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認清現在
心不心愛蓮霜沉不知道,她只知道陛下和司亭寒長得一模一樣,但卻不是一個人。
看來是兩兄弟啊。
園子里,蓮霜沉無聊的擺弄著花花草草,慧蘇侍在一旁,非亦白沒有資格住在陛下的寢宮,便被安排在了離寢宮不遠的偏殿里,既然是蓮霜沉的隨身醫師,自然每日都得為蓮霜沉看診。
這逄是他留在宮裡的必修課。
非亦白見蓮霜沉在擺弄花花草草,便迎上前來。
「郡主好雅興啊,這入宮都幾日了,不驕不躁,還悠然自得。」
蓮霜沉哪裡聽不出非亦白話里的調侃,她只是還沒等到機會。
蓮霜沉收了剪枯葉的手,她道:「白大夫這是在笑話我嗎?我一個弱女子,被陛下賜封為郡主,又得聖寵住進陛下的寢宮,旁人看來確實是天大的福氣。可這放在前朝後宮,爭議諸多,笑話也不少。」
她是明白人。
所以她名聲如何並不重要。
重要的是,如今陛下不在是殘廢了,是她刺激到陛下的神經,算是她醫治好了陛下。
這是於樊國於陛下的一個大恩。
她身為恩人,被陛下保護在寢宮有何不妥。
但她也知道,她哪怕披著個郡主空名皮囊,她還是謀逆之後,是逃犯,若是不安靜的呆在這裡,叫人拿了把柄,於她也是一個死字。
非亦白嗆了一句,也嗆不出第二句來。
當下收起那些戲虐,他道:「你答應入宮只是為了尋求一個庇護?」
知道她的親人都成了爭權奪利的犧牲品,她到如今都還背負著謀逆的罪名,在外,就是一個逃犯。
當初蓮妃被斬首隻道出是黎國的細作,並沒有將蓮霜沉原本的身份也公之於眾。
那時凌家只是權衡利弊,覺得用黎國細作的身份處斬,於國有利。
反之逃犯之名既然已經知道,處死了蓮妃,他們心中已然得安,又何必公布出來,平添麻煩。
蓮霜沉現在記憶缺失,但她既然已經得知父母的死與朝局有關,而司亭寒又想利用她讓殘廢多年的陛下重新活躍在別人視線里,然後重掌皇權,要洗脫她逃犯身份,如今她唯有牢牢掌握司亭寒。
蓮霜沉甩開廣袖,將手腕放在桌上,她道:「白大夫是醫師,隨我入宮,不是為了診治護我周全嗎?陛下也想護我周全,而我,也想安得周全。」
想周全如今就老實呆著,司亭寒兩兄弟為了皇權可以蟄伏數年,她這才幾天,有何可焦躁的?
非亦白是越認識蓮霜沉,越覺得這姑娘心思不簡單。
難怪某人在她中毒之後自投羅網也要寸步不離。
如此有心計有膽識的女子,若不將其收歸墨宮,便只能殺之。
事實上蓮霜沉失去了六年的記憶,哪怕心智已然成熟到六年後,可那些成熟都上了枷鎖,她曾不斷上前試探,去索取,可終究敵不過一片空茫和無知。
但她也不是六年前的那個青澀稚嫩的赫連霜。
那些被上了枷鎖塵封的東西她取不出來,但她也有自己的判斷和辨識。
曾經經歷這些的時候她是怎麼選擇的她不知道,如今放在她眼前的選擇只有這些,她權衡之後,就下了些決定。
而冥冥之中,她的決定也在向那些被上了枷鎖塵封的東西靠近。
蓮霜沉經過初時的仿遑無助后,如今已能安然過度,可謂如魚得水。
非亦白替她把完脈,他嘆道:「不錯,心情越開闊,身體就越康健,郡主不焦不躁,更是療養最佳的聖葯。」
蓮霜沉就著桌上的熱茶,給非亦白倒上一杯。
「白大夫每日不辭辛苦為我診病,連城記在心裡,若白大夫有什麼訴求,大可與我一講。請喝茶!」
非亦白看著推到他而前來的螢綠香茶,香氣入鼻,令人心曠神怡。
他端過茶品了品,放下杯子:「好茶,郡主看得起在下,留在下隨身診治,在下實屬有幸,不敢有什麼訴求。」
蓮霜沉彎著唇角,她道:「這樣啊,那連城可就多謝白大夫了。」
送走了非亦白,蓮霜沉坐在滿園花紅柳綠間,一抹拽地金銀絲紋印刻在華服上,青絲挽髻,步搖燦若夕陽晚霞,她寸著頭,閉上眼,神色安寧的身在這一片園林間。
司亭陸下朝更衣過來,就瞧見園子里好似睡著的女子。
女子神色安寧祥和得就如身在世外桃林。
這些天因為要應對各個朝臣的問候,各地方官的祝賀,還有黎國和桑國使團的祝賀。
祝賀他終於殘疾得治,從此樊千秋萬代。
就一直忙著應對他們。
他和司亭寒誰也得不了閑,便誰也不曾來顧過被接到宮裡並住進他寢宮的蓮霜沉。
他輕手輕腳的走過去,慧蘇見他過來,正要開口,便被他制止,還被他揮退下去。
司亭陸坐到蓮霜沉旁邊,當日在連城山莊匆匆一面,他都未仔細瞧瞧她。
這數日不見,她好像瘦了不少。
以前蓮霜沒從來不上妝面,如今卻是明刻都落著精製的妝面。
司亭陸知道她失憶了,而且是六年的記憶。
蓮霜沉那六年,正是改變她心智和態度的最重要的六年,所以她被墨宮送回來,已然城府極深,且輕易看不出她的心思。
更別說像現在這樣,極近的打量她的睡顏,且她還是這般舒適安寧的神態。
蓮霜沉被一雙視線緊緊的盯著,隨後緩緩睜開雙眸來,入眼便是一張與司亭寒一模一樣的臉,但是司亭寒給她的感覺會陰狠一些,而此時就坐她身邊的人似乎幾多和善。
司亭陸見她醒來直盯著他,他想起之前的種種,眸中光彩微微暗淡,面前的女子已然不記得與他的過去了。
他掩藏去那些失落,開口道:「霜兒。」
同樣是喚她霜兒,明明司亭寒與她相識更久,關係更深厚,可司亭寒每一次喚她,她卻聽出些隔閡來,想來因當是與她失去的那段記憶有關。
蓮霜沉怔了怔,起身行禮:「連城問陛下安。」
司亭陸以為他會聽到她又一聲寒哥哥,沒想到她竟是一眼便將他和司亭寒識別開來了嗎?
司亭陸伸手扶她:「霜兒不必多禮,坐。」
司亭陸聲音不免又柔了三度。
蓮霜沉謝過後,應他要求坐了回去。
桌上的茶水有些冷了,她抬首想讓慧蘇換新茶過來,卻發現慧蘇早已不在此間。
蓮霜沉道:「不知道陛下要過來,沒準備茶點,陛下稍坐一下,連城去換一壺熱茶過來。」
說著蓮霜沉就要起身,司亭陸卻伸手將她拉回去,甚至將她小手緊緊握在掌心中。
蓮霜沉微不可見的暗了暗神色。
這要換成別人,她鐵定一巴掌扇過去了,但這人是樊國的皇帝陛下,是她如今要取悅之人。若只想到這一層,她仍是會犯不住噁心,也鄙視自己。
所以她給自己找了一個很好的借口,讓她自己能心平氣和的面對司亭寒,同樣也能面對司亭陸。
少時司亭寒在斛州,哥哥與他比武騎射,皆是不分伯仲,那時她雖對司亭寒抱有過心思,但如此也只當哥哥來對待。
司亭寒和司亭陸兩兄弟,她結識一個是哥,結識兩個,就兩個哥。
如此一想,她只當是自己的親哥哥,便沒有了那些雜七雜八的念頭。
隨即唇邊牽出笑意,任由著司亭陸將她小手緊握。
由著司亭陸端詳了她話,她方道:「怎麼啦?」
司亭陸也是由心的一句:「你瘦了。」
蓮霜沉心裡門清,司亭陸眼裡看到的那個人是蓮妃吧。
不過面上還是扯出一個莞爾,她道:「陛下只關注了連城瘦嗎?有沒有關注到連城有什麼不同?」
原本是一句玩笑話,想讓司亭陸誇誇她。
不過司亭陸定眼一瞧后,他道:「畫了妝面,都教我認不出你來了?」
蓮霜沉只當是司亭陸到連城山莊初見她時,她沒有畫妝。
蓮霜沉雙眸閃亮,她道:「那陛下覺得,是我好看,還是妝面好看?」
言外之意就是問蓮妃跟她誰是誰,你能分得清嗎?
如今的她是連城郡主,可不是蓮妃。
司亭陸再怎麼沉浸在蓮霜沉去而復還的喜悅里,也是要從舊夢裡醒過來的。
現在樊宮沒有蓮妃,只有連城郡主。
司亭陸放開緊握在掌中的小手,他道:「你是連城,你怎麼樣都好看。」
蓮霜沉對司亭陸並不熟,唯一有底氣的一點就是,司亭寒要留她在皇宮,那司亭陸定也是這麼想的。
在說,她是不記得之前發生過年事,但之前的那個她也是她。
她是蓮妃啊。
慧蘇說,蓮妃深得陛下寵愛,可以說在後宮獨得恩寵。
聽上去,與司亭陸交往也很密。
不過畢竟是失憶歸來,往事對她來說已是灰飛煙滅,如今她是連城郡主。
蓮霜沉眼角眉梢都是歡喜,她道:「連城謝陛下誇讚。」
說著,負手在身後,垂身行禮。
司亭陸也笑了,比起以前那個從墨宮歸來的蓮妃,抬眼垂眉都是算計和謀划,如今的連城,就顯得純真歡樂許多。
司亭陸道:「連城入宮也有幾日了,可會覺得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