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蔣暉與沈思嘉談的興起,他們一行趕到晚照亭時,德生已經帶人布置好了,中間架起了炙子,旁邊的木筐里放著劈好的木柴,周邊擺好了一圈軟凳,旁邊還有一張八仙桌,上面擺著些點心,酒和兩盤已經切好的肉。
蔣暉招呼眾人坐下后,親自動手生了火,對眾人說道:「既是烤肉,不如便自己動手吧,也算樂趣。」
蔣曄聞言自然是第一個應和,起身將肉端了過來,蔣暉便拿著長長的木筷夾了一片細緻地鋪平在炙子上,蔣曄見了便也學著他的樣子夾了一片肉放在炙子上,只是沒等她鋪平,肉便粘在一起了,少不得又被蔣晨嘲笑一番。
蔣暉與沈思嘉坐在一處,一邊烤肉一邊繼續方才的談話,蔣曄與蔣晫和沈玉文坐在一處,蔣晫的身子不好,吃不了烤肉,便都給了蔣曄,蔣曄倒也不客氣,吃得不亦樂乎。
投桃報李,她既吃了三姐姐的烤肉,便想起來之前讓大哥哥準備的栗子,於是沖著蔣暉喊道:「大哥哥,我要的栗子呢?」
蔣暉聽到了便停下與沈思嘉的談話,轉頭去看德生,德生連忙送上來一個盒子,蔣曄接過來打開對蔣晫笑道:『三姐姐吃不了烤肉,這個總能吃了。」
蔣晫看到她手中的栗子也笑了:「這個倒是能吃的。」
蔣曄一聽她能吃,便要把栗子丟進火中,被蔣暉眼疾手快地拉住了胳膊,嚴肅道:「四妹妹,不能現在丟進火中,栗子在火中容易裂開,若是不小心傷到人就不好了,等烤完肉再放進去吧。」
蔣曄聞言連忙點頭,也生出幾分后怕,若是不小心傷了人可不是玩笑的。
蔣暉將炙子上的烤肉都夾到盤子中,命人撤了炙子才對蔣曄說道:「現在可以烤了。」
蔣曄聞言便將那一盒栗子搬到面前,又用旁邊的鉤子小心在炭火中撥出一個小小的洞,從盒子中抓起一把栗子一股腦地丟進去,然後用鉤子撥著炭火將栗子蓋上,便連忙拉住身邊的蔣晫和沈玉文往遠處躲。
栗子在通紅的炭火里,不過片刻便聽到「砰」的一聲,栗子被烤熟蹦出一個裂口,蔣曄這才跑回去,用鉤子把烤熟的栗子撿出來放在一邊晾涼,待用手摸了栗子微微燙手,卻還能忍的時候,蔣曄便將栗子放在手中微微用力,栗子便順著方才裂開的口子打開了,她小心地忍著燙手把栗子剝了先遞給蔣晫。
蔣晫接過來吃了笑道:「四妹妹烤的栗子好吃。」
得了三姐姐的誇獎,蔣曄十分高興,便又忍著燙手剝了一個送到沈玉文面前,只是她面對生人總有些不好意思,便有些躊躇道:「沈姐姐,你也嘗嘗。」
沈玉文伸手接過栗子,只覺得有些燙手,只是對著蔣曄的笑和送上門的栗子,她也不便說什麼,便微笑著接了道了謝,卻放在手中的帕子上並未吃。
蔣曄送完栗子就又忙著去烤新的了,自然也並未注意到。
她烤好了栗子分給了大哥哥又扔了幾顆給蔣晨,看到沈思嘉的時候卻有些為難,畢竟她曾經就是用栗子打傷的他,只是若是單單不給他,大哥哥定要教訓她待客不周,想了想只好端了幾個栗子送到沈思嘉面前,也不說話,將盤子往他旁邊的桌子上一放,蔣曄便急急忙忙地離開了。
此刻沈思嘉與蔣暉也不再談正事了,看著放在自己旁邊的栗子陷入了沉思,這大約是給自己的吧,只是他到底要不要吃呢?
要說沈思嘉對這栗子的印象可也是十分深刻。當年她不小心打傷了自己,便是送了剛烤好的栗子來給他賠禮。當時她端了整整一盤栗子到他面前說:「方才打傷了你,對不住,我請你吃烤栗子。」
她真的是小孩子,打傷了別人便要請別人吃好吃的尋求原諒。
沈思嘉看著她手中的栗子,圓滾滾的,裂開的口子里可以看到黃燦燦的栗子肉,笑了笑便接過她手中的盤子說:『多謝四妹妹。」為了顯示自己並不介意她誤傷自己,便伸手拿了一個,雙手一用力,栗子分成了兩半,沈思嘉心中一涼,頓時覺得不妙。他沒想到蔣曄辦事委實是個不靠譜的,這栗子根本沒晾好,拿起來倒還不至於燙手,但是他方才一打開,便被燙到了,此刻兩半栗子擱在自己手中,燙手,若是送進口中,便要燙嘴,最令人無奈的是,眼前這丫頭還正巴巴地看著自己,就等著自己吃了這栗子原諒她呢,沈思嘉沒辦法,在她可憐巴巴的目光注視下,只能硬著頭皮將滾燙的栗子塞進了口中。
偏偏蔣曄還在旁邊用眼睛看著他,示意在等他的反饋,這栗子到底是好吃還是不好吃,沈思嘉看著她的眼神,小心翼翼地將滾燙的栗子隨便嚼了兩口便吞了下去,然後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點頭道:「好吃。」
蔣曄一聽好吃便放心了,當即笑道:『那便好,你喜歡吃,我再給你烤。」她自覺做錯了事,誤傷沈思嘉,實在是對不起他,所以此刻對他是格外的好,他說栗子好吃,她便要再去給他烤。
沈思嘉一想那燙的自己嘴疼的栗子心中一凜,連忙擺手:「不必了不必了,這些夠了。」
蔣曄看了看他盤子里的栗子,當即覺得他只是不好意思,跟自己客氣而已,便也說到:「沒事沒事,你不必這麼客氣。」說著便高高興興地又去烤栗子了。
沈思嘉欲言又止,於是那日他便吃了整整兩盤烤栗子,大部分都是滾燙的胡亂嚼了兩下就被吞下去的,回去他的嘴角便裂開了口子,是以他對這烤栗子可謂印象深刻,此刻栗子擺在他面前,實在不知是吃還是不吃。
想著若是不吃,恐怕辜負了她的一番心意,沈思嘉悄悄抬手摸了摸栗子,很好,這次一點也不燙了,於是他小心地捏了一個在手中小心地打開,非常好,裡面也不燙,直至放進口中都沒有任何異樣,沈思嘉忍不住感嘆,果然是長大了,烤栗子都靠譜了許多。
自從那次吃完蔣曄送給他賠禮的烤栗子,沈思嘉再也沒碰過這東西,今日一嘗,倒也還不賴,便又伸手拿了一個。
沈玉文在旁邊看見他的動作微微垂眸,陷入沉思。方才一見面母親便送了一隻鐲子給她,那鐲子是母親的陪嫁,戴了多年的,母親什麼意思,她也猜出幾分。如今再看大哥,平日在家什麼時候吃過這些東西,更是從未見過他吃什麼烤栗子,可是蔣曄送給他的幾個烤栗子,此刻大半已經進了他口中。
沈玉文與他從小一起長大,自認對這個性子清冷的大哥還算了解,她總覺得大哥待蔣家這個四姑娘不一樣,雖說不上來究竟是哪裡不一樣,可她能感覺到。
只是她並不喜歡這位蔣家四姑娘。
說起來她也沒什麼不好,只是從小她來蔣家便見識過這位四姑娘的跳脫,小時更是將大哥打傷過,而她是百條家規下長大的沈家嫡女,平日最端莊守禮,從不肯行差踏錯一步的。蔣曄這樣的性子,讓沈玉文喜歡也難。
只是本來性格不合的兩人,若是做點頭之交,倒也並無不可,可如今眼看著要成為一家人,不合便生出不喜。一想到大哥可能要娶她為妻,沈玉文便覺得心裡沉沉的。
但是她行事說話從來滴水不漏,便是心中不喜,也絕不會叫人看出破綻,何況就蔣曄這個懵懂的性子,便是人家表現出分毫,她只怕也是看不出來的。
只是蔣晨看著蔣曄送過去的栗子都被沈玉文放在了手帕上,卻是一個也沒有動過,看了一眼,蔣晨便淡淡地轉了目光。
沈家回府的馬車上,沈玉文猶豫良久才斟酌著問道:「母親怎麼送了那個鐲子給蔣家四姑娘?」
溫素琴道也沒有瞞著她,直說道:「咱們之前在杭州,你大哥又忙於科舉,婚事便先放下了,如今回了長安,也該把這件事定下來了。」此事回長安之前沈向南就與她商量過,思嘉這樣的容貌品性,一入京城想必有許多人來打聽,只是此時局勢複雜,京城之中,勢力盤根錯節,沈家不願入局,更不願沈思嘉攪入其中,而蔣家遠離朝堂之爭,門第也足夠高,是結親最好的選擇。所以今日一見,她便將那鐲子給了蔣曄,果然,之後李夫人便跟她隱晦提起了兩人的婚事。兩家對這樁婚事都是千挑萬選出來的,一旦彼此透了意思,沒有不滿意的。
只是蔣家如今有兩樁婚事要忙,此刻顧不上定親之事,兩人便約定好了等蔣晟的婚事一過,便商量沈思嘉和蔣曄的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