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0 雲鶴打過來了

柳月仙醒了，令所有人驚奇的是，她失憶了。記憶停留在了她還沒入皇宮的那個時候。還是十五歲的如花年紀。她在等著她的牧郎過來娶她。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在皇宮。

迎春給她撒了一個謊。姜牧征戰在外，皇上體恤，將她接到宮中，在宮中等著姜牧回來。他一回來，二人便可完婚。

在這個謊言里，柳月仙忘卻了所有的痛苦，某種意義上得到了圓滿。

而迎春，也將衛昭的事放在了心底。

柳月仙如今失憶，迎春再說那些也毫無意義。而且她自己也考量了如今的態勢。唯有什麼也不說，才能保全柳月仙，等著姜牧回來。或許這樣，才是對柳月仙最好的。人能有幾次機會，可以一切從頭再來呢？

柳月仙的事情算是告一段落了。衛昭去看過她一回。她眼中純澈的眼神，竟然衛昭心生羨慕。她叮囑了迎春幾句，便回去了。

聽說前方大雪還在下，姜牧還沒有啟程的消息傳來。秦羨依舊沒有任何消息。

而就在這幾日，姜安和鳳隱的身體都變得很差。

姜安那處，姜舒並不讓她去見。衛昭便只得在翠寧宮一心一意的照顧著鳳隱。

看著她油盡燈枯，身上的精神在一點一點的被抽離，她的身體就這麼短短几天，竟消瘦了許多。原來人在死得時候，上天會收走她許多的東西。

鳳隱病情惡化的很快，這幾日，已經不大能睜開眼，就這麼一直睡著，吃的也很少。

笑兒嘗嘗偷偷去抹眼淚，怕衛昭看到了更傷心。

可衛昭知道。她每次來的時候，眼睛都是紅的。

她也傷心，可她知道鳳隱不希望她哭。

她是死過一回的，知道誰都避免不了這個命運。

古太醫來看過，只搖搖頭，開了服藥便走了。

衛昭坐在鳳隱床前，靜靜的看著她。

鳳隱努力睜開眼，看到了衛昭。

透過她，彷彿看到了先皇后。

她這一生，一直在這一對母女身邊。如今大概是自己需要休息的時候了。

「姑姑……」衛昭握住她的手。

鳳隱此時眼神很清晰，腦子也很清明。這大約是迴光返照了，鳳隱自己心裡清楚。

「小殿下……」鳳隱看著她，「一定不要哭。奴婢只是要去陪皇后了。」

衛昭點頭，「我不哭。姑姑辛苦了一輩子，可以休息了。」

鳳隱點點頭，「你有了大統領，有了念兒，奴婢也放心了。大統領他會回來，奴婢知道。屬於他的那顆星還在亮著。謝博士的話不會錯。所以好好的等他回來。」

衛昭點頭。

鳳隱又道，「你的責任已經夠了。小殿下，以後的日子為自己而活吧。這世界本就不是你我能左右的。這紛爭交給那些人吧，他們不會停止的。小殿下，你值得這世界溫柔以待。」

「好。」傻鳳隱，永遠都是為著她和她的母后而活。她又何曾為自己活過呢？

「讓奴婢再看一眼念兒吧。」

衛昭轉頭喚了笑兒。笑兒從外頭抱著念兒進來。

鳳隱看了看念兒，閉上了眼睛，嘴角還有淡淡的微笑。

衛昭將孩子抱好，對笑兒道，「姑姑走了……」

笑兒捂著嘴巴，眼淚如決堤的水。

在她走後沒兩日，薛老太后也走了。

整個皇宮瀰漫著很肅穆悲傷的環境。

這好像是晉國最冷的一個冬天。冷到了骨子裡。

大臣們天天跪在乾清宮門口，要求面見聖上。

姜舒知道，他們來看姜安是一個目的，可還有另一個目的。

古太醫說姜安已經快到彌留之際。她撐了幾天，終究是有些撐不住了。她不得不接受，她的弟弟即將要離去的這個事實。

一個很現實的問題擺在眼前，姜安如果真的沒了，這晉國該怎麼辦？

魏延終於來了。

姜舒在大殿內見了她。

「微臣見過長公主。」

姜舒面色慘白，這些日子瘦了許多。

她坐在椅子上，看了看魏延，道，「你今日來可是為了小七？」

魏延道，「不敢欺瞞長公主，微臣來看看皇上，也來看看皇后。」

姜舒強忍著眼淚，道，「她一直不曾離開過小七的床榻前。這些日子，小芙也辛苦了。你是她父親，自然會擔心她。」

魏延微微頷首。

姜舒道，「小七他犯糊塗，生了你的氣，讓你在家閑著。具體的事情，我已經知道了。如今小七身體抱恙，我又是個女流，朝廷的大小事宜，還得仰仗你們這些老臣。」

魏延知道，這如今能縱觀大局，又能穩住別人的只有姜舒。

但他也給了她一些時間。他知道，姜安的這件事對姜舒來說是難以接受的。而且她一時不會放棄。所以來叩見的大臣來了一撥又一撥，他卻一直沒有動。等到了這個時候，他才終於來了。

姜舒願意此時心平氣和的見他，就說明，姜安他已經病危，且姜舒知道，已經回天無術。

見姜舒說了這些，魏延便藉機跪了下來道，「皇上既然已經時日無多，長公主此時得要主持大局，微臣一定竭盡全力輔佐長公主。」

姜舒苦澀的一笑，道，「我雖有些能耐，但絕對不合適主持這個大局。這是一個國家，要管的事太多了。魏相，你先起來。」

魏延起身。

姜舒道，「姜安年紀輕，與小芙雖成親有些日子，但二人並沒有孩子。若，若……」

姜舒哽咽的幾乎無法成言。

從她嘴裡說出那句話，對她而言來說實在是太難了。

魏延道，「微臣知道長公主想說什麼，微臣代諸位大臣和晉國的百姓感謝長公主的深明大義。」

姜舒沒說話。

魏延道，「皇上無子，按照祖制，便只能從皇上的兄弟或者子侄中挑選一位能擔大任的。」

姜舒道，「本來老四倒是有這個能耐，可他卻先反了。無論如何，現在也不能將這位置給他。至於其他人，要麼年紀尚幼，要麼資質平平，我實在是想不到能有誰。」

說著，姜舒看向魏延，道，「那些大臣天天過來，跪在外頭，他們一定為了此事來的，且他們肯定也已經商議出了一個人選。我是知道的，只我不大樂意見他們。覺得此時小七他還在人世，他們便想著這些事，叫我生氣。」

魏延道，「長公主與皇上姐弟情深，乃是人之常情。」

姜舒道，「可我也知道，他們沒做錯。那是他們的責任。一個是情感，一個是理智，說得出誰對誰錯呢？」

魏延忙道，「長公主英明。」

「沒什麼英明不英明的。誰死了，這晉國都得繼續下去。祖先們打下來的江山，不能因為我的不樂意就廢了。我和小七都不能成為這史書上的罪人，這讓我以後死了，無法面對那些祖先們。」

姜舒深吸了一口氣，問魏延，「說吧，你們商量了是誰？」

魏延微微一愣。

姜舒道，「別怪我不敬。以前父皇一直喊你老狐狸，定然是有原因的。你雖然在府中不上朝，可朝堂的事情你肯定都是清楚的。這大臣裡邊也有很多都是你的門生。這麼大的事，他們一定也去你府上找你商議過得。他們見不到我，便只有你能來了。畢竟你是小芙的爹。」

魏延失笑，道，「微臣慚愧。」

姜舒擺手，「我也沒有怪你的意思。有你們這幫老臣在，我尚能安心些。」

魏延垂首。

姜舒道，「說吧。你們挑選的人選肯定比我想的要周全。」

魏延站到姜舒跟前，鄭重其事的跪下，道，「微臣舉薦立二王爺為新帝。」

姜曄么？

他那副柔柔弱弱戰戰兢兢的樣子，合適嗎？

兜兜轉轉，這皇位竟然又要落到他手上嗎？

姜舒一直在沉默，沒有說話。

魏延在等。他知道，除了姜曄，沒有更合適的人選了。姜舒最終會妥協。

可就在姜舒還沒有給出答案的時候，突然有人匆匆跑進來。

「緊急軍務……」

那聲音在大殿內回蕩，讓姜舒猛然一驚。

「是什麼？快說！」魏延也正了神色說道。

那人的話叫姜舒陷入了更長久的沉默。

北齊人朝晉國打過來了。

雲鶴他帶著十幾萬兵馬朝京都城的方向打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