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夜半驚魂
喬蘿望著神思恍惚的阿璇,明知她有著不一般的心事,卻不知該如何詢問。
她還知道阿璇小日子來了,怕她身體不舒服,決定今晚不提那些煩心事,兩人又暫時睡不著,就這麼緊掩了門窗,獃獃地對坐著發愣。
直到夜深了,喬蘿到底年幼倦意上來,就打個呵欠說:「嬤嬤早上對我說阿璇姐姐這幾天不太舒服,讓你不要太累著了,我們這麼坐著也不是個事,還是先睡吧,明天再說吧。」
阿璇似是下了什麼決心,抬起頭神色平靜地說:「小姐不要擔心,天無絕人之路,你說的對,我們這麼坐著也不是個事,不如早睡吧,說不定放鬆心情會想出好辦法。」
喬蘿越發肯定自己的判斷,卻也不好逼問,阿璇若不想說,問了也是白問,她只能密切的關注阿璇的一舉一動,就點點:「姐姐說的對,這麼發愁是沒用,我們先睡吧,我都困了,等明天再說吧。」
兩人睡下,一夜無語。
第二天一大早,朱冬梅讓阿璇吃過早飯去看衣料,她們母女倆都在,不用想阿璇也知道譚福生必定找借口留在家裡,然後用他那雙陰磣磣的眼睛死死地糾纏著她。
心不在焉地匆匆喝了一碗稀粥,她什麼也吃不進去了,對著鏡子看著自己因緊張而發紅的臉,咬咬嘴唇下了決心。
她想了想,把額前厚厚的遮擋容貌的劉海往上梳攏,露出光潔的額頭和彎彎的雙眉,麻煩地紮好雙丫髻,扎了兩綹燕尾在鬢邊,顯得越發高挑。
又找出李媽媽留下的一朵棗紅色的絨花戴在鬢邊,從來不打扮的她不但顯得越發白凈柔美,也看起來成熟了許多,象個及笄后的大姑娘。
然後匆匆來到譚福生的家,果真一家三口都在,外屋並不大,也許是太過敏感吧,她雖然刻意地迴避著譚福生的目光,卻還是似乎感覺到了他的呼吸急促了一些,就努力地壓下心頭的不適,平息著心情和神色。
滿頭釵環和絹花的譚若瓊眼尖地看到她鬢邊的暗紅色絨花,讓很少打扮的她增色不少,不由得滿臉嫉色的撇撇嘴:「喲,看我有新首飾受刺激了?也想打扮了?」
阿璇漲紅了臉,裝作害羞的樣子低下頭:「這是李媽媽留下的,我昨晚無意中翻到,想著再不戴就要發舊了,反倒辜負了她的心意,怎能比得上若瓊姐姐的衣服和首飾。」
譚若瓊得意地哼了一聲:「那還不快點過來看料子,挑塊最好的給我做衣服,這幾天放勤快點,好好趕活,我急著穿呢!」
阿璇順著她的心意挑了那匹桃紅色斜紋的料子,笑著說:「這個配若瓊姐姐最好看,用那塊薑黃色棉布做一個掐腰合身的小薄棉襖,這個料子做一件短襦罩衣,再用黃線在領邊綉上一圈迎春花,用金線挑蕊,保准又鮮亮又時興,你放心吧,我今晚上不睡趕活,保證讓姐姐儘快穿上。
只好勞煩娘子和譚管事再等等了,我做好姐姐的,就給你們做。」
譚若瓊頓時看阿璇順眼多了,急急地催道:「那你快下去做吧,這幾天別亂跑了,讓小滿給你把飯送屋裡,也別值夜了,讓小滿替你就行,你快點做吧,做慢了不行,做得不好也不行,要是做的好了,我就送你一朵絹花,不用再戴這朵舊絨花了!」
阿璇點頭稱是,然後抱著兩匹料子告辭離去,向譚福生行禮的時候,她又裝作害怕地樣子飛快地瞄了他一眼,對上他的目光后,不由自主地因慌亂漲紅了臉,垂著濃密的睫毛急急地離去。
驚慌羞怯的樣子讓譚福生忍不住抓緊了椅子的扶手,她今天略打扮一下,容顏更加秀美,青澀和稚氣褪去了大半,越發有了少女迷人的風韻,讓他不由自主地喉嚨發緊。
為了儘快穿到新衣,朱冬梅發了話,阿璇要連夜趕做新衣,暫時不用值夜,由小滿代替。
習慣使然,無論值不值夜,晚飯後阿璇都要去看顧喬蘿,只有看到她一切收拾妥當,她才能安心去睡,今晚也一樣,哪怕心裡再慌亂壓抑,再心事重如山,她也要過來看看。小姐是她的主子,更是她的妹妹。
喬蘿早就等著她,一心想發現什麼端倪,雖然阿璇努力裝作若無其事,喬蘿還是相信自己的直覺,她一定有很重要的事瞞著自己。再一對上她佯裝平靜的眸子的,喬蘿更加確定自己的判斷。
可她卻不知該從何問起,她現在畢竟只是一個不足十歲的小女孩,就算比同齡人早慧懂事,卻不能太過反常妖孽。
而且若是阿璇不打算說,她問了也是白問,只好囑咐她不要熬得太晚,做的差不多了就早點睡,阿璇怕她察覺出什麼,一一應下來,還努力裝作興緻很高的樣子談起了譚若瓊的衣料和時興的衣服樣子,又怕自己失態,以做活為借口匆匆回了屋。
夜已經很深了,阿璇屋裡昏黃的燈光從窗戶的縫隙透出來,她手裡雖拿著綉活,卻心慌意亂什麼也做不了,一直豎起耳朵坐在窗前發獃,不時細聽一會,一會兒心如擂鼓,一會兒驚懼難言。
如果她判斷正確,今夜譚福生肯定會來。知道狼一定會下手,卻又一直等不到狼下手,想打狼都沒機會,卻還要小心翼翼百般提防他躲在暗處伺機而動,不知何時就突然撲出來咬斷人的喉嚨。
這種恐懼慌張的日子她實在受夠了,只好鼓起所有的勇氣,放一點誘餌,引狼出來。
她才不到十四歲,這不是她這個年齡該懂的,可是李媽媽病逝后艱難的生存環境,譚福生的虎視眈眈,本就早慧的她不得不逼著自己去想這樣、接觸這些令她恐慌厭惡的東西,一切只為自保並保護小姐和嬤嬤這些最親的人。
外面靜悄悄的,大概子時了,寒冷的冬夜,所有人都睡得很香了。小姐年幼睡很沉,從小到大都是一覺睡到天亮,小滿和嬤嬤白天一直在勞累忙碌,乾的都是粗活累活,早就疲憊不堪睡得死死的,這會就是有個響動,也大概沒有人驚醒吧。
沒有風,夜靜極了,院門從外面鎖著,忽然一聲極輕的咣當聲,阿璇忽地一下站起來,手裡的綉活掉到地上,血直往腦門上涌,引狼出洞,狼終於來了。
雖然早就想好了狼真要來了該怎麼做,事到臨頭她才發現,自己怕得除了恐慌和發抖什麼也做不了,幾乎要暈倒在地。她用力地掐著手心,用力吸了幾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細細傾聽外面的動靜。
雖然來人的腳步聲極輕,但夜太靜了,她也太仔細了,所以還是聽得清清楚楚。
輕輕地敲門聲響起時,她血往上涌,差點坐在地上。想到小姐,想到李媽媽臨終前的交待,她使勁地把手指放在牙齒中間咬了一下,疼痛讓她清醒了一些,於是她強忍恐懼,小聲問:「誰在外面?是嬤嬤嗎?你怎麼還沒有睡?」
外面傳來輕輕地「嗯」聲,要不是心知肚名外面是譚福生,阿璇可能都聽不出是男是女。她扶著桌子,撐起發軟的腿腳走到門邊:「嬤嬤是擔心我趕活太累吧,你別擔心,我等會就睡,外面冷,你先進來吧。」
她揀起地上的綉活放好,忍著恐懼咬著牙拉開了門閂,在門拉開的那一瞬,一個身影擠了進來,阿璇心知不該喊叫,可是恐懼已經佔據了她的身心,在看到譚福生的那張臉后,她再忍不住強烈的恐懼和後悔張嘴就要喊,可是那個身影的擠進來的同時飛快伸出捂住了她的嘴,另一隻緊緊鉗住了她的兩隻胳膊。
她恢復了一些理智,再加上怕極了,頓時僵在那裡,無比驚慌地盯著譚福生,心裡真的是怕極了。
她再預想好一千種辦法,都不敵譚福生不顧一切強行下手,他若真的不顧一切,她能有什麼辦法?
就算有機會喊叫驚動別人,以她和小姐分析的情況,撕破臉皮后,譚福生只會提早下手害她們罷了,而她也會落到要麼一死要麼任人魚肉的地步,到那時就真正是弄巧成拙了,她萬死也難辭其咎。
譚福生用腳輕輕的蹬上門,然後靠在門板上,帶著幾分溫柔和迷戀看著燈光下阿璇因為害怕圓睜的眼睛和漲紅的臉頰,聲音低啞而柔和地說:「別怕阿璇,也別喊,這種事傳出去了,無論怪誰,你都是死路一條,不如你冷靜下來好好聽我說。你若同意了,我就放開手,你是個聰明人,別做傻事。」
阿璇鎮定了一些,強忍住心頭的恐懼和厭惡,仍舊裝作驚恐的樣子,獃獃地看著譚福生不語。這付樣子卻越發取悅了譚福生,也明白她確實是怕極了才會如此,許是想到從前的自己,不由的生了些憐惜之意。
聲音也溫柔起來:「你別怕,我不會傷害你的,你別喊就行,坐好慢慢聽我說,千萬別出聲。」
阿璇想到自己的目的,恢復了一些理智,也不言語,看象譚福生的目光卻稍稍和緩了一些,怕他看出端倪,就垂下眼瞼雙手緊握在一起,一言不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