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人請來了
半月後,當一輛灰撲撲的馬車緩緩從京城外的官道上慢慢行駛而來時,早已候在城樓門口的兩道身影就快步迎了上去。
負責駕這輛馬車的人是一名相貌頗為普通的少年,可是,少年臉上那一雙燦若星辰的眸子卻是讓人一見難忘,但,就是這樣一雙極為好看的眼睛里卻是暗藏著鋒芒,宛若一把被劍鞘封印的利刃,透著一股涼涼的冷意。
少年在看清楚走近的人是誰后,就從馬車上一躍而下,雙手抱拳行禮:「竹公子,怎麼是你來了?少莊主呢?」
此時,來接這名少年的人正是陸遙的貼身隨從竹蘊。
竹蘊瞅了眼少年身後的馬車,並不著急回答他的問題,先是介紹了跟在他身邊的一位中年男子:「阿衡,這位是沈府的大總管祥叔,他是來隨著我一起接人的。這數月以來你在渙州辛苦了,接下來一切可交給我們;人怎麼樣?」
看了眼竹蘊飄向馬車的眼神,這位名叫阿衡的少年就出聲答道:「放心吧,自從我們接到了殿下的書信之後,他就像變了個人,不再抗拒來京城;反而一路頗為配合,具體的情況在見到少莊主和殿下之後我會詳細彙報。竹公子,咱們是現在直接就將人送去沈府嗎?」
竹蘊道:「少莊主此時就等在沈府,走吧!」
「慢著!」當馬車剛剛移動,就聽見一聲低啞的聲音從馬車裡傳了出來,「老夫要先見到殿下,在見了殿下之後,老夫才同意救人。」
竹蘊似是早就料到此人會這麼說,立刻上前,隔著那青色的車簾道:「老人家請放心,殿下此時人在宮中,因身份特殊,不方便隨時出宮;但殿下讓我帶一句話給老人家,她是個信守承諾的人,既然許諾了老人家你,就斷然不會誆騙戲弄與您;只要您盡全力救治病人,當年發生在你家的那樁慘案,殿下定會替您將兇手找出來,讓逝者安息,仇者伏法。」
那低沉的聲音里透著幾分譏笑與不信任,「你們這些住在京城裡的貴人們,最擅長的就是用花言巧語來哄騙人;老夫已經信了你們,離開自己的家鄉,不遠千里來到這京城,現在,你們連正主都不肯露面,就要將老夫帶去病人面前,讓老夫立刻就替你們看病問診?呵呵!這世上哪有這麼便宜的道理,既然你們想要從老夫這裡得到些好處,那是不是先要拿出你們的誠意來,老夫根據你們拿出來的東西,再行判斷這個人值不值得老夫親自動手來救。」
竹蘊沒想到這老傢伙居然會是個這樣難纏的,當場就有些氣惱:「老人家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還認為我家公子和殿下會騙你不成?」
老者的聲音傳來,「人心隔肚皮,老夫也只是謹慎小心些罷了。」
「你……」
「竹公子……」竹蘊剛想動怒,阿衡就及時喊住了他,跟著,對著他輕輕地搖了搖頭,使眼色,低聲道:「竹公子沒跟此人打過交道,所以並不知這個人到底有多頑固。依我看,他現在只是想要一個保障而已,我們能不能想個辦法,讓殿下見一見他?這樣,也能安撫了他懷疑的心思,讓他能安安心心的替沈公子看病。」
竹蘊露出難色,道:「阿衡你有所不知,殿下這段時間同崇德殿的那位鬧的有些僵,不到萬不得已,少莊主的意思是還是盡量讓少殿下出宮比較好;所以,這老傢伙現在要求見殿下,怕是有些不太妥當。」
聽了竹蘊這麼講,阿衡心裡就大致有了點譜了,只見他在清了清嗓子之後,就出聲道:「金老,不是殿下不見你,而是你也知道,殿下身份尊貴,無法像普通人一樣隨便想去哪裡就能去哪裡的;但是剛才你也聽見了,我家少莊主也就是當今駙馬爺已經在沈府等候,如果你只是想要見一見我們的主子,從他們的口中得到一些承諾的話,見我家少莊主也是一樣的。現在,京城上下的人都知道,當今儲君的身邊只留下一位駙馬爺,而我家少莊主正是殿下心尖尖上的人,他答應下來的事,就是殿下應承你的事;你有什麼要求,或者是想要殿下幫你達到的,皆可直接向我家少莊主開口,只要你誠心誠意的醫治沈公子,你身上背負的血海深仇,我家少莊主和殿下都會替你解決了。」
聽見阿衡這麼說之後,馬車裡就陷入了一片沉靜。
就在竹蘊以為這性格古怪的老頭兒打算就這樣沉默下去的時候,那聲低啞的聲音再度傳來:「好,老夫就再信你們一次,這就隨著你們一起去沈府,前面帶路吧!」
早就候在馬車旁的沈府大總管終於見這位傳說中的神醫送了口,這才長出了一口氣,默默地將額頭上浮現的冷汗擦拭掉,滿眼歡喜的在前面帶著路,將馬車迎進了京城。
就這樣,又過了大約兩炷香的功夫,這輛看上去並不起眼的馬車卻是停在了當朝太傅的門口。
本是緊閉的沈府大門在聽到外面傳來的動靜之後,大門立刻就被人從裡面打開,跟著,就看見兩名動作麻利的小廝歡喜的從裡面跑了出來,一臉翹首以盼的看著一位穿著粗布的老者被一個少年從馬車裡扶了下來。
而這個一直活在他人口中醫術了得的民間名醫終於在這一刻,露出了屬於他的真正面目。
老者看上去年紀並不是很大,可是那一頭雪白的頭髮卻是十分刺眼的讓人過目難忘,一張白凈的臉上透著一股文人才有的書卷氣,可是眉眼之間的滄桑卻又像是在告訴世人,在他的身上曾發生過許多令其難忘的事。
竹蘊在未見到金老之前,曾設想過這個脾氣古怪的老大夫定是個模樣邋遢、粗鄙不堪的人,怎麼都沒想到竟是這樣一位看上去乾乾淨淨的老者;再聯想到當初從少莊主那裡聽來的有關於此人的出身,也就不難理解了。
曾經渙州出名的醫藥世家的繼承者,哪怕是落魄了,有現在這樣的姿容,似乎也是理所應當的。
金老年輕的時候也曾來過京城,當年的他甚至想過會在有一天,帶著妻兒來到這座繁華的天子腳下定居;可沒想到,一夕之間,風雲大變,曾經那個對他來說最溫暖的家在眨眼之間就被無名的兇手毀於大火之中。
天知道在這些年裡他是如何煎熬過來的,又是靠著怎樣的一股憤怒和不甘讓自己苟延殘喘到至今;曾經的他在家人的墳前立誓,定要為他們找出兇手,並且再也不離開他們身邊半步。
但是,三十多年過去了,兇手至今逍遙法外,午夜夢回的時候,他曾多次夢見妻兒在他的夢中哭泣,質問他為什麼到現在都不肯為他們報仇。
他就是帶著這樣一份虧欠和煎熬再次千里迢迢的來到了京城,從頭到尾就為一個目的:讓那個在大周掌握最大權柄的人,替他將真兇找出來。
「金老,裡面請!」
聽見竹蘊的聲音,金老飛遠的思緒這才慢慢飄回來,抬起頭,看著寫著『沈府』二字的牌匾,深深地吸了口氣后,就隨著他們一併走進了去。
陸遙就等在沈墨池的院中,身旁,當今太傅沈天澤伴在他身側。
沈天澤對陸遙雖然沒有太多的好感,但是礙於同殷璃之間的交易,只能勉強掛著幾分笑容,客氣的同陸遙道:「老臣聽說了,為了墨池的身體,三駙馬耗費了不少的精力,派了許多人前往渙州去請神醫;將來,若是墨池能夠痊癒,沈府定當回感念三駙馬的恩情。」
陸遙知道沈天澤在心裡是不喜歡他的,也曉得如今他肯給他幾分好臉色看,全部都是看在殷璃的情面上。
也是為了阿璃,他願意同這位在朝堂上浸淫多年的老油條周旋客套,「太傅大人客氣了,我同沈公子有相識的情分,如今他身體不好,我做這些也是分內之事,太傅大人不必將感謝掛在嘴邊。」
「最近這段時間,京城的百姓在閑暇之餘,都會聊起咱們這位剛剛回到京城不久的儲君。咱們的這位殿下曾經也是干過不少荒唐的事,而那些事至今都會被人拿出來津津樂道,但此次她回來,性情似乎變了不少。這不,就說一件咱們身邊的事情吧,以前殿下的身邊可是有三位駙馬相伴在側的,而今,墨池養病在家,二駙馬尉遲敬也被殿下還了自由之身,眼下率領大軍,正守在我朝邊境同北戎對峙;這看來看去,最後這最大的勝利者居然是三駙馬你,要不說三駙馬你才是那個最有福氣的人,不僅武功高強、容色出眾,就連這運氣,也是三位駙馬里最好的那一個。」
陸遙可不傻,一聽見沈天澤這麼說就知道他這是在暗諷自己是靠著自己的這張臉才能守在當朝儲君身邊的。看來,這位太傅大人對自己真的是意見很深,就算是在表面上對他頗為客氣,但那也只是流於表面;抓著機會,還是忍不住刺他幾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