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鬆動了
平康帝看了眼不斷為殷璃說好話的魏德全，一時心中情緒頗為複雜。
魏德全可是他身邊的老人，自他在做皇子開始，這老貨就一直陪伴在他身邊，數十年來，從未有過一人像他這樣，能夠長時間的伴他左右。這位不管是在後宮還是在前朝都享譽盛名的大總管向來是以謹慎自持、寡言淡漠為人所印象，據他所知，在私底下可是有不少人腆著臉想要在魏德全面前套近乎，從而將他這位天子身旁第一近侍拉攏了。
可是，這麼多年過去，幾乎無一人能夠達到目的；但是，就是這樣一個人，卻獨獨對他的皇長女殷璃另眼相待。
哪怕是當年阿璃被廢后欺壓的只能躲在冷宮中保命，也不見魏德全像那些宵小之輩仗著身份，為了討好廢後去踩上東宮一腳；反而，還在暗中對那個孩子多有幫扶。
以前平康帝還以為，魏德全對那個孩子頗為照顧，是因為領了自己的御令，可現在種種情況來看，似乎一切都不似他想的那麼簡單。
平康帝上下審視著魏德全，總是覺得眼前這位伴著自己一路走來的最親近之人對他有所隱瞞，在一番思考之後，問出了聲，「魏德全，朕始終很好奇，你對阿璃那個孩子似乎格外照顧？以前你告訴朕，是因為朕在私底下曾示意過你，讓你多多照顧她；可現在朕覺得，好像不僅僅是這個原因。」
魏德全抬頭看了眼平康帝，在這位睿智多疑的天子眼中，他看到了懷疑，「真是什麼都瞞不住皇上，老奴的確很是喜愛皇太女殿下。不僅僅是因為殿下是儲君的原因，亦是因為殿下是先皇后留在這世上唯一的孩子。」
聽見魏德全提起阮樂臨，這倒是讓平康帝來了興緻，頗為訝異，「是因為樂臨？」
魏德全道：「那都是很久遠之前的事，皇上可能都忘記了。那時皇上剛剛登基不久，逆臣阮丞相一心想要把控前朝，並且多次向皇上暗中出手，老奴身為皇上身邊最親近的人，自然也成為了阮丞相的目標。當時，阮丞相想了法子想拉攏老奴，但老奴深知自己是誰的人，斷然不會做出賣主求榮的事，阮丞相見老奴軟硬不吃，於是就起了殺心；那時，老奴擔心皇上因為知道老奴的情況后，會同阮丞相撕破僅存的那點維繫，就想著乾脆老奴是賤命一條，死了也就死了，只要不拖累皇上的大計便好；可就在這個時候，皇後娘娘及時出現，從阮丞相的手中救了老奴這條命。從那時候開始，老奴就在心底里認定了娘娘，此生，老奴只忠誠於兩個人，一位就是皇上您，而另一位就是救了老奴性命的皇後娘娘。但可惜，娘娘紅顏薄命，遭了他人暗害早早就仙逝了；那時，看著還是孩提的皇太女殿下，老奴又是心疼又是有心無力，想著娘娘的好，只能在暗中保護著殿下，默默的償還娘娘生前對老奴的恩情。好在皇上從未忘記過對娘娘的情意，也暗中對東宮給予相助。」
說到這裡，魏德全就跪在了地上，「皇上，老奴有罪！有關於這件事，老奴本該早就告訴皇上，可是因為自己的怯懦卻一直隱瞞至今，還請皇上重重的處罰老奴吧！」
平康帝倒是沒想到這裡面的內因居然是這個，「你起來吧，朕如果因為你的報恩而降罪與你，那豈不是顯得朕才是那等無情無義之徒？哎！你突然提起樂臨，倒是讓朕分外的想念她，沒錯，樂臨跟他們阮家的人一點都不一樣；她是那樣的聰慧，又是那樣的善良，如果不是因為她生前施恩與你，你又怎會在她仙逝之後，多次相救與她與朕的女兒？說到底，這都是樂臨生前累積下善緣，最後將最大的福報都落到了阿璃這個孩子的身上。」
說著，平康帝就眯著眼睛看向頭頂的房梁，久久出神之後，出聲道：「你常說，阿璃這個孩子的性格是像朕的，可現在看來，她的心性裡面還是有部分像極了樂臨。樂臨活著的時候，也是不屑朕給她的皇後身份，她只想做朕的妻子，只可惜，朕不知珍惜，待佳人離世之後，才幡然悔悟。這一點，阿璃像她，不像朕。」
「皇上……」
平康帝一聲長嘆，「算了，現在說這些又有什麼用，不過是驚擾樂臨的香魂罷了。」
興許是想到了這輩子最虧欠的妻子，平康帝再提起殷璃的時候，語氣要顯得比剛才溫和許多，「阿璃聰慧，這一點朕從未否認過。當年她在宮裡的時候，也不見她同小五走的有多親近，可沒想到這次回來，居然一眼就看中了這個孩子，難道瀲兒當真有著過人的才能？」
魏德全扶著膝蓋慢慢站了起來，腦海中浮現出那個瘦弱但卻十分倔強的小小背影，嘴畔勾著笑，道：「老奴眼拙，怕是看不出五皇子的本事，但是老奴知道，殿下之所以很喜歡五皇子，是因為五皇子的身上有跟殿下相似的地方。」
有關於這些，當初平康帝也是同魏德全說起過的，「這倆孩子的經歷的確是相似，可是在朕的心裡，瀲兒自然是比不上阿璃的。但……」
平康帝的眼前浮現出當初在千秋殿時的那一幕，「朕記得，在阿璃審問罪婦淑妃的時候，那個孩子表現出來的冷靜倒是讓朕刮目相看。」
魏德全想起那天發生的事，輕聲嘆息，「五皇子年紀小小就要經歷這些事，也虧得他能夠在這個年紀就能將這些殘忍承受下來。不過，到底是殿下教導的好，哪怕是個看上去稚嫩的男童，也比尋常的孩童沉穩大氣許多。」
平康帝看了眼魏德全，原本抗拒的那顆心開始在這一刻稍稍有了些許的鬆動。
他雖然是個對子女並沒有多少情分的父親，但是不得不承認的是，平康帝絕對算得上是一位頗有才能的天子；如今，他知道自己的身體已經一日不如一日，所以這才著急著想要將帝位交給殷璃。
可是，在看出殷璃不願意坐上這個位置之後，他雖然惱怒生氣，可還不至於喪失理智；因為他是坐在這個位置上多年的人，雖說偏愛自己心愛的女人生的女兒，可是他更清楚身上的責任是什麼。
他要為大周選出一位合格的儲君，待他百年之後，能統御四海，照拂萬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