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蕪盡處是春山
要想讓這兩人活命,就讓任平生自己拿命來換,這是蕭爺的意思,一換二,本就不虧,簫爺本是簫二爺,原先那個簫爺死了,死在任平生的手裡,幫里的人都以為是警察乾的,直到任平生盜出資料的時候,大家才如夢方醒,他是警察埋在大夥里的鬼。
真是卧薪嘗膽近十年,一朝爬上來就露出獠牙與利爪。
彼時已經是被關的第六天,從最初的恐懼到現在的麻木,顧姻心中更多的是想要同歸於盡的絕望,但一想到牽連到季溫明,她真的真的恨死自己了。
平南來時,顧姻單獨被帶出來,她廢了很大力氣才睜開眼,只見平南手中拿著一個電話,他正一臉遏制不住的表情跟電話里的人交談,忽然來到顧姻面前,一把抓住她的頭髮,把手機放到她耳邊,詭異的笑:「這不就是嗎?」
顧姻頭皮被拉扯的萬分疼痛,但她一言未發,平南不滿她不出聲,直接用腳踩在顧姻的右手並碾壓起來。
一瞬間的痛楚迫使顧姻唇邊溢出一聲呻吟,再後來平南鬆開她的頭髮,起身給電話里的人說:「聽到了吧。」
任平生在電話那頭沉默不語,而後他聽到平南獰笑道:「明天最後的期限,如果你不來……」
後面威脅的話語脫口而出:「第一天,我會把她的指頭一根一根給你寄過去,第二天,會把她的耳朵寄過去,第三天是一條胳膊,我會慢慢的,慢慢的把她寄完整。」
去他媽的變態,顧姻蜷縮在地上,緊閉著眼睛,實在無力,他們每天都給她注射麻藥,意識潰散,四肢乏力,就連動一動都沒有力氣。
似乎收到滿意的答覆,平南掛斷了電話,他用蹭亮的皮鞋尖動了動顧姻的臉,留下一句漂亮的臉蛋,而後臉上掛著微笑揚長而去。
第二天時候,門被打開了,顧姻被解了拷鏈,連拉帶扯拖出來。
顧姻沒想到自己真的會看到任平生,她以為他不會來,優盤在蕭爺手裡,她在蕭爺手裡,任平生完全可以選擇拋棄她,但他此刻活生生站在不遠處,顧姻說不清自己心中感覺,任平生被一群人拿槍指著圍著,神色未曾慌亂,當與顧姻視線相對時,顧姻瞧見他深深地皺眉了。
「你對她用藥了。」任平生語氣冰冷。
「麻藥而已。」平南笑得不懷好意。
平南將顧姻向任平生推去,顧姻本就虛弱,此刻一個踉蹌,被任平生一拉,便撲到了他懷中。
任平生一手圈住她的腰,一手捂在她腦後,將她按在自己胸膛,顧姻嗅到任平生身上的味道,他來時抽了很多煙,她靠在任平生的胸膛上,小口小口地喘氣。
「還有一個人。」任平生記得季溫明。
平南眯起眼睛:「我還得先留一個當人質,看看你有沒有帶人來,對吧,這麼小心翼翼,還是你教我的,凡事都要留一分。」
平南怎麼也想不到,竟然是任平生,是他最信任的大哥背叛了蕭爺,背叛了他,世上章法有沒有道理,善惡有沒有界限,他不管,他不在乎,任平生是好人,他便是壞人,他要把他的善,他的義通通踩在腳下,他要讓他後悔自己的背叛!
「那我要先把她送走。」任平生提出這個要求。
「她走可以,你走……不可以。」平南緩緩而道。
「你的人,我不放心。」任平生說,「除非我親眼看她離開。」
兩人僵持著,平南道:「你認為你還有討價還價的餘地。」
任平生依舊沉著:「優盤,我有很多複印件。你很清楚,我這次帶來的是什麼。」
若非這個原因,也不會費盡心思把任平生引出來,平南眯起雙眼,忽然笑了,他伸手讓那些人把槍收起來,聳肩道:「那你叫人來把她送走吧,不過,我的人要跟著。」
任平生似乎早就料到如此,沒有再說些什麼。
反正周圍都是他的人,他倒要看看,任平生怎樣在他眼皮子底下救下兩個人再全身而退。
顧姻被任平生抱了出去,她終於看到外面的太陽,過了會,她看清這兒是座巨大的廢棄工廠,似乎處於荒郊之外,周圍都是平南的人,約三十多人,大多數人手上都有槍,他們完全處於監控範圍之內。
顧姻靠著任平生的胸膛,氣若無聲:「怎麼辦?」
任平生沒有回答。
過了一會兒,一輛普通的計程車行駛過來,平南的人攔下車,將車跟人都搜了一遍,確定正常后才讓任平生他們靠近,任平生將顧姻抱上副駕駛,而後給她繫上安全帶,他的呼吸灑在她脖頸處,顧姻睜著眼睛看他,他轉頭,目光與顧姻對視,似乎要看到顧姻心中,忽然,他嗡動嘴唇對顧姻說了句:「放心。」
而後他關上車門,在外面囑咐顧姻一聲:「安全了,記得給我打電話。」
平南聽到了,不置可否,他讓手底下的兩個人也上了車。
而後顧姻被帶離,車子漸行漸遠,顧姻知道他們應該馬上會轉移地方,報警恐怕來不及,坐在車后的人手裡還拿把槍,她根本不敢輕舉妄動。
忽然,車子在路上停了下來。
「怎麼了?」車后的人一下子舉起了槍。
「車好像拋錨了。」司機顫顫巍巍地回答。
那兩個人交換了一下眼神,其中一個人拿著槍下車,指著冷汗淋淋的司機,一起看看車子的問題。
顧姻忽然聽到一聲槍響,她猛的將身子朝右撞,一顆子彈穿過她的左肩擊碎了車前擋風玻璃,然後身後的鮮血射出,身後的人已沒了聲息。
「司機」回到駕駛座,對著「衣扣」喊:「目標已擊斃,確定對方三十餘人,手持槍支,對方手中有人質一枚。」
顧姻被巨大的痛楚支配,左肩的傷口血留不止,她的眼前甚至出現模糊的重影,兩道槍傷了,她的身上。顧姻竟然還分神去想。
司機正全力給她止血,顧姻的頭靠在車窗上,而後她看見一輛輛警車駛過,再然後,救護車趕到了,顧姻被抬了進去。
千萬別死。
顧姻也不知道自己在想誰。
*
阿狸倒在季溫明面前時,季溫明覺得自己的心跳都隨之停滯了,槍林彈雨中,她替他擋了那顆子彈,那顆原本應該射在他身上的子彈,她那麼怕疼的一個人,此刻面色蒼白如紙,唯有大把大把的鮮血綻放。
「阿狸。」季溫明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喚她。
阿狸緊閉雙目,沒有一絲回應。
*
最後的最後,一切都塵埃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