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頭鯨魚
「她還沒有醒嗎?」
「已經度過了危險期,還需要觀察幾天。」
「大概什麼時候能醒呢?」
「具體要看病人的情況,因為撞擊到了大腦,現在檢查過後發現她大腦的損傷程度不是很重,可她一直不醒,這樣下去很危險,昏迷時間越長,很容易引起一些後遺症。」
「……會成為植物人嗎?」
「這個……也是有這樣的情況存在的……」
「鉞笛,你先回去休息,媽媽在這裡幫著照看她。」
「我不用休息,我沒事。」
「還說沒有事,媽你看他,黑眼圈都出來了,章鉞笛,你別不聽媽的話,老姐我在這裡照顧人家,你怕什麼。」
「不過話說回來,她們這一家子可真不是什麼東西……」
「蘊思,別說了。」
「我說錯了嗎?出了這麼大的事,肇事司機我們找,這個小丫頭我們照顧,警察局我們去做筆錄,住院費用我們包,他們倒好,來看了一回就不來了!」
「姐,她在休息,你別這麼大聲。」
「她爸單位有我一同學,我聽說,這小丫頭是他離婚以後從他前妻那裡帶著的,真是可憐,爸不疼,媽不要。」
「蘊思,這話以後別和旁人說。」
「知道了,知道了,這不是咱們一家子在這裡說說嘛。」
時間:2013年9月15日
長京梨子於十五日在社交網站上發文稱,自己曾經給閻扶影視的蘭某看過自己的劇本《全城西行》,該劇本於12年已經獲得了拍攝許可證,此後她更是大力邀請蘭某和其友參與拍攝,蘭某以劇情不合理為由拒絕了邀請。
13年二月份,閻扶影視推出《追子彈》,故事框架和劇情走向和《全城西行》高度雷同。
閻扶影視當天便登上了抄襲的熱搜,長京梨子也登上了熱搜前三,三個小時內熱度依舊未減。
一時間網民被長京梨子曬出的《全城西行》和《追子彈》激怒,多處相似的設定惹得業內也憤憤不平。
長京梨子以女性作家的身份出道,09年筆下的小說《啞珠》改編為同名影視劇,共三十五集,在某衛視黃金時間檔播出。此後踏入編劇行業,參與一系列IP劇改編。
長京梨子,原名黎姿眷,出生於長京市,三十五歲未婚,手中握有多部小說版權,參與改編的作品在業內飽受好評。
十五日晚,風向改變,閻扶影視稱已對長京梨子提起訴訟。
長京梨子敗訴,閻扶影視要求作家長京梨子刪除涉及侵權的信息,並對造謠侮辱的擴大影響進行賠償。
也是從這次事件后,長京梨子不再參與任何IP改編劇事宜。
黎姿眷躺在沙發上,懷裡抱著一碗草莓,咬掉了一半的鮮紅草莓蓋在唇上,像是做了一個草莓SPA,吃掉嘴巴上的草莓,一圈紅色的汁液黏在她嘴巴上,她閉上眼,靜靜地聽著空調外機的震動,臉上的海藻面膜已經幹了,貼著兩邊的腮幫子上,額頭上也有一塊,皺起眉都不容易。
她媽媽在門口等待兩分鐘,輸入五個一輕鬆打開了密碼鎖,她家的這個笨丫頭,買了這套房子又把手裡的錢霍霍乾淨,現在終於安生了。
喝得醉醺醺,拉著媽媽叫爸爸,說她的密碼絕對沒有人知道,根本不是她的生日,也不是最簡單的五個零,又說絕對不告訴任何人密碼,這樣就沒有人可以來煩她了,然後當著媽媽的面,這姑娘大聲念叨,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是五個一,聰明吧。
喝醉了,她家的姑娘能隔山打牛,可智商只有一粒花生米那麼大。
黎媽媽把冰箱填滿了,用力地把一袋子狼牙土豆放在她耳邊,黎姿眷睜開眼,她媽媽又來餵食了。
「我又不會餓死自己,你天天來,真是。」黎姿眷抬起了一張碧綠的臉。
「行了你,也不看看你的鬼樣子,不見陽光,還算是個人嗎?」黎媽媽坐在旁邊的沙發上。
「我給你找了兩個相親對象,你看看合適不?」媽媽從手機相冊中尋找那幾張照片。
黎姿眷坐起來,走入衛生間洗掉了面膜,是啊,她已經三十五歲了,二十五歲時候一本小說登上了當年女性小說熱讀榜前十,那本處女作拿了比媽媽十年的總薪資還高的稿費。她告訴自己,事業剛剛開始,不必慌張愛情和婚姻,儘管朋友中已經有人結婚生子。三十歲遇見了宮禮,事業和愛情都步入正軌。
如今,她失去了創作的信念和對愛情的激情,無論對什麼都提不起關注。
一條信息來了。
黎姿眷擦乾淨手,打開了自己的手機,是宮禮叫她去看一場舞蹈表演,就在遙郡區南路的劇院。
她媽媽把手機遞過來,相冊中三個男孩子的臉並排列在黎姿眷眼前,黎姿眷推開了媽媽的手機,「我不去相親,沒意思。」
「哪有姑娘不嫁人的,難道你和咱們家過一輩子?」
「我什麼時候說和你們過一輩子,你和老爹,還有黎清達過一輩子就好了,管我做什麼。」
黎清達是她弟弟,今年三十歲,是一個朝九晚五的公務員,事業穩定,也是單身,據黎姿眷觀察,他已經有了女朋友,只是遲遲不肯帶回家,一定有貓膩。
「哎呦!」媽媽聽完,照著她的頭就是一下,「不嫁人,一輩子爛在這屋裡?」
「嗯,爛吧,反正無所謂。」黎姿眷走入了自己房間中打開衣櫃,從裡面挑出了一條薑黃色的裙子。
「你要出去了?」媽媽有些驚喜,她已經兩個月沒有出門了。
「我去……收拾收拾垃圾。」
「前幾天的垃圾我都給你分類丟出去了,哪裡還有?」
「有的。」黎姿眷關上門,換上了裙子。
「眷眷,你跟媽媽說,你到底去哪裡?」媽媽拍著她房間的門。
黎姿眷解下手錶,錶帶下面一條紅跡,她看了幾秒鐘,換了另外一隻寬錶帶手錶,完美遮住了那條紅跡。
只是這麼一個小口子,就把一浴缸的水都染紅了,真是熱血少女,黎姿眷低聲念叨,不對,自己已經不是少女了,是熱血老女人。
午夜夢回,她也很少再看那道傷口,她不是難過和害怕,只是厭惡,厭惡自己竟然會做出這樣可怕的事,厭惡自己拋棄了家人,無論別人對她做什麼,她都不該報復家人。
她還記得媽媽衝進來顫著手給她穿衣服,哭著和她道歉,不該說那麼重的話傷她。爸爸開車來到她樓下,把大衣解開包裹著只穿了睡衣的她,一路哭著把她送去了醫院,弟弟請了半個月的假期來照顧她,在醫院門口把幾個記者的相機摔得粉碎。
黎姿眷從那后也知道了,不管弟弟說她多少次煩人,其實他和她終歸是一家人,家人之間,危急時候便是一體,爸媽都是普通人,可他們竟然為了她在網上和那些人對罵,爸爸是個靦腆的人,平日里和同事開玩笑都不吐一個髒字,可他為了她,面子也也不要了。
至於朋友和同學,在她風光的時候擠過來祝賀,她扶了那麼多人,可她落魄之後,居然只有五六個來看望過她,友誼可見一斑。
她經常在想,自己是怎麼走到了這一步,流年不利。
「看舞蹈劇,朋友叫我。」黎姿眷打開門,已經換好了衣服,也化了個妝。
母親還是不放心,「我開車送你去。」
「哎呀,又不遠,我自己去就行。」
「這樣吧,我買票和你一起去看。」
「母上大人,這票你可買不到,早就被搶光了。」
「我……我買黃牛票。」
黎姿眷笑了,「你非要跟我去,今晚不跳廣場舞了?」
「明兒再跳也行。」
「我去把車開出來,你就在樓下等我。」
「穿一件外套,晚上風涼。」
「鞋子也是,穿那麼高跟,不怕崴了腳。」
「哎,我車鑰匙呢?」
「等等,我看看包里有沒有……」
「剛剛來的時候就放這裡的。」
「哎呀,我包里東西真多。」
黎媽媽把包里的東西一股腦倒出來,絮絮叨叨地說話,不讓她插嘴。
黎姿眷靜了一會兒,忽然喊一聲,「媽媽。」
只有她很認真說話的時候,才會叫她媽媽,那天流了那麼多血,黎姿眷躺在她懷裡,一個勁兒叫媽媽,還把自己所有的資產都告訴了她,說遺產已經分配好了。
黎媽媽停下來看著女兒,「怎麼了?」
「我可以自己去,我說真的,九點鐘,九點鐘我就回來了。」黎姿眷說。
「……好。」黎媽媽一件一件把包里的東西收拾起來。
只是低著頭不看女兒。
黎姿眷打開門,回身說,「我不會再做傻事了,人這一輩子做一件也就罷了,哪裡能一直做。」
黎媽媽點點頭,看著她笑了。
真漂亮,她生的女兒真漂亮,是這個世界上最了不起的姑娘了,黎媽媽紅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