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一百九十六章 底牌盡出
偌大的定北關消失了幾個人,是件再平常不過的事了。而唯一有點異動的,就是那神魔軍陣裡頭了。
畢竟好不容易才抓住的柳木,一轉眼又讓他跑了,還是從軍陣裡頭逃走的。
這麼一來,就很能說明問題了。
至於其他幾人,只有徐長生兩人,神魔衛伏柳木不成,便準備去將他倆捉拿,沒想到連他倆也消失不見。於是一堆鬱悶無處發泄的神魔衛,便帶回去了大批吞鯨幫成員,還當場發布了一張擒拿令,擒拿吞鯨幫的那兩位幫主,「吞鯨雙雄」。
於是一場鬧劇就此落幕,各回各家,一切安穩。
一切也都平安無事。
負責拱衛定北關的兩位金甲神人,一位酣睡,一位吞香納火。
負責鎮守定北關的將主,當了那雕塑。還好那位老道動手之前也和他打了招呼,說只是借地方用用,借的也不是定北關,而是定北關北邊的那塊空曠平地,用壞了會賠的。前提是自己別亂動,不然一切都免談了。
於是他只能點了點頭,老道也頗為友善地抱下了那坐在他脖子上的道童,三人開始眺目北望。
……
柳木仍在驚喜,沒曾想嘴上絲毫不留情面的王長老,到最後關頭仍然出手,救下了自己尚且不說,還出手將那兩個少年一齊送進了陣法!
這說明什麼!
說明二者皆可殺!至於那個神馭期的黃粱郡郡守,自有王碑帖負責擋下。
畢竟是一位歸真,哪怕受了傷,也不是神馭期能抗衡的。之前不答應,多半還是在權衡罷了。
壓下心中的喜悅,柳木朝四周望了望,希望能看到王長老的身影。但終究還是他多想了。
什麼也沒瞧見。
很快他便收拾好了自身情緒,王長老是什麼身份?可能在這大庭廣眾之下圍殺兩位下三境的少年?
肯定是不知道待在什麼隱匿處,憑那掌觀山河的大神通看著此地。
想到這,柳木立馬提起了精神,稍微感應了一下花語婆婆的位置,便尋了過去。
「老柳,現在是怎麼回事?怎麼你們幾個都無聲無息地進來了,還有那倆少年,不是說好了只拿那個徐長生開刀嗎?」
花語婆婆坐鎮陣法,無法出手只能留守原地,因而對於這些情況她也只能等柳木過來時再詢問。
為何?
當然是有靠山為我們出手了,而且這靠山還不是一般的靠山。
看他這次出手的態度,是不準備走了。以後啊,我們的日子就好過多了。
只不過這些話肯定不能告訴她,王碑帖沒有主動暴露的心思之前,自己是誰也不會告訴的。
於是滿心歡喜只變成了一句冷冷淡淡話,「管那麼多作甚,都殺了便是。」
花語婆婆語滯,也不知這柳木今兒個是咋回事,在自己面前還裝了起來。
不說?
不說還了不起了!
花語婆婆重重地拄了下拐杖,別過頭去,默默維持起了陣法。
至於另一端。
何必之和菁英兩人也做好了準備,就等花語婆婆操縱陣法將那兩人送到自己面前了。
剛剛也接到了柳木的傳訊,說這次兩個少年都能一併殺了,沒什麼好畏手畏腳的。
忽地,菁英微微抬頭,有些納悶道:「必之,為何你最近經常摸下巴啊?你又沒鬍子,有什麼好摸的。」
何必之一愣,淡淡地瞥了一眼,未曾說話,一縷劍光從眉心飛出,繞指柔轉。
看地菁英神采飛揚。
飛劍名「繞指」,很女性化的名字,是何必之親自取的。而事實上這「繞指」在飛劍裡頭,殺力確實算不上高。其真正強的,也就是那一手詭譎多變的糾纏之術。
在何必之的修行途中,靠著繞指糾纏最終斬殺的修士可不在少數,而且大部分都是跨境斬殺。
而靠著這柄繞指,何必之確實在這川州的修行界裡頭闖下了不少名聲。再加上他那清冷的性子,確實成了不少女子修士的夢中人,其中自然也包括菁英。
只是不知為何原本不近女色的何必之,為何最近突然開了竅……
想著菁英又是一陣臉紅,悄咪咪地看了他一眼。
……
四周黃沙瀰漫,遮天蔽日。
剛剛還處在繁華大街的徐長生兩人,卻忽然來到了這不知名的風沙之地,一籌莫展。
「這是幻境?」
徐長生對這些千奇百怪的仙家手法也不太了解,只能猜測。
但又覺得不像,如果真是幻境未免也太逼真了。而且要在那定北關內布下這幻境,真當大瑞是泥捏的?
薛南沒有回答,右手伸進袖中取出個巴掌大小的羅盤,靈氣注入,羅盤只是略微泛起一絲白光,再無其他動靜。
薛南搖了搖頭,神色鄭重,「不是幻境,這是真的。」
「而且看這陣法造詣……」
薛南看了看四周,又搖了搖頭。
看這樣子,兩人是只剩下一條路可以走了,也是唯一的一條路,那邊是手中的那兩張保命符籙。
至於那張含有「大道理」的符籙,現在局勢不明,也不知道能不能用。
忽地,徐長生一手拉回薛南。
兩人身前的黃沙之中走出兩道身影,一男一女,氣息深如古海。
不可力敵!
兩人絲毫沒有猶豫便捏碎了各自手中的保命符籙,瞬息六千里!
站在城頭的老道忽地笑了笑,摸了摸道童剛長出來的那點黑髮,「臨陣逃脫可不是大男人該做的事,對不對呀?乖兒子。」
道童沉默寡言。
眼前廣袤的平地之下卻躍起一頭巨大的紫色蛟龍虛影,撞入虛空,消失不見。
寬敞官道之上行人絡繹不絕,無一人察覺。
原本身形被一股虛無力量裹挾帶走的兩人,卻突兀地撞在一面透明薄幕之上。
落地之後,四面依舊黃沙一片。
兩人對視一眼,心中明了,沒逃出去,依舊在這詭異陣法之中。
薛南問也沒問,直接捏碎了僅剩的另一張符籙,那張被於興文稱之為含有他的道理的符籙,一張號稱歸真以下皆可殺的霸道符籙。
極遠處的一棟書閣之上,一襲白衣手捧古籍的黃粱郡守心頭一跳,隨即放下手中書,閉目不定。
黃沙之中幾陣清風交匯,化作一淡薄人影,書生卷氣。
人影雖未回頭,但薛南卻早已認出,對著深深一揖,嘴唇顫動,「弟子曲北,見過先生。」
人影回過頭,正是那黃粱郡守,只是身形淡薄的連面容都有些模糊。
於興文笑著張了張嘴,沒聽見聲音,過了片刻,一道溫醇的嗓音才在兩人耳中響起,「有為師在呢。」
說著兩道身影連袂而至,落在遠處看著這突兀出現的虛幻人影。
何必之表情冷靜,絲毫看不出喜怒。倒是那女子菁英,好一陣慌神,生怕自己壞了大事。
畢竟將這兩人拘入法陣她就沒出什麼力了,好不容易等到自己出手,可這還沒出手,又讓兩人給跑了,那自己可就真的百死莫悔了。
萬幸中的萬幸,花語婆婆布下的陣法名不虛傳,將這兩個小賊留下來了!
不過,現在突然出現那人影,應該是他們憑藉什麼手段喚出的護體英靈,至於具體實力如何,只有一試才知了。
女子身形恍惚便淡,何必之卻伸手將其攔下,淡淡道:「讓我來。」
護在兩人身前的於興文卻忽地伸出右手,食指中指稍稍一夾,兩指之間一把泥鰍大小的飛劍震顫不已。
於興文笑道:「偷襲可不是什麼好習慣。」
說著兩指夾住飛劍,往一旁一甩,飛劍入地不見。
對面男子臉色一白,傷勢立馬便被模仿出了九成。
身旁女子身形消失不見,轉眼間在幾人中間各自出現了一名手持軟劍的長發女子,神情冷冽。
軟劍之上劍光吞吐,如那毒蛇擇人而噬!
於興文眯著雙目,嘴唇微動,「子不語怪力亂神。」
女子身形如煙霧般消散。
最後卻在劍修何必之身前出現了那菁英的身形,也是一臉退了幾步才站定,臉色蒼白。
若不是這只是一張符籙凝聚出來的法身,不然何至於此?
以於興文儒家賢人的身份開口,管他什麼劍修不劍修,沒有那上三境大道抵擋的,通通都得跪下。
回頭看了看並肩而站的兩位少年,這黃粱郡守笑了笑,一道聲音傳入親傳弟子耳中,而後抬頭看了看天幕,朗聲道:「吾欲劍開……」
聲音戛然而止。
就在這黃粱郡守身前站了位身披鎧甲的中年男子,面目黝黑,神色之中難掩愧疚,只見他看著眼前的虛影,抱拳道:「定北關將主何暮蒼見過於郡守。」
於興文看著他,許久,輕聲道:「將主真要如此?」
何暮蒼身軀一顫,原本還有一絲愧疚的臉色瞬間平靜下來,抖了抖鎧甲上的塵土,一手負后,一手虛引城頭,「有請於郡守城頭一敘。」
說完不等他回話,便以術法將其帶上城頭,兩人瞬間消失。
徐長生不動聲色往前一步,一手摁住狹刀,站在了薛南身前。
黃沙飛舞漫天,少年衣衫獵獵。
求人不如求己,這是少年自小便明白的道理,豈會因為走上了仙路就忘卻?
至於打不打得贏,打不贏就能不打了嗎?打不贏自己給他們磕上幾個響頭他們就會放過自己不成?
不可能的,事到如今,唯有一戰!
何況自己還有一柄放在芥子物中的降妖未曾取出,真要抓準時機,指不定還能帶上一個。
少年想著微微低了低身子,死死地盯著對面那一男一女,雖說兩人各被於興文賜了一招,但也絕對不能掉以輕心。
忽地,薛南一手搭在他肩上,跟著往前踏出一步,笑道:「當大哥的怎麼好意思一直站在小弟身後?」
「來來來,今兒個就讓他們嘗嘗咱兄弟倆的厲害。」
說著薛南雙手合放在小腹前頭,而後緩緩朝兩邊拉開,雙手之中出現一把雪白短刃,薄如蟬翼。
這還是徐長生第一次見到他的本命法寶,雖說之前也開玩笑詢問過幾次,但都被他笑著打哈哈說了過去,說什麼一把刻木頭的刀子有什麼好看的。
但現在看來,顯然不是那麼簡單。
說著兩位少年於漫天黃沙之中並肩而立,一個身背長劍手持狹刀,一個手捏一把短刃。
沒一人躲身後,也沒一人站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