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小竹
「等明年我的八隻山雞長大了，加上她們下的蛋，應該能賣五百文，我就買二十隻家禽雞回來養著，這樣蛋生雞雞生蛋，咱們很快就變成有錢人」
阿寶托著腮，滿臉都是憧憬。
蕭澈嘴上笑著應和她，眼底卻滑過一絲黯淡，明年會不會變成有錢人他不知道。
但他確定，百姓的日子會越過越苦。
……
轉眼到了臘月半。
阿寶千盼萬盼的弟弟終於要回來了，小夫妻起了個大早，雇了輛牛車到鎮上去接小竹。
阿寶在外頭看車，蕭澈大包小包把小竹的東西拎了出來，身後跟著一個抱著書的青衣少年。
「小竹？」
阿寶第一眼居然都沒認出來，眼前這少年確定是她那個腦袋大肚子大，細胳膊細腿兒的弟弟嗎？
「姐姐」，小竹笑吟吟，眼睛眯成一條縫。
他穿著得體的青布長衫，頭髮束得一絲不苟，臉上有了肉，眉眼也長開不少，峻眉修目，舉止文雅。
有點兒像……里正老爺在村民面前訓話的模樣，可又比那個好看得多。
阿寶絞盡腦汁也找不到合適的詞來誇讚弟弟，只迎上去接過他手裡的書，上看看下看看，拍拍肩膀，摸摸臉頰。
「是小竹沒錯，怎麼長得這麼高了？」，她笑得合不攏嘴。
「姐夫每次來鎮上都來看我，束脩交的多，書院里上上下下都額外照顧」
阿寶轉過頭，見蕭澈正低頭整理車上的物品。
明明他衣著打扮普通，身邊的牛車也那麼憨憨，可她就是覺得自家男人舉止大氣，像鎮上有錢人家的貴公子。
在外頭長大回來的就是不一樣，阿寶嘖嘖稱讚，笑吟吟將書放在牛車上。
「蕭大哥，我都不知道怎麼謝你」
「都是一家人，天氣冷，走吧，趕緊上車」
人接到，確實該走了。
阿寶帶著小竹坐定，牛車緩緩穿過人群離開書院門口，可走著走著，卻不是往家裡方向去。
「蕭大哥，咱們要去哪兒？」
「一大早出來還沒吃飯，鎮南邊有家包子鋪，老闆熬得一手好肉湯，帶你們嘗嘗去」
北風呼呼刮在臉上，阿寶伸手替小竹攏了攏圍巾，又拚命給自己圍一圍。
「家裡……什麼都有，回家吃不好么？費那個銀錢做什麼？」
「小竹難得來家，總要吃點兒好的」，蕭澈不由分說將牛車駛向鎮南。
……
包子鋪很快到了，店裡人滿為患。
八九層的整排竹籠屜蒸騰著白白的熱氣，噴香噴香的味道飄出老遠。
籠屜隔壁放著一口大鐵鍋，木蓋子蓋得嚴嚴實實，咕嘟咕嘟的聲音卻還是溢了出來，飄散著讓人垂涎的肉香味。
「店小二，一碗肉湯兩個大肉包」
「來嘍」
小二端著托盤穿梭在一桌又一桌客人之間。
阿寶看得目瞪口呆，蕭澈含笑將牛車拴在路邊，在她眼前晃晃胳膊。
「不下來嗎？」
阿寶沒出息咽了咽唾沫，看了眼小竹，見他也含笑望著自己，更不自在。
「走，難得過來，咱們也嘗嘗，就當偷師學藝了，往後在家我也能做」，說著從馬車上跳下來走到前頭。
蕭澈無奈和小竹對視一眼，小竹彬彬有禮：「姐夫先請」
蕭澈含笑大步走進去，朝小二點了幾籠包子和肉湯，挑了張稍顯乾淨的桌子坐下。
阿寶依在他身邊，好奇四下張望，心裡琢磨著，還是鎮上有錢人多，早上都這麼多人下館子。
看小竹溫文爾雅坐在對面，阿寶問。
「你們在書院里一日三餐都吃什麼？」
「早上是清粥小菜，午飯是饅頭餅子，晚飯是稀飯薄餅」，小竹含笑。
算不上好，但起碼吃得乾淨有尊嚴，不會像以前趙寡婦那樣，像投餵豬食一樣居高臨下賜飯。
「能吃飽就好，你太瘦了，待會兒要多吃點兒」
阿寶想摸他的頭，伸到一半忽然又縮了回來。
突然有些不好意思，總覺得弟弟是讀書人，將來是要當老爺的，她不能隨便摸他的頭。
「姐姐你怎麼了？」，八九歲的少年眼裡有不符合年紀的老成。
「沒事，就是太長時間沒見了」
阿寶看著弟弟怎麼也看不夠，不敢相信自己那小豆芽頭弟弟，有一天會變得這麼好。
「客官，您要的湯和包子」。
店小二端著托盤風風火火送來三碗肉湯，幾籠屜包子，空空的桌子瞬間被擺滿。
「這麼多……」
「你們快吃」，蕭澈淡淡笑著。
阿寶拿起一隻小一些的包子，正要咬一口嘗一嘗，就見蕭澈也不動筷子，就盯著她。
「蕭大哥你不吃嗎？」
「吃，我們一起吃」，蕭澈執起湯勺，動作優雅舀了一勺送入口中。
吃到一半，蕭澈站起身。
「人多，我去看看咱們的牛車，你倆慢慢吃，待會兒我再來」
「嗯嗯」
阿寶頭也不抬吃著包子吸著肉湯，含糊點著頭。
蕭澈哭笑不得，揉了揉她細軟的髮絲，起身離去。
倒是小竹有些狐疑，一直目送姐夫離開飯館，稚嫩文雅的眸子里閃過不解。
『姐夫剛才離開的方向，好像並不是牛車』
……
蕭澈離開的時候眉宇間還算正常，回來時，臉色已經難看至極。
儘管他極力掩飾，小竹還是發現了不對勁。
「姐夫，發生什麼事了嗎？」
蕭澈沒有回答，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良久才說了一句：「好好讀書」
阿寶吃了兩個大包子，美滋滋揉著小肚子抬頭，催促丈夫。
「你趕緊吃，湯都要涼啦」
蕭澈見她小臉上散發著對食物極其滿意的紅潤光澤，無奈一笑。
「你啊」
「別你啊我啊的，快吃快吃，吃完咱還得早點兒回家呢」
「剩了這麼多，不能浪費」
阿寶完全沒注意到蕭澈臉上的表情，只是和往常一樣，一邊將吃食送到蕭澈面前，一邊催他吃。
蕭澈只好將剩下的包子肉湯全部吃完，這才付錢離開。
……
牛車一路走到半山腰。
蕭澈去還牛車，阿寶和小竹忙碌著把東西往屋裡搬。
小竹的鋪蓋被褥，書籍紙紮，筆墨紙硯，還有幾件隨身衣服。
終於搬完的時候，阿寶坐在屋檐下呼呼喘氣：「小竹，你東西可不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