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狼子之心

第18章、狼子之心

屋裡一股酒氣,譚福生又飲酒了,他們一家都非常好酒,就連尚未成年的譚若瓊也常常跟著爹娘小酌幾盅,不過他們兩口子的酒量好象比較好,幾乎沒人見過他們喝醉或者失態的樣子。

光線有些昏暗,卻還不到點燈的時候,朱冬梅正背對著她在炕上擺弄布料。

譚若瓊不在,估計到處炫耀她去邢州的事和買的東西了,村裡的大姑娘小媳婦去過林遠縣城的都很少,更別說州城了,她去這一趟夠炫耀好長時間了。

阿璇穩穩心神正準備張口,卻對上譚福生曖昧陰沉的目光,白凈消瘦的臉上五官俊秀,氣質精明陰鬱中帶著幾分儒雅,若只遠看,倒象一個讀書人或者幕僚,而不是一個庄頭。

管事再怎麼也只是個奴才而已,而他看著實在不象,和粗俗潑辣的朱冬梅更是半點也不象夫妻倆。

他就那麼坐在背光的椅子上定定地打量著她,陰磣磣的眼神中透出令人膽顫心驚的意味,似乎餓狼看到鮮嫩可口的獵物,阿璇頓時心慌腿軟差點坐在地上。

她深吸一口氣,低頭躲開他的眼神,臉色蒼白雙腿發軟,卻不敢真的調頭跑掉,只好強忍著內心的不適扶著門框站定,渾身上下輕輕發抖,胸口象壓著重物一樣喘不過氣。

朱冬梅毫不知情,還沉浸在翻看布料的喜悅里,嘴裡兀自說著:「阿璇快過來看看這些布料怎麼樣?你說做什麼樣式好呢?

聽若瓊說州城如今不流行冬天外面穿綢面小棉襖,容易臟還顯得臃腫,髒了還要拆洗。

現在流行下面穿著棉布的緊身小棉襖,上面罩著鮮艷又好看的綢緞繡花罩衣,最冷的時候外面再裹件毛裡子披風,又暖和又方便,還能多做幾件罩衣換著穿。

聽說京中的夫人小姐們都這樣穿,你肯定沒見過,能做出那種樣子嗎?」

喬蘿強迫自己定下心神,腿腳發軟地踱到炕邊,打起精神強作鎮定地說:「是沒見過,但應該能做的出來,不過是棉襖做的輕薄短小合身一些,腰掐的細一點,也不用綉什麼花鑲什麼邊,光溜溜的反而方便穿脫,外面罩衣比照平常的單衣,不過略寬鬆一點罷了。

毛裡子披風只要有好皮子,我也能做得出來。小姐以前的披風又舊又小,李媽媽還有一件半新的舊毛裡子披風,前些天我給小姐改了一件,怕若瓊姐姐忌諱,沒敢讓她用。」

提及喬蘿和李媽媽,朱冬梅撇撇嘴,她們娘倆當然不會用死人的舊衣物,也就是那個爹不疼娘不愛的大小姐才用罷了。

聽阿璇說的頭頭是道,心裡忍不住歡喜,她和女兒又能穿到漂亮時新的衣服了,就喜滋滋地拉著阿璇一起翻看炕上的綢緞布料和綉線,還有州城裡時新的花樣子,一邊商量著適合做什麼。

許是女人天生對漂亮鮮艷的綢緞布匹特別感興趣吧,阿璇的心情漸漸平靜下來,就專心地看起布料來。

譚福生靜靜地看著阿璇,手指輕輕的叩擊著桌面,雖然聲音很輕,阿璇心裡還是又一陣驚慌,她側過身強迫自己專心翻看料子,不再去理會他。

有晚霞透過窗上的白麻紙映進來紅黃的光暈,阿璇因為害怕而垂著眼瞼,白玉一樣的臉上映著淡淡的紅光,五官看不太清,側臉的輪廓和少女身姿卻越發美好動人。

她和譚若瓊一樣大,卻比譚若瓊要高半頭,而且身姿纖細婀娜,再加上性子溫婉沉靜,顯得比實際年齡要大幾歲,已經焉然一個風姿綽約的少女。

也許真的是出身良好的原因吧,無論衣著多麼素凈寒酸,生活怎麼辛苦勞累,她看起來都象一個養在庭院深處,藏在深閨綉樓里長大的閨秀。

秀外慧中,溫婉沉靜,還帶著幾分清雅迷人的書香味,又因著親人離散的不幸遭遇和多年寄人籬下半主半奴的生活,平添了幾分楚楚可憐逆來順受的氣質,輕輕地撥動著譚福生最深處的心弦。

一個生下來就和他的人生雲泥之別的女子,不可能和他的人生有任何交集的女子,他這一生本來只配仰望和摩拜的女子,如今卻這麼楚楚動人地站在他面前。

還淪落到依附他、看他的臉色生活的地步,成了一塊張口就能吃到嘴裡的鮮嫩果子,能隨意欺凌作踐的稱心玩物,甚至還能掌握著她的生死,他怎麼能夠放過呢?

不過,他是一個非常挑剔的人,不容易對什麼事物感興趣,特別是女人。

既然難得遇到一個合他心意的,哪怕只是一個玩物,他也會好好地待她,養著寵著,讓她心甘情願地臣服他依附他,直至死心踏地做他的女人。

看向妻子的眼神則越發的嫌棄。

她正興緻勃勃且絮絮叨叨低頭翻弄著衣料,過於豐滿的身材,粗壯的骨骼,鮮艷耀眼的衣著首飾,刻薄貪婪而且簡單直白的性情,再怎麼打扮也只是一個粗俗的村婦。

當年老夫人派人送他來莊子上時,為了讓他安心留在這裡,就令送他來的嬤嬤在莊子里挑個丫頭給他做老婆。

這裡總共五六個丫頭,都是莊子上粗使奴才的女兒,粗俗土氣不堪,不但大字不識,甚至連世面都沒見過,鎮上就是她們去過最遠的地方。

他若不是無可奈何,又怎會答應娶這樣的女子為妻?怎會願意和最低賤的田莊奴才結親?

他更不甘心他的親事是被一個奴才指定的,那個嬤嬤再得老夫人倚重,也只是一個家生奴才而已,憑什麼隨手一指就決定了他一生的姻緣?

他卻自知除了答應無法反抗,就稍稍打聽了一下,得知這六個粗使丫頭裡面,有一個年齡最大的朱冬梅年方十八,父母病亡,再無一個親人,別人都嫌她命硬,加上無人做主,所以才耽擱大了。

當時就想,既然都看不上,那就選她吧,最起碼娶了她沒有那些粗蠢低賤的親戚不時上門走動打秋風,以後過日子也單純些,將來他若是發達了,她沒有親人依仗,休棄她也能少些阻力。

私下找機會見了見,也還端正健康,沒什麼大毛病,因為沒有爹娘倚仗,看起來比別的丫頭膽小些。

就去求了那個管事嬤嬤,說是年齡大些懂事,也好生養,嬤嬤也盼著妻室能合他的心意,這樣他才能安心留在農莊里替老夫人做事,就隨了他的心。

當年,看著別人無比妒忌的眼神,朱冬梅做夢也沒有想到自己能嫁一個識文斷字又聰明俊秀的年輕管事,簡直以為是天上掉餡餅了,從成親后就一直對他百依百順恭恭敬敬。

他終究是娶了朱冬梅,又生下了女兒譚若瓊,卻從來沒想到要和妻子生活一輩子,他從內心從未覺得她配得上自己。

特別是看到女兒相貌和性情越來越酷似其母后,他對這樁親事更加痛恨,對妻子也更加厭惡了,對女兒的父女情份也是淡淡的。

再慢慢地看到阿璇吐露著芬芳,象清新迷人的鮮花一樣漸漸綻放之後,他就更加意難平了。

妻子算是老夫人給的人,在莊子土生土長的她還有些利用價值,他不能輕易休棄,而且做為奴才也不能納妾,可是暗中再佔有一個心儀的女子彌補自己虧欠的人生,又有何不可?

只要做成那件事,一個沒有任何依仗甚至無法生存下去的孤女,生死還不是攥在自己手裡?就是主子知道了也沒有了不起。

至於自己這個粗俗的蠢婆娘更不在話下,她若識趣還好,若是鬧騰的太過份,他不介意用任何手段。

朱冬梅根本沒有察覺屋子裡的暗流涌動,還在那裡興緻勃勃地翻看衣料,等了一會兒見阿璇不回應,微怒的抬頭:「怎麼啦?啞巴了?」

幸好屋裡光線暗,她看不清阿璇的臉色,滿心惶恐不安的阿璇心思根本不在衣料上,只好隨口應著她的話。

未等她作答,譚福生淡淡地說:「我費心挑選的衣料,自然要在光線好的時候看,燈下看才最好,這裡半昏不暗的哪看得清,你快去點燈吧!」

阿璇想說自己去找火摺子,卻在那目光的注視下移不開腳說不出話,朱冬梅急於看新料子,聞言匆忙進裡屋拿火摺子去了。

只有兩個人的屋子,光線昏暗,譚福生就這麼定定地看著她一語不發,目光專註陰冷而曖昧貪婪,屋子很靜,阿璇雖然故意背對著他,還是幾乎可以清清楚楚地感覺到他的呼吸。

想到昨天他的酒氣直噴到自己的臉上,令人惶恐而噁心,阿璇呼吸緊張渾身虛軟,幾乎要癱下去。

她不能倒下去,不能讓譚福生看到他的軟弱,不能被他嚇住!

就掐著掌心努力穩住心神,不去看譚福生可怕的目光,強迫自己去想一些令人感到美好愉悅的事物。

比如小姐那天真美麗的容顏,那雙清澈無邪的眼睛,還有每天都要甜甜地喊她「阿璇姐姐」,她的聲音悅耳柔和,讓人聞之如同春風拂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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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上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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