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表明自己的決定
待殷璃從沈墨池房中出來,卻是看見了一個意料之外的人,——當朝太傅,沈天澤。
身著暗紅色朝服的沈天澤就算是現在已到知天命之年,但依然能從他稜角分明的臉上看到年輕時的俊朗逼人,沈墨池的容貌,有多半就是像了他的。
對於這位在朝堂上沉浮數十年依然穩居太傅之位的重臣,殷璃從來都沒有小覷過沈天澤的本事;此人,有著屬於文官的儒雅,同樣也有著武官的魄力,而今這樣一個人物沒在衙門裡待著,偏巧是在這個時間出現在府中;可見是府中的下人在知道她來了之後,立刻派人去通知的。
既然沈天澤專門從衙門中趕回來,足見是有話要同她說。
所以,殷璃也不玩什麼裝糊塗,直接來到時沈天澤跟前,主動打了招呼:「今日孤貿然前來沈府,打擾太傅大人一家了。」
沈天澤看著面前的皇太女,心中自是一番感慨,目光在朝著殷璃身後站著的陸遙看了兩眼之後,臉上就露出和煦的笑容,說著:「殿下客氣了,倒是老臣,沒有及時回來迎接殿下的到來,是老臣的疏忽。」
「太傅千萬不要這麼說。」講著,殷璃朝著身後微微敞開的房門瞥了一眼,繼續道:「孤自從回到京城之後就十分忙碌,對於墨池的身體狀況雖然很關心,可卻也是有心無力;而今墨池靜養在沈府,有勞太傅上下照顧。如果太傅有任何需要,都可以派人去東宮說一聲,孤定會盡全力的滿足沈府上下。」
沈天澤也是個人精,聽見殷璃在主動提起墨池之後,卻不張口說出要接他回東宮的事宜,就知道,他那個兒子心中挂念的事怕是要徹底落空了。
想到這個孩子一路走來所受的情傷,縱然沈天澤脾氣再好,涵養再高,在此時也有些生氣了。
所以,他在又看了眼殷璃后,就直接提出:「殿下可有空?可否隨著老臣來書房一趟?」
面對沈天澤的邀請,殷璃自然不會拒絕。
只是,在她剛跟著沈天澤走了兩步,走在前面帶路的沈天澤卻是突然回頭,看向陪在殷璃身側的陸遙:「三駙馬,老臣是有些貼己的話想要同殿下說,您就不必再跟隨了吧。再說了,這沈府上下都是自己人,在老臣的眼皮底下,不會有人敢對殿下不敬,更不會有人敢傷害殿下一分的。」
殷璃看出沈天澤不太喜歡陸遙,甚至還出聲阻撓他隨著自己一起去書房,就回頭給陸遙一個安撫的眼神,繼而道:「沒事,我只是去同太傅大人說兩句話而已,你就在前堂等著吧,等我出來了,咱們就回東宮。」
「好。」
沈府前院。
書房中,殷璃看著沈天澤,「太傅大人不用對阿遙如此抱有敵意,說到底,做錯事的那個人是孤,跟阿遙沒有任何關係;大人將自己的怒火發泄到阿遙的身上,實在是有損大人的氣度,萬萬不該的。」
沈天澤勾著嘴角輕笑一聲,「殿下這是心疼了?看來外界的傳言還真有幾分真,現在京城裡,人人都說咱們的東宮儲君突然收了性子,開始變的專情起來;原本東宮的三位駙馬已然遣散了兩位,只留下自己最喜歡的人在身邊伺候。起初聽這些話還覺得有些荒唐,可現在看殿下對三駙馬如此維護,倒是讓老臣認為這些話的可信度還是挺高的。」
殷璃聽出沈天澤語氣中的諷刺,道:「孤知道,大人身為墨池的生父,看見孤如今這樣對待墨池,心中不悅著孤;所以,不管太傅大人你如何訓斥孤,孤都不會多言辯解。但是孤想讓大人明白一件事,那就是縱然孤對墨池已經沒了男女之情,可是還是會對他負責的;孤知道他的身體狀況不好,孤已經派了人去延請名醫,一定會讓他儘快恢復健康,重新振作起來。」
沈天澤有些哭笑不得的看著殷璃,雙手背在身後,圍著她轉了兩圈:「殿下口中所言的負責,只是將我兒的身體治療好,這麼簡單嗎?殿下,當年墨池是怎麼入的東宮,想必不用老臣提醒你,你自己就記得清清楚楚。那時墨池並不傾心與你,是你費盡了心思逼著他入的東宮,在東宮的三年,殿下的感情受到了傷害不假,難道我兒的傷害就比殿下來的輕嗎?如今,墨池發自內心的喜歡上了你,可是你呢?轉身就又不要他了!殷璃,你未免也太將我沈府視為兒戲了吧?我堂堂沈府嫡子,被你如此玩弄,現在你一句歉意,一聲補償,就能將你的所作所為全部掩蓋嗎?」
殷璃就知道,沈天澤雖然不在朝堂上發難與她,並不代表他的心中是沒有怒意的。
而今,聽著他的指控,她也自知無顏,只能低頭認錯,「孤能明白太傅大人的怒火,也知道自己無論做什麼,也無法補償對墨池的傷害。可是大人既然是性情中人,那也應該明白在這世上最勉強不來的就是男女之情;沒錯,曾經孤是真心喜歡著墨池,可是再熱情的一顆心,在被接二連三的傷害之後,還是會痛、會失望、會變的冷下來的。孤不瞞著沈太傅你,當年孤同時迎了三位駙馬入宮,但在孤的心裡,真正想要視為丈夫的人只有他沈墨池一人;孤早就在心裡盤算好了,等將來有一天待大仇得報、兇手伏法之後,孤會將阿敬和阿遙送出皇宮,還他們自由,只留墨池一人在旁陪伴終身。但是,孤與墨池之間的誤會太多了,有無數次的機會孤向他解釋,可是他都不肯給孤機會,大人可知?您的兒子可是不止一次的用匕首、毒藥來刺殺我;他是孤心中愛的最深沉的那個軟肋,看著自己摯愛的人一心想要自己死,那種恨不能隨了他的心愿,乾脆就死了的心思有多絕望,大人可明白?可感受過?」
「如今孤說這些,不是為了給自己辯解什麼;而是想要告訴太傅你,孤對墨池的心從來都是真誠相待,不管是以前的男女之情,還是現在的心頭責任,他一直都是孤很重要的人。只可惜,孤與他的緣分實在是太淺了,此生無緣再做夫妻,只能徒留下遺憾陪伴我與他。」
「大人想要讓孤同墨池再續前緣,只怕孤就算是拚命地勉強自己,也是無法做到了。因為在孤與他錯失的這段歲月里,已經有了另一個人走進了孤的心裡,如果在此刻,孤因為大人的話而拋棄了阿遙,那在阿遙面前,孤才是那徹頭徹尾的負心之人;況且,這對墨池也極不公平,明明不愛,卻要勉強在一起,這難道不是另一種折磨與摧殘嗎?」
沈天澤看著殷璃,眼角開始隱隱泛紅,「殿下不願意傷害三駙馬,現在一心只想同三駙馬鶼鰈情深、白首到老。那臣的兒子就活該成為那個被你放棄的人?他這些年所受的苦,就白受了?殿下明知,當年墨池的確是在你面前做了錯事,可是他也是受人蒙蔽才如此;殿下當年能夠同時迎三位駙馬入宮,難道現在,殿下就不能同時讓墨池也陪伴在你身邊嗎?我大周朝可是有先例的,曾經的兩位女帝身邊,可不僅僅只有一個鳳君陪伴在側。」
殷璃望向窗外,聲音又輕又緩,「沈太傅身為父皇身邊的近臣,想必知道的一切情況也應該比尋常人還要多才是;雖說,現在天下人皆認為孤當年詐死,是因為要為父皇祈福,可是,事實的真相到底是怎樣的,想必不用孤多言,太傅大人也是知道一些的。」
沈天澤一愣,難以置信的看向殷璃,「難道、難道你真的是因為想要跟陸遙長相廝守,這才放棄了唾手可得的天下江山?這、這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為什麼不可能?」殷璃輕笑著,看向沈天澤:「在這世上,有些人眷戀權勢,有些人沉迷財富,但還有一些人,不愛那金銀俗物,也不稀罕那滔天權力,只想要守著一個自己喜歡的人,安安穩穩、平平順順的過此生。不巧,孤就是屬於這最後的一類人。」
「孤在外遊歷三年,算是真真正正的見識到我大周的大好河山,在這三年時間裡,孤每天都過的很開心,沒有一日後悔過自己放棄的那些;相反,孤還十分感慨,感慨著這麼美好的日子為什麼不早點到來,如果早知在這世間當一個普通人竟是如此放鬆愜意,孤絕對不會讓自己投生到帝王家,去經歷那些爾虞我詐,品嘗那些骨肉分離。」
「沈太傅,你說,想讓墨池跟阿遙一樣能夠陪伴在孤的身側;但你不知,孤不想當儲君,更不稀罕那個九五至尊的女帝身份,孤此生只想做他陸遙的妻子,當覺鳴山莊的女主人,陪著自己心愛的人,做一對平凡的夫妻,生兒育女、共赴白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