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頭鯨魚
長痛不如短痛,快速解決即將混亂的情況,只有同密斯黎說清楚。
章鉞笛自認為不是一個膽小怯懦的男人,至少在遇見這個中國女孩之前,他作為一個狙擊手,從來沒有失手過,敏銳的對環境的感知力,果斷的判斷能力,都是助他一擊中的的訣竅。
作為家中集團的一員,他看慣了集團中的勾心鬥角和翻臉無情,在這個制毒販毒一體化的新興集團,最要不得的就是心軟。
可他此刻在面對這樣一個密斯黎時,竟然隱約為難了,中國人很重承諾,他想起那天晚上密斯黎接受了他衝動的求愛,暗暗悔恨和自責。
她只是一個簡單而軟弱的女孩,章鉞笛幾經思考,還是下定了決心斬斷他們新生的感情,也許,她還不愛他,這樣最好,只有他一個會因此有些許傷心。
他再次來到了街區的旗袍店,科博見大家都不願意來同他說話,來者是客,雖然科博也有些氣惱章鉞笛前幾天把老闆惹哭,可章鉞笛坐在門口的長椅前,實在太顯眼,來往的客人都會問一句,那一位是不是密斯黎的男朋友。科博走過去和他說了聲日安。
「密斯黎呢?」
科博指了指不遠處的中國樂器堂,「一大早就去了那裡。」
章鉞笛道了一聲謝,從口袋中拿出一張票子給他。
科博見是大數額的小費,擺擺手沒有收,只是說了一句,「其實我們老闆很好哄,再說,她很喜歡您。」
章鉞笛聽到這句話沒有接話,徑直向前方走去。
塞西爾跑過來怪他,「肆說,不讓我們告訴他,老闆已經因為他不開心了好久,你是不是不想要這個月的獎金了?」
「誰揪了獅子的鬃毛,誰就得要負責安撫獅子。」科博說了句當地有名的俗語。
「我看著前幾天來的那個小姑娘,覺得有點眼熟。」
「那個叫安米婭的女孩嗎?」
派司加說,「我知道你為什麼覺得眼熟,那個女孩和當紅的歌星很像,叫……記不起了,唱了《愛情的猶豫》那個,前幾天我們還聽這首歌,想起來了嗎?我去聽過她的演唱會,和安米婭長得確實很像。」
「行了,別亂說話了,都幹活吧。」科博說。
程午肆提著一捆新蜀錦進來時,大家默契地沒有和他說剛才章鉞笛的出現。
他歇了一會,喝了口茶水,「快一點了,我去把密斯黎叫回來,是用午餐的時候了。」
科博說,「她心情正不好呢,你叫她回來,她說不定又把這些新的都剪碎了,算了,等傍晚再去叫她,那時候她也餓了,也沒有力氣胡鬧。」
又是那一曲,章鉞笛站在一把琵琶前,店門的八字鬍老闆過來迎他,「請問,您需要點兒什麼?」
他伸出手指噓了一聲,示意他安靜。
老闆識相地走開了,黎小姐真夠意思,每次都能給他招來客人,什麼時候她旗袍店倒閉了,他說不定會考慮雇傭她為店員。
章鉞笛這一次終於伸手打開了那扇帘子。
古箏前的女子正在彈奏一曲不知名的古曲,她彈得入神,沒有發現已經有人走了進來。
章鉞笛尋了個地方悄聲坐下,痴痴地看著她。
屋中樂曲繞樑,章鉞笛有一種恐懼且痴迷的感覺,這曲子已經等待了他千百年,他彷彿在另一個世界另一個時間便聽過了這熟悉的曲子。
心神不定時,他總是閉上眼,須臾睜開再尋找靶子。
可這一次,閉了眼,面前都是她,又彷彿不是她。
那個人,笑起來的樣子沒有密斯黎放肆,可是她的手溫暖乾燥,似乎撫過他的頭頂,牽過他走到很遠的地方。
章鉞笛張開眼,開口打破了寂靜,「密斯黎,我以前見過你嗎?」
黎姿眷被他的聲響一嚇,停住了彈奏,「你這人怎麼像鬼,一點聲音也不發!」
「我問你,我以前見過你嗎?」
「見過啊,你來訂旗袍的時候,我們不是見過嗎?」
章鉞笛搖頭,「我說的是更早,更早。」
密斯黎本來還生他的氣,道,「章先生可真會哄女人,把我惹毛了,就說這樣的話哄我開心,你是覺得從前見過,我們就是有緣分是嗎?」
章鉞笛笑了。
「你會用幾種語言逼迫男人承認你的觀點?」
「我……」逼迫人的才不是她,是他。
「密斯黎,我想確認一件事。」
「啊?」黎姿眷沒聽清楚。
他走到古箏邊,按著黎姿眷猶放在琴弦上的手指,一低頭吻住了她,他要確認的只有這一件事。
黎姿眷被他突如其來的吻嚇蒙,她閉了眼接受他,本想把手抽出圈住他的脖子,章鉞笛卻按得緊緊的,不讓她從琴弦上離開。
直到他鬆開她的手,唇卻沒有離開她,若即若離,等她歇了口氣,章鉞笛忽然湊到她耳邊說,「阿弗里斯信,可你知道我不信神嗎?」
黎姿眷說,現在知道了,可是她不知道他為什麼要在吻了她之後說這樣的話。
章鉞笛忽然咬住了她的耳垂,放開她后道,「神說,人們之所以求而不得,是因為他們妄求。」
黎姿眷轉過臉問他,「你妄求了什麼?」
「我從不向神求,我要什麼,我就自己去得。」
黎姿眷覺得這樣胡言亂語的他也很有趣,抬起手,手上已經壓了幾道琴弦印,黎姿眷沒有細看,接近無名指處的一道紅印已經破了皮,此時如果她把手泡在水裡,就會有殷紅的血流出。
章鉞笛不準備按照原來的計劃行事,「下個月,我帶你去法國。」
「為什麼?」
「結婚加上度蜜月,一起安排。」
「那我收拾東西。」
「好,記清楚,我們一起去法國。」他強調說,特意把『我們』加重了。
他不要再選擇一個人生活,沒來由的,他喜歡身後這個人到了極點,彷彿等待了很多年,盡頭處就是這個人。
他回了家,不出意外,阿弗里斯一定又把他今天的行程知曉得乾淨,阿弗里斯會殺了他嗎?不會,章鉞笛有足夠的自信,阿弗里斯不肯放他自由,是因為擔心他長了翅膀會飛離他。
談判永遠勝過戰爭。
會客室只有阿弗里斯一個人,平時他身邊總是跟著兩個男人,都是從墨西哥政府軍退役的特種兵,如果非要對抗,章鉞笛也沒有自信可以同時殺了他們。
只有見他,他身邊才空無一人,章鉞笛明白,阿弗里斯給他做帽子,阿弗里斯給他找教父,阿弗里斯教他打槍,都是因為他把他當成了親兒子。
就算是他的骨血,整日里也想著多從集團里吸血,拿到一筆筆的錢和一箱箱貨。只有章鉞笛一個,他給,他就拿著,他不給,章鉞笛也不會期望,因為他原本和那些男孩子就不是一路人。
阿弗里斯說,章鉞笛最像他小時候,那時候他想做個好孩子,讀法作為一個律師生活,可是他終究沒有走這條路。章鉞笛聽他說完,那天晚上就把屋中有關於法律的書籍都搬到了他的桌上,和他一起看書。結果,沒到半個小時,章鉞笛抬頭一眼,阿弗里斯已經睡著了,他搖頭,幸好沒有做律師,否則幾百年也拿不下律師證。
阿弗里斯此時站在桌前,手中的手杖敲擊桌子,想要聽聽他想怎麼解釋。
章鉞笛不卑不亢,「我會和黎小姐結婚。」
就像這件事沒的商量,已經決定好了。
「可你答應我了。」
「我後悔了,我愛她,而且這輩子只會愛她一個人,阿弗里斯,你愛過人嗎?」
「一個殺手不應該學會愛人。」
「任何人都應該學會愛人。」
「可殺手不該。」
「我不只是殺手,我還是……你的兒子。」
「所以你現在想要毀約?」
「我願意用我的生命換我的愛情,如果你同意。」
「蠢貨!」
「多謝爸爸誇獎。」
「你完全就是個蠢貨!」
「爸爸,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激動,你帶著我殺了第一個人那天,我只是恐懼,沒有興奮,安米婭教我彈琴那天,我只是安心,沒有快樂,可她出現了,我愛她勝過我手中的殺人的槍,勝過能讓我心安的音樂。」
「你會為了她捨棄我們家人嗎?」
「永遠不會,我依然是您的兒子,安赫利托。」
阿弗里斯嘆氣,兒子大了果然不好管教了,「我可以答應你的請求,可是,你知道我從來不做沒有利益的生意,哪怕是和我的兒子。」
「您要什麼?」
「和安米婭結婚。」
「我不能。」
「聽完我的話,你和她結婚的那天,婚禮上會來VIAGRA集團的一個朋友,你也認識他,他從前是我們家的人,是我養的一條狗,他敢正大光明來,證明他確實藐視他的前主人,你幫我殺了他,然後帶著你的小女友,找個地方結婚,順便避避風頭,等我把後面的事處理完,你再回來。」
「只有這一件事?」章鉞笛問。
「他的身手沒有那麼簡單,你還沒有拿槍的時候,他就已經是幾個集團爭著要的神槍手了,對你而言,他是前輩中的神。」
章鉞笛搖頭,「我不信神,所以敢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