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暫別

第39章、暫別

燭光跳躍,喬蘿和阿璇伴著一具死屍相對而坐,居然沒感到害怕,只覺得身心暫時輕鬆下來。也是,想想都后怕,萬一出了什麼岔子,怕是她們現在都叫天不應叫地不靈了。

從前看見一隻老鼠都會害怕的阿璇,不但今晚要與死屍獨處,明早她們走後,這具屍體還要暫時靠她處理了。

喬蘿萬分不忍,雖然她身體年幼,靈魂卻已經是個不折不扣的成年人了,而且已經死過一次,又見慣生死離別,一具死屍她再怕也沒有阿璇那麼怕,阿璇也只是一個還不到十四歲的小女孩而已。

就暗暗思量著如何能留下來陪著阿璇。看到西次間的門虛掩著,心裡一動,拿起燭台進去查看,發現是一間空房子,大概暫時不住人吧,只有簡單的桌椅床榻和一隻書櫃,打掃的乾乾淨淨,只是沒有鋪設被褥,也沒有放炭盆。

冬夜裡十分的陰冷,炭盆就是現在放進去也得半天才能熱起來,這樣子是住不成人的,而且嬤嬤是絕對不會允許她晚上留在這裡的。

嬤嬤收拾完了回了屋,似是一刻也不願在這裡停留,輕嘆了一聲,愧疚無奈又憐惜地看了阿璇一眼,就要帶喬蘿去西廂房歇息,她是再也不想見譚福生一面了,也再不想踏進這間屋子了。

喬蘿終是不忍心留阿璇一個人在此整夜陪一個死人,就乞求到:「譚管事醉得不醒人事,這裡又是生地方,阿璇姐姐夜裡一個人會害怕的,要不我留下來陪她吧?」

今天容許喬蘿一個千金小姐拋頭露面來到陌生的地方,又和一個奴才身份的成年男子同桌吃飯,又在洞房裡問東問西的,幾乎已經到了秦嬤嬤能容忍的極限,要做的事情的已經結束,她簡直一刻也不想留了,如何能允許喬蘿再待在這裡?

當即有些薄怒,不再是以往和善好說話的樣子,嗔怪地說:「小姐逾規了,如今事情已完,你留在這裡做什麼?快走吧,這不是你待的地方,我剛燒了熱水,我們早點洗漱了歇下,明天大清早就回去!」

喬蘿不甘心,極不忍心地乞求:「譚管事醉成這樣,怕是明早都醒不來,阿璇姐姐才十三歲呀,她肯定會害怕的,嬤嬤忍心嗎?」

秦嬤嬤當然也很憐惜阿璇,可如今她能有什麼辦法?何況私心裡,小姐才真正是她的心頭肉,再縱容她下去,就越來越沒有體統了,傳出去名聲可就全毀了。

就算不可能傳出去,她也不允許再有這種事發生。

就板起臉說:「阿璇已嫁人了,今晚就是她的洞房花燭夜,我們守在這裡做什麼?譚管事醉了怕什麼,又不會打人,阿璇留在這裡照顧他也是本份。

再說這院子也不大,有什麼動靜我們就能聽得到,你還是安心睡你的吧。」

阿璇終是沒有勇氣在漫漫冬夜裡獨自守著一具屍體,就可憐巴巴地說:「要不這樣吧嬤嬤,我去同你們擠一夜,反正看樣子他明早也睡不醒,我一個人確實很害怕。」

哪有新婚之夜丟下喝醉酒的新郎自己去睡的?秦嬤嬤再對這樁親事不滿,也知道這樣不妥,譚福生明早醒來發現肯定很不高興,既然嫁了人,還是安安份份過日子好,惹怒了他受罪的還不是阿璇?

就搖搖頭:「這樣不妥,不合規矩,也會讓人寒心的,到時吃虧的還是你,既然成了親,就踏踏實實地過日子吧。

你且安心睡吧,廂房離的這麼近,你有事喊一聲我們就能聽見。」

阿璇立即眼淚汪汪的:「我不習慣和生人睡,嬤嬤就遷就我一次吧!」不是她嬌氣,而是實在沒有勇氣獨自守著屍體過一夜,還是死於她手裡的屍體,簡直越想越怕。

喬蘿暗下決心說:「我剛看了,西次間有床,我們找到被褥鋪起來,再把這裡的炭盆挪過去,應該就能住人了,我陪阿璇姐姐住那裡,行不行?」

一著急眼淚就下來了,阿璇明顯怕得不行了,怎能把她一個人留在這裡?

秦嬤嬤看著她們齊齊又哭又求的,終於心軟,不過她還是堅決反對喬蘿住在這裡,若是在侯府里,超過七歲的小廝都輕易不準進內院,何況和一個成年奴才住的這麼近,簡直就是共居一室,她如何能容許?

而且那間屋子沒放炭盆,肯定冷的不行,就是這會放進去也半天熱不起來,還得找被褥什麼的。

當下無奈地說:「譚福生既然醉成這樣,也過不成洞房花燭夜了,更不需要阿璇守在一旁。也不用住這裡,我們三個就一起住西廂房,他這邊有個動靜我們也能聽見。」

喬蘿喜得當即應了,能不住在這裡當然最好,不用擔心阿璇如何度過今晚,反正譚福生死的透透的,也不怕半夜會有什麼意外。

明早她們離開后阿璇就趕去杏林鎮找周媽媽兩口子幫忙,那是大白天,也只有那麼一會,想著阿璇還能承受。

阿璇長長地鬆了一口氣,若是真的說服不了嬤嬤,她再害怕也要一個人獨守在此了,真擔心嚇出什麼毛病來。

秦嬤嬤囑咐她再去看看譚福生的情形如何,如果真的大醉不醒,就給他蓋好被子,再添些炭不要讓炭盆熄了火,然後過來一起睡,然後去給喬蘿灌湯婆子了。

阿璇在喬蘿的陪伴下進了洞房,壯著膽子查看一翻,兩人用水澆滅了炭盆,把窗戶偷偷打開了一些,寒風頓時冷嗖嗖直往進灌,夜裡肯定冷的不行了,就不用擔心屍體會很快腐敗,又滅了燭火,偷偷從外面鎖了洞房的門,方才放下心來。

出來后她們告訴嬤嬤說譚福生仍舊大醉不醒,恐怕明早也醒不來,夜裡不用人守著,於是三個人就去西廂。

西廂房布置得不錯,炭盆燃的旺旺的,又沒有煙氣和嗆人的味道,又暖和又乾淨,燭光下牆麵粉刷一新,傢俱陳設雖然簡單,但也還齊全,擺著兩張普通的木板床,棉布的被褥厚實柔軟,都是全新的,不過一看就是給丫頭婆子準備的住處。

喬蘿和阿璇十分滿意,秦嬤嬤卻十分不忿,覺得譚福生實在太輕視小姐了,又自責無能,就沉默著提來熱水,三個人匆匆洗漱了,喬蘿獨自睡了一張床,嬤嬤和阿璇擠在另一張床板上。

許是最近弦綳的太緊,今天更是一直處於高度的驚恐緊張之中,此時徹底放下心來,喬蘿和阿璇居然一夜無夢睡得十分香甜,直到被秦嬤嬤叫醒,外面天色已經亮了。

嬤嬤還是擔心譚福生會出什麼意外,自己又不願去,催阿璇趕緊去上房看看,阿璇為了不讓她生疑心,耐著性子仍舊穿上昨天喜服去了上房。

阿璇鼓起勇氣來到洞房,冷風灌了一夜,裡面寒氣滲人,靜悄悄的有一股死寂的氣息。

她硬著頭皮揭開大紅色綉鴛鴦戲水的帳子,看到譚福生直挺挺地躺著,真真正正已經死僵了,半點異常也沒有,仍是不放心,卻不願伸手去探,就用火鉗子戳了戳,果真全身僵硬無比,方才真正放下心來。

為了做給嬤嬤看,就自言自語:「怎麼還睡得這麼沉呢?都大清早了!還不快起來,等會就有人送飯了!」

然後回到西廂房,不滿地說:「誰讓他昨夜喝那麼多,還自吹酒量好,這會還睡得死死的叫不起來,算了,不管他,我們快收拾吧,飯給他留著,你們還要趕回去呢!」

喬蘿聽明白譚福生是真的死透了,徹底放下心來,秦嬤嬤卻鬆了一口氣。

說實在的,她實在不想面對譚福生,他沒醒來正好,她也不用這麼早急著走了,等會飯就送來,大冷的天,哪能讓小姐餓著肚子趕路,馬車也約好了早上九時才過來。

三個人剛收拾好東西,就有人敲門,是夥計送來了早飯並來收取昨夜的食盒,仍是秦嬤嬤出面應付。

為了不讓夥計再過來,喬蘿讓嬤嬤把早飯全倒騰到廚房的碗碟里,付過錢后讓夥計把食盒碗碟全部帶走,不必再送飯來了,這裡暫時不能讓任何人進來。

食盒裡有加熱水的保溫層,早飯熱氣騰騰地十分豐盛可口,嬤嬤讓阿璇見樣給譚福生留了一些,好等他睡醒再吃。

飯後,秦嬤嬤去收拾碗筷並檢查行禮,兩人又悄悄商議了一些細節,把一些東西交給了喬蘿帶回去保管,只等著出門。

臨走前,嬤嬤直拉著阿璇的手搖頭嘆息,卻無可奈何,只好抹去眼淚交待她要溫順賢良,聽譚福生的話,要攏絡住他的心,最關鍵的是要儘快生下兒子才能真正立足,並千萬小心不被朱冬梅發現。

事已至此,她只能希望阿璇好好盡為妾之道,和譚福生好好地過下去了。

第二天早上剛剛九時整,馬車準時到了,秦嬤嬤和喬蘿終於要走了,阿璇穿著喜服不敢相送,就在院子里互相道別。

看著阿璇單薄的身影,還有要獨自去完成的事,喬蘿心裡十分難受擔憂,卻什麼也沒法說,只能用眼神默默交流互相鼓勵,只希望再見面時,一切都如她們謀划的那樣周全,她和阿璇,都不能有半點失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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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上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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