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漸漸釋懷

第一百二十四章 漸漸釋懷

陸遙朝著不遠處那飄出陣陣葯苦味兒的房間看了一眼,想到沈墨池蒼白無色的面容,終將快要脫口而出的話又咽了下去,臉上帶著笑,看向沈天澤,「都說,三分天註定,七分靠打拚,能夠守在殿下的身邊的確是我此生最大的福氣;對墨池來說,他同樣也是個有福氣的,能夠有你這樣真心為他的父親。」

沈天澤本以為自己剛才的話會激怒陸遙,倒是沒料到這小子會同自己說出這樣的話,一抹嗤笑出現在嘴畔,「他當真有福氣嗎?當年如果不是因為要保護沈府,要顧念我這個父親的前程,他也不會委屈自己入了東宮,從此被卷進那一場又一場的陰謀之中。出生在沈府這樣的簪纓世族,應該是他此生最大的悲哀吧。」

「太傅大人千萬不要這麼說,這世間就算是再聰慧的人,也玩不過天意弄人。不過,墨池他是個有大智慧的人,我相信終有一天他會讓自己徹底走出來;我聽殿下提起過,當年的墨池也曾意氣風發、滿腔熱忱,想要為我大周百姓,為大周的江山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如今,他只是被病體所拖累而已,只要身體痊癒,他就會重試舊識夢想,再次成為整個京城最耀眼的翩翩君子。」

沈天澤看著陸遙發自內心的表情,終於明白為何是眼前的男子成為最終陪伴在殷璃身邊的唯一一人;他看上去疏冷淡漠,可事實上卻是有一顆溫暖他人的心,這樣的人,又怎麼可能會不讓人著迷?

一抹淡淡的釋然笑容浮現在沈天澤的眼中,只見他抬起頭,看向了陸遙,「借駙馬吉言。」

聽出沈天澤稍顯柔軟的語調,陸遙的臉上也露出了笑容;雙手負立在身後的他,看上去就像是一棵無堅不摧的山澗青松,乍眼一瞧雖有幾分凌然於世的超然,可是那眉眼之間流淌的緩緩溫情,但卻又將他這個疏冷淡然的人拉入了滾滾塵世。

竹蘊和祥叔領著阿衡與金老很快就出現在小院中。

陸遙一眼就越過諸人,直接將目光落在了金老的身上,在瞅清楚眼前這看似穿著粗布麻衣但卻氣質清雅的老人時,就算是陸遙自己,也忍不住在心底發出一聲低低的疑惑。

倒是沒想到,這性情古怪的老怪物竟是一個這樣模樣的人,若是此時阿璃在這裡,一定會驚的跳起來;不愧是當年渙州的世家公子,哪怕是在身上經歷了再多的磋磨,骨子裡的氣質還是抹不掉的。

金老雖然性子古怪,但並非不知禮數的人,他知道此時站在他面前的二人是誰,於是也不拿喬著,在放下手中的藥箱之後,就對沈天澤和陸遙行禮,「草民見過駙馬,見過沈大人。」

不等沈天澤開口,陸遙難得熱絡了一次:「金老客氣了,從渙州一路顛簸來到京城,真是辛苦金老你了。」

「只要駙馬與殿下能為老夫找到仇人,再辛苦,老夫也不怕。」

見這老頭兒直奔正題,陸遙也不同他多言,直接道:「金老放心,殿下親口許諾的事,絕對不會食言而肥;如今,殿下已經派了專人來調查三十年前的那樁舊案,可喜的是我們已經從中發現了一些當年忽略的線索。」

說到這裡,陸遙就一頓,觀察著金老的神情,固然,就見這原本面無表情的老頭兒在聽說有了線索之後,臉上立刻露出狂喜之色,眨著眼睛等著陸遙接下來的話。

而陸遙在微微一笑之後,繼續道:「殿下向來重視承諾,不知金老這邊,可否也是個信諾之人?」

金老立刻道:「只要殿下能夠為我尋來仇人,沈公子的病情,老夫以人頭擔保。」

「好!金老果真是個快人快語的人,只是,殿下的性格謹慎,金老剛才京城,您這病人還沒見,就先對自己的醫術如此有信心固然是好的,但我們最起碼也要看見一些金老的本事,才能徹底安心不是嗎?」

聽出陸遙的意思,金老也不含糊,直接問:「病人在哪兒?」

陸遙一側身,擺出相請的動作,「這邊,金老請!」

依舊是那久久無法散去葯苦味兒的房中,連日來的虛弱身體已經拖累的沈墨池長時間的陷入昏睡,若不是靠著太醫想盡辦法的為他吊著性命,恐怕在金老來之前,他就魂歸九天了。

而面對這樣的病患,金老顯然已經很有一套屬於自己的章法,在為他診了脈之後,二話不說就從藥箱里拿出金針,為其做著治療。

事實上,這金老的本事果真不是吹噓出來的,不出片刻功夫,陷入昏睡的沈墨池就再度清醒過來,「父親?你……怎麼來了?」

沈天澤激動地看著醒過來的兒子,一邊擦拭著眼角,一邊點著頭道:「為父來看看你,瞧你這幅虛弱的模樣,為父真是恨不能替你承受這些。」

「父親千萬不要這麼說,是孩兒自己的身體不爭氣,該是要承受這一輪的。」

沈天澤道:「墨池,你千萬不要灰心,眼前的這位老者就是殿下專程為你從渙州請來的神醫,他一定能救你性命,一定會將你身上的頑疾治好的。」

聽說這坐在床邊,滿頭銀髮的老者是殷璃請來的,沈墨池的表情先是一愣,跟著,嘴角勾出苦澀的、淡淡的笑容,「她不願意欠我的,自然是要想盡了法子來救治我。」

金老再度為沈墨池診脈,道:「公子年紀輕輕,心境竟然就如此衰敗,這可不是一個好現象。公子,老夫就算是對治療你的病症有幾分經驗,也架不住你自己對自己沒了生機,想要放棄。這世間最好的良藥,除了醫者開給病人的救命葯之外,還有就是病人自己的求生意志;若病人自己想要放棄,就算是扁鵲再世,也無法將一個一心求死的人從死亡的邊緣拉回來。」

聽見金老這麼說,沈墨池再度將目光放在他的身上,「你不過是一個見慣了生死的大夫罷了,在你面前,死一兩個人對你來說也沒什麼吧;我的這條命自己早就看淡了,就算是將來活著,也不過是一具行屍走肉罷了,我自己都不在意,你又何須上心呢?放心吧,那個將你請來為我治病的人是個講道理的,就算你救不活我,她也不會遷怒與你。」

「公子此言差矣,從現在開始,你的這條命可不僅僅只是屬於你自己的,老夫還要靠著你的這條命去換取老夫想要的東西;所以,不管你願不願意,都必須給老夫活著。」

說完,金老就站起了身,看向了陸遙與沈天澤,「你們放心,這癆症老夫有經驗,他雖然病的重,但也不是不可救藥;有老夫在,他一時半會兒死不了的。」

沈天澤聽見金老這麼說,頓時就放下心來,衝上來就抓緊了沈墨池擱在外面的手,道:「墨池,為父知道你的心裡在想什麼,可是孩子,有些事情我們必須要看開些,你可不能因為其他人而棄為父和整個沈家與不顧;難道你忍心,讓為父在這個年紀還要白髮人送黑髮人嗎?」

沈墨池看著殷殷望向自己的父親,眼角濕潤起來。

他已經有多久沒有這樣好好地看一看自己的父親了?

原來在不知不覺之中,他的兩鬢已經開始斑白,眉眼間的疲憊與擔憂之色,皆是因為他嗎?

「父親……」

沈天澤緊緊地攥著沈墨池的手,語氣篤定道:「孩子,你要爭口氣,不要棄了為父,你我父子緣分只有今生這一次,為父年紀大了,不想再經歷那些痛徹心扉的分離了;咱們就好好地珍惜接下來的時光,好好地為自己活一場。這些年,你的肩上總是扛著為父的希望,整個沈府的前途,這些東西壓在你的心上,讓你一直不得快活;為父答應你,將來再也不會讓你為沈府做出任何犧牲,你只管做你自己,最逍遙自在的自己便好。」

聽見父親這麼說,沈墨池一時之間真不知再該講什麼。

他知道,父親這些年來一直對自己有所虧欠,只因當年他是為了父親和沈府才入了東宮,也正是因為這個決定,讓他同殷璃與殷雪珊倆姐妹徹底綁在了一起;父親始終覺得,他變成如今這個樣子都是因為他之故。

這些年,他的心裡一直不快活,而父親呢?他又何嘗快活過?

只要一想到現在沈府的安穩是用他的犧牲與現在所承受的磨難換來的,想必父親的心裡也是痛苦不堪的吧;為人子,居然讓父母承受這些,實在是他大大的不孝。

「父親,孩兒答應你,會好好地看病,不會再讓父親擔心了。」

沈天澤終於等來了這句話,立刻破涕為笑,伸出手輕輕地觸碰著他的孩子,看著他枯瘦的臉,連連點頭,儘是滿足,「好孩子!是我的好兒子!好孩子……」

看到這一幕,不僅僅是陸遙,就連金老也是心底動容的;如果,他的妻兒也還活著,怕是他的兒子也該有這麼大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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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隻駙馬一台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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