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自己來扛
「殿下,都是臣的不是,是臣讓殿下煩憂了,還請殿下降罪於臣。」
殷璃半靠在身後的軟枕上,稍稍移了移身子,找了個舒服的位置,雙手放在錦被外面,看著頭頂的帳子,先是嘆了口氣,跟著就隨意的沖著福漢卿擺了擺手,道:「是孤自己把自己給折騰病了,跟你又有什麼關係?快些起來吧,現在天氣涼,跪的時間久了腿疼。」
福漢卿看了眼仰躺在床榻上的殷璃,一番糾結之後,也算是乖乖聽話了話站了起來,「殿下,臣知道您是個重承諾的人,眼下這件事無論怎麼辦,對殿下來說都是一個死結,如果殿下相信臣,要不將這件事全權交給臣來辦吧。從今往後,由臣來接見這位金老,他有任何問題都可以來郡王府找我詢問,等他將大駙馬的病治好了,臣再親自出面,告訴他當年的真相。如果到時候金老覺得自己被誆騙了,那也是臣誆騙了他,跟殿下沒有任何關係。」
殷璃聽到福漢卿這麼說,立刻就不贊同的擰了擰眉,「在你的眼裡,孤就是這麼沒有擔當的人?在遇到頭疼的事情之後,除了逃避,除了躲在你們的身後,就沒有別的能耐了嗎?」
福漢卿忙道:「殿下誤會了,臣絕對沒有這個意思。」
殷璃揉了揉眉心,又是一聲長嘆,「是孤過於敏感了,孤知道,你說這些都是為了孤,甚至不惜願意替孤站出來擔了這份罪;漢卿,孤很早之前就說過,你是個君子,是個忠臣,孤可以相信你,甚至信任依賴你;但孤絕對不能因為自己心裡這關難過就將你退出來扛罪。孤也相信,你想要忠心追隨的主君是個大義凌然之輩,而不是一個遇到事情就鎖起來的縮頭烏龜,對吧?!」
福漢卿沉默著,但他的沉默也算是給了殷璃答案。
殷璃笑著,將一隻手擱在自己的頭頂上,幽聲道,「當初,墨池坐著馬車來覺鳴山莊尋孤,知道他得了癆症孤心痛至極,也擔心至極,機緣巧合之下,讓孤知道這世上有名醫能治療這種絕症,於是費盡心思的將這個名醫從偏遠地方請來,一心想讓他治好墨池。眼下,碰見了這種事,孤覺得這或許是老天在冥冥之中的安排吧,為的就是想通過孤的口,告知金老當年他全家被滅的真相,也算是給逝者一個交代,讓他們在九泉之下得以安息。這一切,都是由孤開的頭,那麼到最後,也該讓孤去面對這個最難做出選擇的問題吧;如果最終,金老在知道全部的真相后,不願意醫治墨池的話,那孤也就認這個命了。孤會想盡一切辦法,讓太醫為墨池續命,至於虧欠墨池的,虧欠沈府的,孤再用別的法子去補償。」
「殿下……,其實,其實您不必這樣。金老所求的不過是一個殺他全家的兇手,我們將這個兇手晚一些告訴他也是無妨的,您不必考慮這麼多,沒有人會在最後指責你,唾罵你的。」
「但是孤會看不起自己。」
殷璃扭頭看向福漢卿,眼神里有著屬於她自己的倔強和堅持,「三年前,孤讓廢后的真面目大白於天下,讓這個暗害母后的兇手付出了代價,隨後孤又揭穿了殷雪珊的陰謀,救父皇和大周與水火之中;孤這一路走來都沒有絕對的平順,一路上,荊棘遍布、坎坷叢生,孤走的跌跌撞撞,多少次都將性命差點丟了,可是孤到最後還是不肯退縮,依然堅持著走完這條艱難的路。你知道孤為什麼寧可做孤膽英雄,也不願意向那些無恥的混蛋們低一下頭嗎?因為孤告訴自己,殷璃,你跟他們不一樣。你不是一個為了達到自己目的就無所不用其極的人,你所追求的是真心的服從,而不是耍盡了陰謀手段才讓身邊的人跟隨著你、畏懼著你,甚至是心驚膽戰著你。漢卿,你是最聰明的一個人,現在你冷靜下來好好地問一問你自己,你為什麼會在當初選擇站在孤這邊?明明在當時的情況,許多人都投靠在廢后和殷雪珊的身邊,努力的同這對母女拉上關係,想盡辦法的要聯合著那對母女欲將孤從儲君之位上拉下去;在那個時候,只要長了腦子的人都不會站在孤的這邊支持孤,可是你和薛海卻選擇了孤。這是為什麼?還不是因為你們從心底深處相信,孤和那些表面上溫和善意,實際上卻是心狠手辣的人截然不同?如果今天,孤選擇對金老瞞下這一切,那就相當於讓金老去救一個他在以後也許會恨上的人,到時候,你要金老如此自處?又要孤用什麼顏面去面對那個用三十年才等來真相的老人?這跟那些當初殺害他家人的人又有什麼不同?只是因為我的手上沒有沾染上金家人的血嗎?可是你能忽略金老在知道真相之後,心口上又被孤紮上的那把刀嗎?」
福漢卿無地自容的站在殷璃的床邊,再次跪了下來:「是臣糊塗了,殿下說的沒錯,如果殿下今天真的選擇隱瞞下一切,臣會理解殿下的決定,可是在心裡,也許追隨殿下的決心會產生動搖。殿下有一顆重情重諾的人,是一個真正坦蕩的人,當初就是看明白了殿下這點,臣才深信殿下會是那個笑到最後的人。是臣糊塗,差點誤了殿下的大事,還請殿下責罰。」
殷璃再次看向頭頂的床帳,對著福漢卿擺了擺手,道:「你們一個二個的,都很喜歡跪孤,也喜歡說出讓孤來罰你們的話。可是你們有吃准了孤,孤絕對不會因為這種事情而真的罰你們;你們啊,這一個個的,簡直都在無所不用其極的算計孤。嚴格意義上來說,全部都是奸臣。」
「殿下,臣惶恐!」
「好了,只要你們赤膽忠心,算了,這件事你就不用再管了,將你手中的證據留下來給孤;回頭,孤就親自去一趟沈府,將真相親自告知給金老。這段時間也是辛苦你了,好好回你的郡王府歇著,對你的恩賞,很快就會送到你的府里。」
福漢卿趕緊謝恩道:「殿下,能夠為殿下效力,是臣的福氣,臣不敢奢望殿下的賞賜,只要日後能夠時時刻刻幫助到殿下,臣就心滿意足了。」
殷璃勾唇一笑,斜眼看向福漢卿,「這可是你自己親口說的,只要孤有需要,你就必須站出來相助孤?!」
「……」福漢卿趕緊抬起頭看向殷璃,他怎麼覺得此時她的笑容里透著一股算計和古怪,讓他頗有些如臨大敵的意思。
「殿下……」
「好了,孤知道你要說什麼,可是孤現在什麼都不想聽!」殷璃就像是害怕福漢卿後悔似乎,立刻就將他攆出去,「孤現在累了,要好好歇著,你且退下吧!」
「殿、殿下……?」
「哎呀!孤的話你沒聽明白嗎?孤累了!要睡覺!你下去吧!」說完,殷璃抱著錦被就翻了個身,乾脆就晾了一個背影給福漢卿。
福漢卿看著她的背影,幾度張了張嘴,快要說出口的話就在嘴邊,可最後又被他咽了下去,「殿下好生歇息,臣告退了!」
殷璃背對著外面躺著,聽著福漢卿的腳步聲漸漸走遠,這才做賊般的轉過頭看向早就沒有他人影的內殿;剛準備掀開錦被坐起來,就聽見一聲涼涼的聲音從她身邊傳過來,「怎麼?不怕人家突然又殺回來?我勸你還是乖乖躺好,小心自己一手設計的好戲穿幫了。」
突然傳來的聲音著實將殷璃嚇了一跳,她哎呦一聲就抱緊了身邊的錦被,驚嚇過度般的扭過頭,看向神不知鬼不覺,不知何時回來的陸遙,「阿遙,你現在走路是沒有聲音的嗎?我都快要被你嚇死了!」
殷璃一邊拍著自己砰砰亂跳的心口,一邊蹙著眉抱怨著。
陸遙懶得搭理她的話,轉過身就坐到了她的床邊,先是伸出手探了探她的額頭,跟著又捉了她的手摸脈,整個人看上去都十分緊張,「你確定是你被我嚇著,而不是我被你嚇著?殷璃,為什麼你總是在我沒注意到的時候突然出狀況?你知不知道,在我聽說你宣了太醫之後,心裡有多害怕?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將自己照顧好,讓我少受點驚嚇,能在你身邊多陪你幾年?」
說到激動的地方,陸遙簡直要跟殷璃急了。
殷璃一看他這樣子就知道他這是驚嚇不小,趕緊就將自己的手從他的手中抽了出來,一邊為他順著氣,一邊舔著笑臉沖著他求饒道:「阿遙,這次這樁意外真的來的讓我措手不及,我也是沒想到自己的身體居然這麼不爭氣,不過就是操勞了幾天而已,怎麼突然之間就血氣虧損了呢?不過你放心,太醫都來親自看過了,說我無大礙,只要乖乖休息兩天就能痊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