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青春夢想

老王修車，內院里。

楊大軍坐在風扇下，一邊擦著汗水，一邊注意店裡的動靜。

楊龍飛和郭子西兩人高舉著凳子，站在太陽底下一言不發。

汗水濕透了衣裳，兩人皮膚曬的生疼。

「爸，犯錯的是我，和西瓜子沒關係。」楊龍飛叫道。

「閉嘴！」楊大軍瞪著他，又看向郭子西，「西瓜子，你說！」

「叔，說什麼？」郭子西愣道。

「說什麼？」楊大軍氣笑，「要我來提醒你？」

楊龍飛踢了郭子西一腳，立馬賠笑道，「爸……」

「你別開口，要不是地方不對，今天老子要打斷你的腿！」楊大軍大聲呵斥道，「把手舉高，再敢放在腦袋上試試？」

楊龍飛立馬閉嘴，雙手把原木凳子舉的老高。

「叔，你別生氣，這事是我們不對。」郭子西總算清醒過來，「我們不該瞞著你，來店裡打工，我們……」

「你爸媽知道嗎？」楊大軍問道。

「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的情況。」郭子西撇撇嘴。

楊大軍頓時語塞，臉色也為之一緩。

去年暑假，郭子西的父母就離婚了。

那兩人都是楊大軍的朋友，他也不知道偏幫誰，只能幫忙照看郭子西，當初郭子西就在他家住了一個暑假。

離婚之後，郭子西跟著父親，而如今郭子西的父親已經外出打工，照看郭子西的是有些耳聾的奶奶。

「我也不問那麼多了，」楊大軍開口道，「現在怎麼辦？開學才兩個禮拜，你們就不去學校讀書，還被老師找上門來……」

「老師找上門？」楊龍飛立馬叫道，「不可能吧？」

「叔，是不是搞錯了？王鑫老師的身體不好，不可能家訪的。」郭子西也摸不著頭腦，開口說道。

「這就是你們逃學的原因？欺負你們老師的身體不好？」楊大軍一臉冷笑，「不好意思，你們已經換老師了，接任一班班主任的正是外面那位楊光楊老師，這不是找上門來是什麼？」

「啊？？？」

楊龍飛和郭子西面面相窺。

外面那位大哥就是新來的班主任？

這一瞬間，兩人的臉皮火辣辣的。

有羞愧，有惱怒，有不安，有緊張，有……複雜的很。

他們剛才還和楊老師爭吵來著。

想到這裡，兩人恨不得鑽進石頭縫裡。

「這件事沒完，」楊大軍看著兩個孩子，「楊龍飛，等著回去，被你媽收拾，郭子西，這件事我會告訴你爸。」

「叔，我的親叔，千萬不要啊！」郭子西慘叫道。

「敢做就敢當，你們兩個小子，這次禍闖的不小，」楊大軍哼道，「學校方面，都要給一個交代，看看怎麼處理。」

說的好聽是三天，實際上兩個小子已經一個禮拜沒去上課了。

雖然才開學，也沒有什麼影響。

但是按照實驗中學的規矩，這是要被勸退的。

如果一個月沒去學校，那等於自動退學。

楊光在家裡，可是和楊大軍說清楚了，這事開不得玩笑。

另外，像這樣的熊孩子，不給個教訓，實在錯過機會。

也讓人心頭不爽。

瞧了瞧苦著臉的兩個小子，楊大軍心情好了不少。

只是來打工，沒有去做其他壞事，楊大軍還是很欣慰的。

他不理會兩個小子，看著桌上的飯菜，肚子竟然有些餓了。

舔了舔嘴唇，他擦汗起身，走出了內院，來到了店內。

「兩位，都冷靜下來了吧？」他開口說道。

「這一次多謝你了！」楊光說道。

「多大點事，」楊大軍看著腫成豬頭的王嘯問，「你們怎回事？楊老師不過是充個電，不至於打成這樣吧？」

「我們是發小，因為以前的一點誤會。」王嘯起身道，「你們還沒吃飯吧？一起吃點，大熱天的，我準備了冰啤。」

「飯就算了。」楊光也站起來道，「這位是楊大軍，楊龍飛的父親，那兩個孩子偷瞞著家裡跑來打工，好幾天沒去學校上課了。」

「原來是這樣，」王嘯立馬道，「是我的錯，沒了解情況，我在這裡給楊先生道歉，我馬上結清他們的工資，改日請酒賠禮。」

「沒那麼嚴重。」楊大軍連忙擺手，「是我們家孩子給老闆添麻煩了，沒必要這樣，你這也太客氣了。」

「當老闆的人，就是講牌面。」楊光撇撇嘴道，「軍哥，別理他，收拾一下咱們走吧！大熱天的，嫂子還等著你回去吃飯呢。」

「對對對！」楊大軍瘋狂點頭。

他還怕在待下去，兩人又打起來了。

說是發小，可他尋思這兩人怕是冤家對頭。

看看楊光老師，這麼一個斯文和善的人，那拳頭可是老重了。

再說，這打人的一方是楊老師，他待著也尷尬。

畢竟涉及到自家的孩子。

王嘯也沒挽留，卻麻利的結清了工資，給兩個小子每人七百塊。

這個數目自然是多了，楊大軍看了看楊光也沒推辭。

反正事情就此了結最好。

楊大軍讓兩個小子推著電動車去了計程車那裡，一起把電動車放在後備箱，四人一起上車而後離開。

王嘯則站在店門口，看著遠去的計程車發獃。

車子啟動之後，楊大軍看了看副駕駛上的楊光。

「你們兩個，禮拜一早上去班裡等著。」楊光淡然開口，「軍哥也要去，和我們的主任見個面，說明一下情況。」

「那要怎麼說明？」楊大軍問道。

「照實說，」楊光看向後視鏡里的兩小子，「說起來，還不知道你們兩個的目的，都說說吧！去汽修店打工，為的什麼呀？」

「賺錢！」兩人對視一眼，異口同聲的說道。

「到現在還敢撒謊？」楊光冷聲道，「汽修店的工作可不輕鬆，真要賺錢你們有更好的選擇，甚至是離開童話鎮。」

「是不是皮又痒痒了？」楊大軍在一旁大叫道。

「我們……」

兩人頓時蔫了，怯懦著說不出話來。

「你們要考慮清楚，禮拜一面對李主任，要還是這樣的話，是過不了關的。」楊光淡然道，「到時候勸你們退學別反悔。」

「我才不反悔，我早就不想上學了！」郭子西突然說道。

「西瓜子！你胡說什麼呢？」楊大軍氣道。

「我沒胡說，」郭子西下巴微微上揚，「叔，你不是不知道我們的成績，一班可是最差的班級，我們繼續上學就是浪費時間。」

車內一時安靜，因為這是事實，沒有人反駁。

「那你想做什麼？」楊光道，「你覺得自己能做什麼？」

「我早就想好了，我要當機械師！」郭子西高聲說道。

「什麼玩意？」楊大軍的聲音有些上揚。

「機械師，又叫機械工程師，簡單說就是專註機械領域的專業人才。」楊光說著，有些好笑道，「你既然來修車店，那肯定是想在汽車領域發展，想當汽修師了？」

「原來就是個修汽車的！」楊大軍嗤笑道，「出息！」

「才不是汽修師！」郭子西臉皮漲紅，「我要自己設計和組裝自己的車子，我要成為世界頂級汽車設計和改造大師！」

「牛皮吹的震天響，你當世界是你的，想要什麼就有什麼？」楊光不客氣的說道，「在汽修店裡能有你想要的一切，能成為機械師？你這比做夢都不靠譜，夢裡還有你想要的一切呢！」

「就是！」楊大軍在一旁插嘴，「就算你想當什麼勞什子機械師，那不讀書能成嗎？還世界頂級，童話鎮頂級都夠不著。」

郭子西被兩人用連番話打的夠嗆，他憋的臉色通紅，眼看著腦門子要冒白氣，他咬了咬牙，最終渾身一松，頗為無力道，「學校里給不了我想要的，我只能去汽修店，我能怎麼辦？我也很絕望啊！」

「你怎麼知道學校給不了你想要的？」楊光頓時樂了。

「學校里哪門功課介紹了汽車？哪門功課教我們設計汽車？」郭子西不屑道，「這些都對我沒有用處，我幹嘛要去學？」

「果然年幼無知，淺薄的可憐。」楊光失笑。

郭子西立馬怒瞪他，這麼赤果果的鄙視，讓他無法承受。

「怎麼，我說的不對？」楊光笑了，他扭頭看向坐著不吭聲的楊龍飛，「你有什麼想法？也和他一樣？」

「我……」楊龍飛臉色一紅，看了一眼楊大軍沒說出口。

「怎麼啞巴了？回答老師的問題！」楊大軍叫道。

「我想當一名賽車手！」楊龍飛低聲道。

「屁的賽車手！」楊大軍冷哼一聲。

看他這樣子，明顯是知道楊龍飛的想法。

楊光把這一切收入眼中，心裡若有所思，卻笑問，「當賽車手就要去汽修店？誰教你們的？能不能介紹給我認識認識？」

「老師，你就別在挖苦我們了，我們知道錯了！」楊龍飛說道。

「真的知道錯了？」楊光搖頭，「我看未必。」

「楊老師，你好生給他們說道說道，我聽著臉紅！」楊大軍道。

「那我就不客氣了，」楊光嘿了一聲，對郭子西道，「你說學校里沒有講汽車方面的課程，那我給你這門課程，你能聽得懂？」

「我……」郭子西立馬就要開口。

「別著急答話，你好好想一想。」楊光說道，「我就不說旁的，書店裡就有不少相關的書籍，我也不給那些英文書，就是隨便找一本出來，你真的能看得懂？」

「那我還小，就是要人教嘛！」郭子西低聲道。

「看來你還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裡。」楊光索性直說，「你錯在對學校的認識淺薄，對自己所學知識了解的太過片面和局限。」

郭子西就是個沒學會走路就想跑的小子。

他固然有自己的夢想，有自己的目標。

卻沒有專註腳下，而是空望高大上。

凡事都要腳踏實地，否則都是空談。

郭子西認為學校的課程不重要，其實恰恰相反。

九年義務教育加上高中的課程，其實就是在打基礎。

只有基礎打牢固了，才能觸摸專業領域。

別的不說，只有參加高考，他才能報相關的專業。

如果他想成為世界頂尖，起碼還得繼續研讀，甚至是出國留學。

這一切的一切，如果沒有基礎知識，根本就行不通。

「你的愚蠢在於，想當然的越過了這一基礎部分，」楊光平淡的說道，「你不在意高中的知識，就無法踏足更專業的領域。」

「我不贊同。」郭子西說道。

「那你有什麼高見？」楊光問道。

「我覺得人的精力和時間都是有限的，」郭子西說道，「我們不應該浪費時間，該直接接觸專業領域從零開始……」

「你連書都看不懂，連課都聽不懂，怎麼從零開始？」楊光淡然打斷他說道，「就算你從零開始，你的第一步從哪裡開始？」

「我……」郭子西語塞，有些茫然。

「你並非富豪家庭，也就沒有資本請專業的人來教你，」楊光絲毫不留情面，「你並非官方家庭，也沒有關係不走高考進入相關的大學，就算你想讀專科，沒有成績也進不去。」

「我可以自學！」郭子西說的天真又愚蠢。

「你連中學的成績都不好，怎麼自學？」楊光反問道，「真要有這個天賦，高中的知識對你都是小菜一碟，又何必去汽修店浪費時間？而且自學可以進入大學，卻成不了世界頂級，你沒有相關的資源，如何能成功？本末倒置，你還不覺得自己愚蠢？」

郭子西咬著嘴唇不說話，少年的倔強一覽無餘。

「楊老師，成為一名機械師，最好的辦法是什麼？」

楊大軍一邊開車一邊問道。

「兩種辦法，」楊光道，「一就是參加高考，報考國內頂尖大學的相關專業，二就是放棄高考，出國留學，但依舊要考試，起碼英語成績要達標。對普通人來說，這就是最終的兩條道路。」

實際上只有第一條，因為出國留學對郭子西是不可能的。

家庭原因，還有就是語言方面不過關。

這就是現實，不管承不承認，高考其實是很多人通往夢想的唯一大道，如果不抓住這個機會，要麼夢碎，要麼歸於平凡。

「你想當賽車手？」楊光看向楊龍飛，「那就把成績提升上來，努力充實自己，而後出國留學，國內沒有培養賽車手的環境。」

「我……」楊龍飛無言以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