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宅斗
雪霽天晴,雖然寒冷浸骨,但是暖陽映著白雪紅梅和青松,大氣恢宏的雕樑畫棟熠熠生輝,琉璃彩瓦發出耀眼的光芒,侯府的冬日還是景緻不錯的。
滕州的及笄禮已經源源不斷地送到了,蕙心和小滿都有身孕不宜遠行,賀紅英要照顧一家老小也走不開,陸無雙新婚不想遠行,更不願意來京城與林家人打照面,田慕賢夫婦準備代表大家進京觀禮,再有十天左右就到了。
喬蘿十分高興,田慕賢雖然是秉持田家的使命才誠心助她,卻對她幫助極多,從她逃離邢州田莊開始,就不辭辛苦一直對她鼎力相助相護,又一路護送她去了越州平安救下喬楠,這份恩情已經早已過超越他的使命了。
好在以她和喬楠現在的身份和能力,完全可以報答一二了。
田慕賢一身本事,忠誠能幹,只在滕州做個小小的副鏢頭實在屈才,如果他願意有更好的發展,無論是王府和長平侯都能給他更好的前程,她和喬楠身邊也需要可靠的人。
如果他願意留下來,一定會找個最適合又有前途的職位的,當然最好妻兒都留下,這樣才能安心做事。
反正有善於打理庶務又安心留在滕州享受小確幸生活的田思齊,還有蕙心那個小棉襖,想必賀表嬸為了兒孫的前程不會阻攔吧。
如果田慕賢留京,以後田家人肯定會源源不斷地進京,她就有更多的機會和他們見面了。
昨天阿璇就遞了貼子,說是今日過來看她,因為她的及笄禮快到了,想看看有什麼事情要幫忙,不但喬蘿十分高興,陸太妃也十分高興和期待。
這個家實在太冷清太無聊了,她們都需要找事做,而阿璇的品性和今日的身份,對空有地位卻勢單力薄的安平王府,還是很有利用價值的。
因此陸太妃設了酒宴招待之後,就自動召人打麻將去了,還讓人看好兩個孫子,不許過來打擾她們說話。
阿璇羨慕地說:「你這個婆婆真不錯,心腸好,也會來事。」
喬蘿笑了:「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知道我對王府的價值,也知道我是真心守節持家,對王府沒有二心,對她兩個孫子也是真心疼愛,現今長平侯又是我的孿生弟弟,所以才真心接納我吧。
無論什麼目的,只要她能看到我的價值,又能公正處事就行,畢畢竟不是我親娘,我也沒有過高的要求。」
阿璇笑了:「你倒看的明白,確實如此。」
兩人閑話了一會,商議了及笄之事,因為她是王妃,高品外命婦,這等大事自然由禮部出面主持,因為大部分工作都不需要自家做,倒是輕鬆的很。
隨後阿璇臉色一變,輕輕地說:「我可能要添一個小弟弟或是小妹妹了。」
喬蘿掩口:「到底怎麼回事?這生下來不是比澤哥兒還要小嗎?澤哥兒慘了,以後要喊一個比自己小好幾歲的小孩叫小姨或者小舅了!快說說,怎麼回事?是伯母有喜了嗎?」
阿璇嗔怪地說:「胡說什麼,不是娘,是父親新納的一個通房丫頭,這件事是娘一手謀划的。
她對當年康姨娘使毒計拐騙我出府一事一直不能釋懷,可是時過境遷,僅有的幾個證人早已死無對證,查也沒辦法查了,我們明知是康姨娘做的惡,卻沒有任何辦法懲罰她。
父親再看重溫樺,還是擋不住他一心寵著康姨娘,祖父母雖然見到我很高興,卻對父親的事只裝糊塗,弟弟尚未成年,更無法插手長輩的事,我和娘恨之如骨卻又無可奈何。
後來有你的提醒,娘就下了決心,她雖然柔弱善良卻不笨,以前只是因我失蹤傷心過度才心灰意冷了。
前段時間剛好是個好機會,每年冬天最冷的時候,康姨娘都要纏著父親以身體不好為由請假帶她去溫泉莊子上休養,兩人可真是恩愛,連洛琇都不願帶。
以前那是娘最傷感的時候,今年娘卻利用了這個機會,她在父親走之前,就暗中物色好了府中一個家生丫頭,長的嬌美伶俐頗為動人,年方十六,父母家人都在府中,她是祖母跟前的二等丫頭,名叫柳玉。
娘無意中發現柳玉看父親的眼神似有幽怨之意,又調查得知她頗有心計,又一心想往上爬,親娘又是府中精明能幹的管事婆子,就相中了她,她們全家的賣身契都在自己手中,怎麼也翻不出去。
她趁人不注意偷偷叫去柳玉,說父親子嗣單薄,她想納有宜男之相的丫頭做父親的屋裡人,等有了身孕就晉為姨娘,她暗中請人把府中適齡的丫頭相看過一遍,那人說柳玉最有宜男之相。
柳玉當時歡喜的都要傻了,她也十分聰明,當時就向娘磕頭謝恩,並一再保證要如何忠心,娘就告訴她,只要好好服侍父親,討的父親歡心就行,一定會不虧待她的,又請了退養的青樓頭牌暗中開始調理教導她。
父親走後,族中近支家有喜事,娘帶我去參加,那一支一直在京城發展,因為同在官場,與我家來往一直頻繁。
那家子嗣眾多,也頗有出息,顯得家業興旺,而辦喜事那一房的老太太剛好與祖母年輕時不甚和睦,所以她才讓母親帶著我和洛琇去赴宴。
娘回來就裝作十分羨慕與難受的樣子在祖母面前提起,說家中只有小寶的一個兒子,獨木難支沒有幫手,不比人家家大業大人丁興旺,去的人都說那家老太太兒孫滿堂福壽雙全,祖母當時臉色陰的就能下雨。
娘然後就象祖母請罪,說我們家自從她生了小寶,康姨娘生了洛琇就再無所出,是她不賢惠,這些年不但不給父親納妾,還不讓他收屋裡人,請求祖母罰她去跪祠堂。
祖母的臉色卻尷尬起來,府中誰都知道,這些年娘根本就管不住父親的事,又為我丟失一病多年,一直是康姨娘獨霸父親不許他再納妾,甚至有一次父親的上司送了一個女子給她,都被康姨娘一哭二鬧三上吊給打發走了,為此父親送了重禮才平息了上司的怒火。
家中子嗣稀薄,可不全是康姨娘的罪過?自己生不齣兒子還善妒無比,這些年真是太縱著她了。
那個本家老太太處處比不過她,卻單單在兒孫滿堂上甩她八條街都不止,人老了,拼的就是兒孫,自己身份再高也輸了,祖母當然受不了。
然後娘就告辭離去了,說去吩咐廚房晚上給小寶再加幾道菜,一定要把身體養好,家中就這麼一顆獨苗,半點差錯也不能出,祖母的臉色越發難看。
娘走後她就去找了祖父,不知兩人怎麼商量的,她回來后又和心腹婆子商議了半天,這個心腹婆子以前被康姨娘收買,處處向著她說話,現在又被娘用重金買通了。
當然,錢財是一回事,她是個聰明人,主要是看到小寶越來越有出息,將來整個家業都是他的,溫樺又頗得父親看中,祖母已經老了,康姨娘是一個妾,又沒有兒子,這個家的內宅當家人最終還是娘親,她不能不為自己的子女考慮,就一切都按娘說的去做。
於是康姨娘在莊子上散步時不知怎麼的摔了一跤骨折了,這時祖母又病了,派人送信給父親讓他速回,因為康姨娘不能搬動,父親就先回來了,打算回來看看就續了假去莊子上照顧康姨娘。
他回來看到祖母不但病倒在床還亂髮脾氣不肯吃藥,就問怎麼回事。
心腹婆子就說了本家老太太兒孫滿堂受人誇讚有福氣之事,老夫人聽說后就氣病了。
父親知道祖母以前和那個本家老太太因為一些小事相看兩厭,當然見不得人家誇那一位,也覺得自己一個兒子實在太少了,他在朝中沒有助力獨木難支,將來兒子也一樣,所以才用心栽培女婿,但外姓人再好也比不得親兒子,因此心情也不好。
祖母又哭又罵,說他只守著兩個早就不能生養的女人,不為洛家開枝散葉,實在不孝至極,就讓人帶出來裝扮一新的柳玉,要賞給父親做屋裡人好開枝散葉,還說如果父親不肯或者康姨娘敢攔著,她就尋死。
柳玉的衣服首飾和妝容都是娘請的擅長此道的人精心設計打制的,再加上言談舉止精心調理過,自然十分動人,父親一見就挪不開眼了,她正青春少艾,康姨娘再美貌過人卻已年過三旬了。
他正好裝作遵從母命的樣子順水推舟,當夜就開了臉,哪裡還顧得上莊子上養病的康姨娘,估計可能覺得康姨娘不在剛好,否則她還不鬧翻天。
康姨娘在府中到底經營多年,還是頗有人脈的,很快就有人給她送了信,她恐慌盛怒之下不顧傷情趕了回來,第一件事就是要讓人打柳玉,卻被聞訊趕來的父親十分刻薄的斥責了一頓,把押著柳玉的兩個婆子痛打了一頓,還以養傷之名再不讓她出屋門。
很快柳玉就得到了父親的專寵,娘擔心她受寵太過忘乎所以,又想辦法讓祖母覺得一個通房丫頭開枝散葉太慢,能不能生養還說不來,就又賜了父親一個美貌的丫頭,她才十五歲,因為膚光勝雪,名叫如雪,很快就和柳玉兩人平分秋色,母親也不時賞她們東西以示恩寵。
兩個人處處爭風吃醋,不但爭相討好父親,還爭相討好祖母和娘親,父親一回家就忙得不亦樂乎,哪裡還顧得上康姨娘。
康姨娘暫時下不了床,沒法主動去找父親,只能在屋裡哭鬧罵人摔東西,娘卻不生氣,還讓人精心照顧她,吃穿和藥品盡著她,父親看她過的不錯就再不管了,還處處誇娘大度賢淑,到底是大家閨秀出身。
洛琇哭鬧了幾回被父親斥責后,一氣之下趁他不在跑去打了柳玉,還砸了如雪的屋子,卻惹的父親大怒,把她禁足三個月。
這對母女倆在府中威風了十幾年,終於消停了,前幾天查出柳玉有了身孕,娘親立碼晉她為姨娘,父親更顧不上康姨娘了,康姨娘在屋裡越發哭罵不休,父親厭煩連做樣子都不願了,連她的院門都不進了,娘和我也算出了一口惡氣。」
喬蘿聽的目瞪口呆,佩服地說:「伯母好手段!」
阿璇苦笑著搖搖頭:「不是娘好手段,其實她只用了一點點手段,真正起作用的是男人喜新厭舊的本性,如果父親一直對康姨娘專情,娘再有本事也使不出來。」
喬蘿知道她做為一個純粹的古代女子,雖然能接受溫樺納妾,但夫妻之間夾了另外一個女人,她還是傷了心,與溫樺再不可能象以前那麼親密恩愛,所以才發此感慨吧。
這個話題太沉重,她沒法改變社會規則,也沒法以現代人的觀念要求阿璇,何況就是在現代,死守著變心的丈夫不願離婚的女人多的是。
好在阿璇只是有感而發,其實她已經看淡了。
好在自己這輩子雖然享受不到男女之情夫妻恩愛,卻也不必承受情傷。
她拍拍阿璇的手岔開了話題,:「這一胎胎相怎麼樣?你希望是兒子還是女兒?」
果然阿璇的神色立即變得溫柔愉悅起來,她小心翼翼地摸著肚子:「雖然月份尚淺,但是胎相很好,也是小時候李媽媽把我的身子調養的好,後來雖然受了些苦,但是底子很好,我這兩胎都懷的很輕鬆。
至於兒子還是女兒,我已經有了澤哥兒佔據嫡長子之位,這一胎就隨緣吧,不過我還是希望是個兒子。
一來有兩個兒子傍身,婆婆不會再給溫樺塞人,也不會輕易把王曉菡送來給我添堵,二來女孩子家在這世上生存不易,我們終將要老去,我希望有更多的兄長護著她,嗯,就象蕙心那樣。」
看到喬蘿有些疼惜她,又笑道:「看我都說什麼?其實現在溫樺對我很好,我提出懷著身子不便,不如把王曉菡接來或者請婆母物色一個丫頭送來開了臉,他一口就拒絕了,還說絕不會再納妾了。
其實他已經很好了,是我當初心裡把他看的太重,把夫妻之情想的太單純,所以才受不住那點打擊吧,其實以平常心待之,沒有什麼接受不了,我應該知足了。」
喬蘿無語,這大概就是所謂的知足者常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