿沉……」他擔憂的輕聲喚道。
蓮霜沉茫然的抬眸去看他,是那張有褶皺的臉,她應該認識,可她腦中卻是一片空白。
她不記得了,好長好長一段時間發生的事,她都不記得了。
她輕聲喃著:「你是誰?」
她雙眼朦朧,有些看不清他的臉。
他將她抱起,大步回屋,直到將她安放在榻上,她眼前視線才漸漸明了。
他沒有離開,而是在屋裡將四處的油燈都點上。
屋裡很快便大亮開來,蓮霜沉也緩了口氣,看著走向她的人。
墨重胤有一點生氣,不怒自威,他道:「你身子還沒好,怎麼就獨自己出門去了?」
蓮霜沉不由來有點發怵,她瑟縮著,聲如蚊鳴:「我……我只是……想出去……看看……」
見蓮霜沉被他嚇著了,墨重胤也是很絕望。
蓮霜沉連看都不敢看他。
墨重胤輕輕嘆了一聲,他坐到榻邊道:「阿沉,我是擔心你,你生病了,現在病還沒有好全,我知道,你有些事記不起來了,很仿遑無助,可你不用害怕,有我在你身邊,你什麼都不用怕。」
雖然墨重胤這般安慰著她,可她連墨重胤是誰都不記得,如何又能相信他。
蓮霜沉抬眸看了看他,隨後又垂下雙眸,她怯生生的道:「你……你是誰?你……你認識我嗎?」
墨重胤每次聽到她這麼問,他的心都在滴著血。
可這一切,都因他而起。
是他害得蓮霜沉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墨重胤道:「我當然認識你,我是你的救命恩人,我給你講講我們是怎麼認識的吧。」
終於有一個人要給她講那些被她忘記的事了,她頓時歡喜的抬起眸來,雙眼閃亮著明珠般的光,直瞧著他。
墨重胤被她這麼一瞧,心下頓時漏跳了兩啪。
比起以往每次眸中含笑,或喜或怒,或嗔或嬌,這一次,是沒有任何防備,沒有一點雜質的,純凈明媚,是他所沒有見到過的另一面。
墨重胤突然有一點嫉妒司亭寒了。
蓮霜沉在什麼若難都還沒有經歷過的時候,陪在她身邊的是司亭寒。
而現在,蓮霜沉還記得的,也是司亭寒。
墨重胤的心口突然就像被壓了一塊大石,悶得他有些喘不過氣來。
蓮霜沉等著他給她講過去的事,可他半響沒有開口,只是盯著她,目光隱晦閃著幽光。
這是她沒見到過的,不知便不懼。
她道:「你是我的救命恩人?」發生了什麼,他救她?
墨重胤道:「沒錯,你的命是我救的。」
「這事要從三年前說起,你父母和哥哥……」
父母和哥哥!
蓮霜沉不得出聲道:「我爹娘和哥哥怎麼啦?」
心中似有什麼在隱隱做痛,好似有什麼種子要發芽長出來。
她為什麼成了連城郡主,為什麼她生病了,照顧在她身邊的是這個人,爹娘和哥哥在哪兒?她們怎麼沒有出現?
墨重胤忍了忍,她的父母和哥哥不在世上了是事實,早知道早痛苦早振作,瞞著,也只是讓她晚一些時候知道罷了。
他道:「你知道你的寒哥哥是什麼身份吧?」
蓮霜沉搖搖頭,她道:「他是我爹在路邊救回的傷患,從皇都來的。」
墨重胤道:「他只說了是從皇都來的嗎?」
蓮霜沉點點頭,她道:「這是哥哥告訴我的。」
墨重胤道:「他的事,就讓他自己來告訴你,你父母和哥哥的事,他比我清楚。我也只是從你的嘴裡聽說過,你的父母和哥哥隨他一起去了皇都。」
「皇都……寒哥哥在這裡,這裡是皇都。」蓮霜沉雖說少了六年的記憶,心智也跟著退了六年,但人還是聰明的。
墨重胤道:「這裡是連城山莊,就在皇都。」
蓮霜沉頓時大喜:「這裡是皇都,那我想見爹爹他們……」
墨重胤嘆了嘆,那三個立著無名碑墳堆就在後山。
他道:「等你身體好些了,我帶你去見他們。」
終是怕蓮霜沉受不住這個打擊,沒有告訴她真像。
蓮霜沉道:「既然都在皇都,為什麼我生病了,爹爹他們都沒有來看我,就算爹爹和娘親忙不過來,哥哥也能來看看我的嘛。」
蓮霜沉最是不滿她最親的親人在她醒來的竟一個都沒露過面。
墨重胤伸手揉揉她的發,此刻的無聲溫柔安慰,加上他帶上的那張假麵皮,讓蓮霜沉有一瞬間的恍惚,好似爹爹就在身邊。
是她的救命恩人,對她也這般疼愛,她不應該害怕他才對。
墨重胤道:「有我陪著你,他們很安心。」
蓮霜沉也漸漸彎起了唇角,點了點頭。
她道:「可是我還不知道你是誰?」
以前她都喚他主公,原本是很權威的兩個字,他卻能在她嘴裡聽到甜蜜,所以也就一直由著她了。
現在她問他是誰,他無奈道:「我現在是黎墨,你喚我墨便是。」
「墨!」
墨重胤點點頭,蓮霜沉又道:「我聽你一直在喚我阿沉,這是你給我取的小名嗎?」
司亭寒都喚她霜兒,只是墨重胤一直喚她阿沉。
墨重胤道:「你就當是我取的吧,我救你之後,你自己新取了一個名字,叫蓮霜沉。」
「蓮霜沉?」難怪他一直喚她阿沉。
蓮霜沉道:「我叫赫連霜。你要是不習慣,就還喚我阿沉。」
墨重胤嗯了一聲。
赫連霜啊,是蓮霜沉自己都不願提起的過去,因為司亭寒的出現,因為被誅殺的父母和哥哥。
蓮霜沉與他越聊越開心,還待要多問一些過往,慧蘇去而復返。
慧蘇在桌上放著飯菜,她道:「郡主,奴婢把飯菜拿過來了,您起身來吃點。」
抬眸望向屏風,榻上多了一個身影。
慧蘇轉進屏風,看到墨重胤,對他欠了欠身,未語。
蓮霜沉聞到飯菜香,肚子也跟著咕嚕叫了起來,當下便與墨重胤道:「你不許走,你還沒告訴我,你為什麼救我,我為什麼要你救呢?」
墨重胤道:「我不走,我陪你用晚膳。」
蓮霜沉大喜,她對慧蘇道:「去多添一副碗筷,我要和……墨恩公一起吃晚飯。」
慧蘇應是去置辦,墨重胤笑道:「別恩公恩公的叫我,你之前都叫我主公。」
叫他恩公不如叫他主公。
蓮霜沉在墨重胤的幫扶下起身,她道:「為什麼呀?」主公和恩公雖然只差一個字,但兩都的意思卻是天差地別。
蓮霜沉雖然心智退回了六年,但這兩個稱呼之間的區別她還是能分得清的。
墨重胤知她會有這麼一問,他道:「因為墨下天呀,我是墨下天的東家,墨下天的人都要喚我一聲主公。」
蓮霜沉也想起來了,這人說過要帶她去墨宮。
原來他就是墨下天的東家,墨下天胭脂行開滿樊國,可據說墨下天胭脂行是黎國的。
他叫黎墨。
不對,他說的是現在是黎墨。
蓮霜沉糊塗了,她甩甩頭,道:「那我還是喚你主公吧。」
墨重胤扶她在桌邊坐下,桌上是清粥小菜,有雞湯。
知她餓壞了,墨重胤親手給她滔了一碗雞湯,然後吹涼了些才遞給她。
「慢慢喝啊,小心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