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震怒爭執
殷瀲並不藏著對殷斐的喜愛，「雖然麗貴妃一直以來都不太喜歡我，但是四哥人很是不錯，在太學的時候，四哥也常常幫著我，偶爾得了好吃的，也會分給我吃。」
殷璃笑著摸著殷瀲的腦袋，道：「原來，在我們瀲兒的身邊還有這樣一個性格寬厚的大哥哥陪伴著你成長，這樣，真的很好。最起碼我們的瀲兒不是孤單的一個人。」
「嗯，現在瀲兒的身邊還有了皇姐，瀲兒要永遠跟皇姐在一起，永遠都不分開！」
看著懷中閃亮著一雙奪目眼睛看向自己的小傢伙，殷璃臉上的笑容稍顯勉強；因為她知道，她是沒有辦法永遠陪伴在這個孩子身邊的。
只是眼下，這些話還不能在這個時候告訴他，以免他好不容易平穩下來的心緒，又亂了起來；這個孩子從小就是個沒有安全感的，而今好不容易從她這裡得到了稍許的安全感，所以對她頗為依賴。
就算是短暫的團聚，她也不想在這個時候將某些真相告訴他，就讓他先在她的保護之下當一段時間無憂無慮的小皇子吧；將來這萬鈞江山的重擔交到他的手中，他再想過這樣簡單幸福的日子，怕是也難了。
發生在靜思宮的事根本是瞞不住平康帝的，所以在第二天，殷璃在得知六皇子醒來並無大礙之後，這才親自領著五皇子殷瀲去了趟崇德殿，向平康帝坦白一切。
平康帝看著跪在下面的殷璃和殷瀲，先示意著殷璃起來，跟著，才聲調略冷的同殷瀲道：「平日里，朕看你是個乖巧溫順的性格，沒想到亦有兇狠的時候；朕聽說，六皇子當場就被你砸暈了過去，如果不是就醫即時，怕是會有生命之危。」
殷瀲趕忙叩頭認罪，道：「是兒臣打傷了六弟，兒臣願意領罰。」
殷璃看著表情不太好的平康帝，再次站了出來，「父皇息怒，說到底這也是因為一點口角之爭引發的禍事；在昨天，兒臣與靜妃娘娘都已經先後責罰過瀲兒了。父皇你看，瀲兒的這雙手就是被打了手板子后留下來的傷勢，其實今天都已經消了些腫了，昨天看上，可是更加駭人呢。」
聽見殷璃這麼說，平康帝這才注意到這個孩子的兩隻手被白色的布條包裹著，露出來的手指上亦有紅色的痕迹，看來真如殷璃所言，是受過責罰的模樣。
考慮到他剛剛失去生母不久，又礙於殷璃在現場，平康帝長嘆一聲，道：「瀲兒啊，你畢竟是哥哥，怎麼能隨意對弟弟動手呢？就算瀾兒偶有調皮，不小心做出讓你動怒的事，你也要多多的包容他才對，這樣你們兄弟才能兄友弟恭、和和氣氣的長大，明白嗎？」
「是，兒臣謹遵父皇的教導，以後定會好好疼愛六弟，不會再與他爭執動手了。」
平康帝又嘆了聲氣，繼續道：「朕如今年紀大了，最不希望看見的就是身邊的家人們依舊生活的烏煙瘴氣，這後宮的太平對朕來說也是很重要的；這次既然有你皇姐替你求情，再看你的確也是領了責罰，朕就不再多訓斥你了。朕一直都誇讚你是個懂事的孩子，朕不希望在以後，再聽見你鬧出些不成體統的事，知道了嗎？」
殷瀲規矩的回答著：「兒臣知道了，也記住了父皇的教導。」
「好了，你的手傷著，這兩天朕給你特許，就不用去太學上課了，乖乖地在東宮裡將傷勢調養好，再去學習吧。你的這雙手寫的一手好字，可千萬不要因為傷了手，而毀了那一手好字。」說完，平康帝就對魏德全吩咐道：「你去送五皇子回東宮，阿璃留下來，陪著朕說說話。」
魏德全聽出平康帝話里有別的意思，這是想要讓不相干的人全部都出去，獨留下殿下一人在崇德殿中談話呢。
雖然好奇平康帝想要在私底下同殿下說什麼，但魏德全可不敢忤逆平康帝的命令，於是，就含笑牽上了五皇子的手，將他領出了大殿。
在殿中只剩下殷璃和平康帝二人的時候，平康帝雙手放於身前，身子朝著後面的軟墊上一靠，神情疲懶的看著她，盯著殷璃許久之後，才慢悠悠的開了口，「這就是你重新想到的離開京城的辦法？你到底看上了這個孩子什麼？能讓你對他如此袒護？」
殷璃聽到這三個問題，當場眉角就是狠狠地一跳，跟著，就抬起頭看向靠坐在龍椅上的平康帝；果然，在這個世上她的親生父親也是很了解她的，這麼快就知道了她的打算；不過，她也從來都沒想過，她的舉動會真的能一直瞞住他。
如今，既然他主動將事情挑明了，那她也沒必要再裝糊塗，只見殷璃神情坦然的看向平康帝，慢條斯理的回這話：「兒臣在瀲兒的身上，看到了不少兒臣曾經的影子。他與兒臣一樣，都是在很小的年紀就失去了生母，兒臣當年雖然貴為父皇的嫡公主，但是在這後宮之中，日日都是如坐針氈的，因為在兒臣的身邊有太多的危險，有太多雙眼睛盯著了；所以兒臣在小小的年紀就學會了察言觀色，只為保全一條性命。而瀲兒也同兒臣一樣，活的謹小慎微，時時都要謹言慎行，生怕一不小心，就會落到敵人的圈套里，摔了個粉身碎骨。看著這樣的瀲兒，兒臣是心疼的，但更是感同身受的。況且，這個孩子聰明伶俐、智慧大方、沉穩內斂，雖然年紀小，但卻很有責任與擔當，這一點讓兒臣十分欣賞；更重要的是他的身上，有著兒臣沒有的東西；而這些優點存在在他的身上，讓兒臣看見之後，只有喜歡欣賞的份兒。」
平康帝表情莫測的看著殷璃，「你這滿口讚揚，還真是讓朕刮目相看，看來這個孩子很對你的胃口，不然又怎會讓你這樣另眼相待、張口就誇？不過，朕倒是好奇，你說他的身上有你沒有的東西，朕想問，他的身上有什麼？」
殷璃微微揚起下巴，道：「他有一顆渴望被尊重，渴望出人頭地的心，而兒臣呢？只想跟自己心愛的人過小日子。」
平康帝眼睛眨也不眨的看著殷璃，在將她剛才的那句話聽的一清二楚之後，他就是這個表情了，讓人難以揣摩他的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
不過好在殷璃也算是同平康帝交過數次手的人，很清楚怎樣面對眼下的狀況。既然平康帝什麼話都不說，那她只要乖乖地、安靜的站在這裡就好。
就這樣，時間在崇德殿中悄悄流逝，殷璃不知自己站了有多久，就在她覺得自己的雙腿漸漸有些乏力的時候，平康帝低沉的聲音終於傳了過來，「朕果真將你養成了一個多情的性格，萬里江山交給你，你不稀罕，偏偏去稀罕一個男人？朕有的時候真的很懷疑，到底是哪裡出了錯，會將你養成這幅性子？朕這一生都是為了權勢拼搏著，就連你那個該死的外祖父，都是以追求權力為人生唯一目標；你的身體里流淌著這樣的血脈，怎麼就半點都不像我們，反而跟個沒出息的懦夫一樣，只想守著一個男人過日子。殷璃，你到底清不清楚你是誰的女兒？到底看沒看明白，你現在是站在什麼位置上？」
殷璃『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兒臣自知讓父皇失望了，但是父皇，兒臣真的不愛這權欲的爭鬥，不願意孤獨的坐在那張龍椅上，聽著山呼般的萬歲之聲；兒臣有生之年，只想跟自己喜愛的人一起縱情山水，看遍繁花錦繡，便已經心愿足矣了。兒臣知道，父皇對兒臣寄予厚望，將整個江山與自己的所有希望都交付給了兒臣，兒臣也很清楚，自小經受的那些教育與磨礪，都是為了將來兒臣能繼承大統而做的準備，可是父皇，這樣的日子兒臣真的厭倦了，更不願意自己將來的孩子也過這種生活。父皇您捫心自問，您在這個皇位上坐了這麼多年，如今回首再看過去，您有沒有問過自己，您到底得到了什麼？」
「兒臣記得三年前在離宮之前，曾親口問過父皇，您這一生最深愛的女人是誰？父皇你毫不猶豫的就回答兒臣，說是兒臣的母后。可是父皇，您如今看看您的周圍，母后她在哪裡？您最深愛的人，在何處？哪怕您是這天下至尊，現在的您，也只是一個孤獨的老人，當年的爭權奪利讓您失去了摯愛，三年前的宮變，又叫你痛失曾經最疼愛的女兒。就是為了這張龍椅，為了這所謂的帝王權利，您將您最愛的人一一弄丟了，兒臣不願意在將來變成第二個您，這才想要逃開這裡的一切，去過自己最渴望的生活。」
平康帝沒想到殷璃會說出這樣的話，當場就氣的坐了起來：「殷璃！你放肆！」
面對著震怒的平康帝，殷璃輕輕地笑著，「父皇為何震怒？是因為兒臣的話戳中了您心底一直想要忽略的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