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糾結

第50章、糾結

馬車一路行進,直到離開了東風鎮喬蘿才堪堪放下心來。譚福生一家已經沒有了威脅,她擔心的那個幕後真正想要她性命的人。

她一路和小滿吃著點心說笑著,不顧寒風會鑽進來,不時撩起帘子看看外面的風光,雖然冬日滿目蕭瑟,她的嘴角卻一直翹著,看累了就歪在軟軟的錦褥上小憩,心情一片輕鬆愉悅。

好幾個月的殫精竭慮,費盡心思,每一步都不敢行將踏錯,每句話都不敢說錯,甚至關鍵時候每個表情都不敢弄錯,否則就滿盤皆輸,生不如死,如今才算基本安全了。

小滿一直吃喝個不停,也說個不停,累了就歪在褥子上眯一會,心裡半點疑慮也沒有,反正她三歲就沒了親人,從五歲剛剛懂事起,身邊就是只有這幾個最親的人。

只要和她們在一起,去哪都無所謂,何況還是去繁華富貴的京城和侯府。

嬤嬤則一直惴惴不安,想一會說一會。一會對喬蘿和小滿說起侯府諸人的品性,特別是當家作主的老夫人出身高貴,是個極端方尊貴之人,規矩嚴,忌諱多,是個不好相處的人,不停地教喬蘿如何哄老夫人高興。

一會兒又說起侯府的規矩,交待小滿進侯府要守的規矩,不能象在田莊上那麼隨性,不能給小姐丟人,千萬不能犯忌,否則夫人和小姐也保不住她。

喬蘿從她的話中聽出那個老夫人並不怎麼喜愛甚至討厭自己這個孫女,要不然嬤嬤也不會如此不安,更不會交待這麼多。

否則自己這個十年未見的嫡親孫女回府,老夫人只有疼愛憐惜的份,哪裡會挑什麼毛病?也許這十年間,侯府人丁興旺,添了不少嫡出庶出的孫子孫女,又一直承歡膝下,所以她真的對自己這個命數不祥又十年未見的孫女沒什麼感情吧。

倒是那位長平侯夫人,看樣子是真心疼愛女兒的,只是不知她如今在侯府處境如何,是否還有生養?喬蘿居然對這個素未謀面的親娘心裡頗為牽挂。

賀蓮剛到莊子上那天,與她密談后,喬蘿徹底弄清了來人的身份,來接她們的都是田平安的家人,就連那兩個車夫都是田家的奴才,大概覺得這件事很隱密,用誰都不如自己人可靠。

而那兩個車夫,父母都是老侯爺當年托田平安買下的家奴,他們算是家生子,全家大小都是簽了死契的奴才,一家人常年在田莊上,都是自己人,不用擔心什麼。

這不僅僅是花銀子的事,關鍵的是來的人要非常可靠而且口風緊,開始她還以為田平安在滕州多年,肯定頗有人脈,應該是他在滕州幫忙臨時雇來的,原來都是自己人。

喬有餘原名田有餘,是田平安和杜蘭娘唯一的兒子,今年四十五歲,賀蓮是他的妻子,真名叫賀紅英,今年四十七歲,是田平安收養的亡友遺孤,雖然年長田有餘兩歲,但兩人長大后青梅竹馬情投意合,就由田平安做主結成了夫妻。

喬蘿有些奇怪,覺得這兩人表現出的樣子不象是夫妻,特別是賀紅英,對田有餘說話的時候,客氣大方中帶著疏離和冷漠,而田有餘則表現的毫不在乎,倒真象是一對侯府的外院管事和內院管事。

又一想,也許他們是為了謹慎起見吧,畢竟現在還要先瞞著嬤嬤,也就不做多想了。

兩名護衛分別是她們的兩個兒子田慕賢和田思齊,一個二十八歲,一個二十六歲,都已經娶妻生子,從小跟著祖父習武,身手不凡。

老大田慕賢在一家鏢局做副鏢頭,常年在外奔波,老二田思齊成親後接替父親打理庶務,管理所有田莊和店鋪,在店鋪和田莊兩頭奔波著。

田家這三十年也在滕州安居下來,再加上田平安的積蓄和老侯爺的厚贈,也置辦了一些自己的產業。

田有餘把老侯爺的那些產業交給田思齊打理后,平時就管著自家的店鋪產業,生意也很平穩,田慕賢走鏢也收入豐厚,田家在滕州也算是有頭有臉生活富足之人,光是服侍的奴才就有十幾個。

那個丫頭蕙心就是田有餘和賀紅英唯一的女兒田蕙心,今年十四歲,因為自幼習武顯得老成些,也頗有些身手,因不喜內宅瑣事,又是晚生幼女,極受家人嬌寵,所以尚未許人家。

聽說田平安見到阿璇以後,知道老侯爺的嫡親孫女要來了,當時就激動萬分,很快就安排好了所有事情。

雖然將近三十年未見主子的面,也知道老侯爺已經去了近二十年,但他一直忠心耿耿,近二十年香火供奉著老侯爺的牌位,自認是老侯爺的奴才,還要求子孫要全部如此。

他們這些年看守宅院、打理田莊和店鋪產業,每年除了用度全部存在錢莊里,三十年下來已經存了一筆不小的財富。

而田平安今年已經六十多歲了,其實並不是奴才身份,是老侯爺的親兵,曾被老侯爺救了一命,後來在戰場上受傷腿瘸行動不便,只得另謀出路,他不願進侯府,又再做不了什麼事,家裡還有父母妻子,一時出路都成問題。

老侯爺不忍他無所依傍,也因為另有謀划,就動用關係消了他們一家的軍籍,用私蓄提前在滕州置辦了宅子,還有五間鋪子和一座田莊,讓田平安一家去看守宅子管理店鋪和田莊。

當時老侯爺不知出於什麼考慮,與田平安相約好除了老侯爺之外,只憑房契認主,拿著房契的人所有的東西都可交付,沒有房契誰也不認,就是老夫人和侯爺也不行。

這件事當時除了他倆無人知道,田有餘夫婦倆還是臨出門前才知道的。

房契就是李媽媽留給喬蘿的那張,喬蘿有些不解這麼隱秘的事為何李媽媽會知道,房契又是怎麼到她手上的?

覺得背後一定有著複雜的故事,甚至老侯爺當年背著所有人置下滕州的宅子和店鋪田莊,都是有原因的,卻也只能以後再弄明白了。

心裡也是暗喜的,自己如今身家越發豐厚了,若真如賀媽媽所說,滕州的田產鋪子宅子以後都歸她了,還有田莊鋪子三十年的收益,將來什麼也不用做就豐衣足食,若是有可能,她真不想回侯府了。

現在她很快要面對的是兩件事。

一是要不了幾天就要告知嬤嬤真相了。其實若是可能的話,喬蘿很想等到了滕州后再向嬤嬤坦白,因為一路上人多耳雜的,住客棧有可能隔牆有耳,她擔心走漏風聲。

可是無論去京城還是滕州,都得經過濮州,去京城是從濮州往西行,去滕州則是往東行,到時嬤嬤肯定發現不對勁,到那時就必須向嬤嬤坦白真相了,與其在路上人多耳雜,還不如兩人獨處一室更方便。

嬤嬤一心以為這次真是侯府來接她們回京,如果得知這只是她和阿璇聯手做的局,侯府仍然不聞不問,不知該有多失望和難受?

喬蘿苦惱無比,卻又不得向嬤嬤說出實情,嬤嬤得知她們做的這些事會不會被嚇到?到時只能一口咬定是李媽媽託夢了,否則兩個半大孩子做的這些事實在太讓人吃驚了。

好在也有一件事讓嬤嬤開心,那就是阿璇並未真正給譚福生做妾,譚福生還未來得及洞房就被幾杯醉生夢死要了命,阿璇仍是清清白白的女兒身。

那件事知道的只有那麼幾個人,又都是自己人,只要死死瞞住了,並不會影響阿璇的終身大事。

譚福生不但要強納阿璇為妾,還要害了她們的性命,她們為了自保才不得不想辦法先下手為強,為了不讓嬤嬤擔心才瞞著她。想必嬤嬤頂多生一會氣,還是會原諒她們的。

思前想後喬蘿還是覺得能瞞一時就瞞一時,等見了阿璇的面瞞不下去再說,兩人一起向嬤嬤解釋也容易些。

在嬤嬤眼裡她還是個小孩子,阿璇已經快成大人了,還能託辭是李媽媽臨去世前給她交待的,而且嬤嬤看到阿璇原來沒有給譚福生做妾,還不知道有多高興,也就容易原諒她們了。

二是如何處置朱冬梅和譚若瓊的事。這件事實在太讓她糾結了。按她以前的打算,譚福生已死,為了斬草除根她們也必須去死。

可是喬蘿有些下不了手。雖然按照這個時代的觀念,主子想要奴才的命全憑一念之間和個人喜惡,更別說她們身為奴才欺凌主子,還把真正的喬蘿推倒昏迷至死,在正常的情況下有十條命都不夠賠的。

但喬蘿從小成長的環境和接受的觀念,譚福生當然是非死不可的,譚若瓊母女倆雖然作惡多端,卻罪不致死,而且她們倆只是狂妄無知而已,做的事全是譚福生幕後指使的,她們只是被人當槍使了。

朱冬梅也就罷了,好歹是個成年人,譚若瓊完全只是一個沒腦子又被慣壞了的未成年人,在前世這個年紀還在上初中,又是被父母縱容甚至教唆著做那些事的,她實在是下不了手。

那天與賀媽媽密談時提及此事,賀媽媽從小在上過戰場殺過人的田平安身邊長大,雖然面相溫和端莊,做事卻十分果敢幹脆,又見多識廣,堅決要斬草除根,否則後患無窮,還舉了好多例子,並提出由她們去做,不許喬蘿動手,怕髒了她的手。

喬蘿當時雖然被賀媽媽說動了,卻遲遲下不了決心,一時糾結無比。

她總覺得譚若瓊還是可以教育好的,這麼死了實在太慘了,若是聽由賀媽媽處置,自己怕是一輩子都有心結。

馬車再舒適,也比現代的交通工具差太遠了,官道雖然寬闊些,卻仍然坑坑窪窪十分顛簸,半天功夫喬蘿只覺得全身的骨頭架子都要散了,卻為了活命不得不馬不停蹄地奔波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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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上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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