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我為你而來
其實墨重胤的動作有些生澀，畢竟他也沒和蓮霜沉像這樣一起吃過飯，更沒有這般照顧過她這樣的病號。
蓮霜沉並未看出不妥，接過他遞來的湯，吹了吹，喝下一口。
其實湯的溫度正好，雖仍是冒著滾滾熱氣，可湯入口中，並沒有那熱氣給人的滾燙。
湯方喝過一口，墨重胤已經給她往粥碗里加菜。
動作雖不嫻熟，卻也是極力想做好。
蓮霜沉看著堆在碗里的菜，雖然沒有爹娘和哥哥陪在身邊，正如墨重胤說過的一句話，有他陪在她身邊，她的爹娘和哥哥確實可以放心。
蓮霜沉遂問道：「主公見過我的爹爹嗎？」
墨重胤搖搖頭，他道：「我是黎國人，雖然墨下天開遍東陸，但墨宮在黎國。」
蓮霜沉又道：「哦，那主公怎麼來的樊國？」
墨重胤夾菜的手一頓，而後很久，他才道：「我為你而來。」
蓮霜沉自是沒有別的情緒，失去的記憶太多太多，如今只能一點一點從他們嘴裡找回來。
當下自是追問：「那我是怎麼去的黎國呢？」
他是黎國人，又為她而來，她是不是也去過黎國？
墨重胤看了看她，她雙眸錚錚鮮亮，沒有半點隱藏。
若是她什麼都記得，再問他這一句話，他要如何答覆。
他笑道：「你相信命運嗎？是命運，支配著你千里迢迢到黎國，因為你要來見我。」
蓮霜沉一愣，當下皺了皺臉。那樣頗有些嫌棄。
墨重胤瞧見了，然後抬手碰了碰臉，他低嘆了一聲。
現在蓮霜沉映進眼裡的是這張老皮，他說著什麼命運，什麼千里迢迢來相見，倒顯得有些以老欺弱了。
蓮霜沉雖然嫌棄那個命運讓她千里迢迢去相見的是一個老頭子，但人家是墨宮之主，又是她的救命恩人，她實不該有此態度。
她自責的伏下頭，扒拉著碗里的清粥小菜。
慧蘇給墨重胤添了碗筷，但墨重胤並沒有怎麼吃，都在照顧著蓮霜沉。
蓮霜沉吃飽后，慧蘇撤走了桌上的碗碟。
墨重胤對蓮霜沉伸出手道：「出去走走嗎？」
蓮霜沉看看外面的天色，已經很晚了，雖是四下掌了燈，但原本她就不熟悉這裡，這晚上走也看不清。
遂她搖了搖頭，她道：「還是在屋裡，你給我講講以前發生的事吧。」
墨重胤無奈，知道拖也解決不了問題。
他道：「你是三年前從樊國來到黎國的，黎軍對樊國人十分警惕，便將你帶到了墨宮來。我命人把你從黎軍手上救出來，之後，便教你本事，留你在墨宮當幫手。」
「幾個月前，墨宮有商隊來樊國，你領了任務，回樊國打理，入了樊宮，……然後就被封連城郡主，住在這連城山莊里，我聽聞此事，就借著黎國出使樊國的使團一同來了，然後見到了生病的你。」
隱晦了許多，粗略的一講，其實也就是這樣。
蓮霜沉聽完眨巴眨巴眼，她道：「就這樣？」
墨重胤嗯道：「就這樣。」
反正蓮霜沉現在想不起來，墨重胤講的這些，她一點映像也沒有。
蓮霜沉道：「那我回樊國的任務是什麼？現在被封了連城郡主，是不是就不會再去黎國了？」
墨重胤沒有回答，只問：「那你還想回黎國嗎？」
蓮霜沉輕咬下唇，她也不知道，她想找回記憶，單這麼聽墨重胤講，她覺得太虛無。
過了許久，她道：「有機會的話，我想去墨宮，想看看我曾生活過的地方。」
墨重胤像是鬆了一口氣，有她這一句話，他便心滿意足了。
如果蓮霜沉一直沒有恢復記憶，他是絕不會帶她回墨宮的。
所謂的教她本事，就是讓她不日不夜的練武，不知疲憊痛苦的與人對戰，最後一步一步踩踏著那些敗在她手裡的同門，最後站在頂峰。
而所謂的幫手，就是讓她手染鮮血，為墨宮殺人。
其實他和司亭寒是一樣的，都有不敢讓蓮霜沉知道的一段過去。
現在的蓮霜沉是這麼的單純天真，心性就如六年前的她，誰又能忍心讓一個只有十歲的女孩子知道，之後她會紅著眼，拿起刀，雙手染手，做個殺手。
正如司亭寒不忍心讓她知道，斛州的赫連府已經被抄家，赫連霜是逆賊之後，而在幾天前，也已經被問斬。
墨重胤道：「好，等你身體好了，我就帶你回墨宮。」
蓮霜沉本能的就有些抗拒了，她還沒有做好準備呢。
她低垂下頭，卻聽到了墨重胤的淺笑。
聽得他道：「好了，天色也不早了，我讓慧蘇準備了熱水，你早些沐浴了好好休息。」
其實蓮霜沉不想休息，她睡了一大天，醒來感覺更累。
也是這會兒有墨重胤陪著，跟她說了這麼多話，讓她對那些忘記的過去，有了一點點的認知。
但蓮霜沉畢竟跟墨重胤不熟，在是救命恩人，她也很陌生。
她又如何能留一個對她來說很陌生的男人夜裡還在她的房間陪她呢？
蓮霜沉最後只得點點頭，送走了墨重胤，慧蘇進來。
蓮霜沉看看慧蘇，她總覺得缺了點什麼。
是什麼呢？
蓮霜沉道：「慧蘇，寒哥哥呢？」墨重胤都來看了她，還跟她說了這麼多話，司亭寒怎麼一直沒有出現？
慧蘇又哪裡知曉司亭寒的去向，她只道：「郡主，天色不早了，沐浴更衣了，早點休息吧。」
蓮霜沉氣鼓鼓的生著悶氣，爹爹他們不來看她，司亭寒也不陪著她，她所熟識的人，竟沒一個她不熟識的人來得對她關心。
夜半，蓮霜沉在榻上翻來覆去睡不著，好似知道她還沒有睡似的，笛聲幽幽蜿蜒曲婷的傳出她的腦海。
聞著笛聲，腦海里竟是有一樹花瓣凝做人型，揚灑著花瓣形成的水袖，柔美的跳著輕舞。
花瓣水袖時而從她面上舞過，掀起一層花香，花香馥郁，叫人聞罷深陷其中。
蓮霜沉閉著雙眸，唇邊彎出淺笑來。
房間里，榻邊不知幾時站了一個身穿斗篷頭帶兜帽的身影，他橫竹笛在嘴邊，悠悠揚揚吹著調子。
榻上淺笑著的人兒忽然伸手，似在臉上抓到一片花瓣，然後還拿到鼻下聞了聞，很是心滿意足的樣子。
這麼好哄的蓮霜沉，他可真不多見。
笛聲止，竹笛從嘴邊落下，被他握在掌中。
而榻上的女子因為沒有笛聲在入腦，那花瓣凝成的人便就地分崩離析，轉而是她跪在地上，有一個龐大的身影籠罩著她，叫她害怕極了。
剎時，女子睜開了雙眼，眼中情景還不清楚，但那個籠罩著她的身影仍在。
她當下就身體本能反應向那個身影襲去。
這是她當殺手的警覺。
原本沒了記憶，身體的一些本能也就跟著記憶一樣消失。
可此時的她去是身輕如燕，直襲上榻前披著斗篷的人。
斗篷人似乎沒料到女子會忽然襲向他，他也只是抬手拿竹笛擋下。
但女子另一手從下往上襲他面門，他揚頭躲開，兜帽被掌風掀開，露出他原本的容貌。
女子聽他道：「阿沉……」
蓮霜沉一怔，這才反應過來她在做什麼，她還以為這是夢呢。
可這聲音，還愛一聲阿沉，是誰？
主公！
蓮霜沉茫茫然的道一聲：「主公！」
而蓮霜沉這一聲主公出口，更是叫墨重胤誤以為她恢復了記憶，當下便抱住了她。
「太好了，阿沉……」你恢復記憶了這句話卻說不出來。
蓮霜沉意識漸漸回到腦中，驚覺她被墨重胤抱在懷裡，當下大駭。
她狠推開墨重胤，正要與他說點什麼，卻見一張暗夜裡雖看不十分清楚，但卻能分辨輪廓的臉。
這……
這不是那個老頭的臉。
聲音好似也年輕了一點。
蓮霜沉當即後退，即是小腿抵到了床榻，坐了下去。
她道：「你是誰？」
墨重胤原也沒打算讓蓮霜沉看到他的臉，只是蓮霜沉意外襲他，還打下了他的兜帽。
他嘆一聲：「阿沉……我是你的墨郎。」
鐺……
蓮霜沉像個被重鎚敲過的鐘，一陣僵麻。
墨、郎！
她們究竟是什麼關係？
不是說是救命恩人嗎？
不是個老頭子嗎？
蓮霜沉抱著頭甩了甩，她道：「不對，你明明……你不是說……我……」
蓮霜沉說了半響，也是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是她失憶了，可這現實的論證又讓她語無倫次，不知道如何理順這中間的關係。
墨重胤又是嘆息一聲，他道：「就是知道你會這樣，我才沒有告訴你實情。」
實情？
實情是什麼？
什麼是實情？
不要告訴她，他是她的情郎？
可他為什麼要扮成一個老頭子？
他救她的事又怎麼說？
蓮霜沉極力的鎮定下來，她道：「所以，你究竟是誰？」
墨重胤道：「墨宮宮主，黎國人，這些都是真的。」
蓮霜沉隔了好一會兒，才道：「那什麼是假的？」
墨重胤一愣，他還是道：「連城郡主是假的，不過，應該很快，也會是真的，你的寒哥哥會昭告天下，封你為連誠郡主，然後接你入宮。」
蓮霜沉不懂了，就算是封她做郡主，為什麼要接她入宮？
所以，她的寒哥哥是要把她送給別人？
等等，入宮！
她抬眸道：「你也說我回樊國后入了樊宮，那宮裡的人……」
慧蘇說過，宮裡曾有一個娘娘，與她長得極像。
蓮霜沉抱著頭，她努力的回想，想要將這些串聯起來，從那一片黑暗的世界里找出這些相關的畫面，可是任她如何找，她看到的都是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