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思

心思

韓濯纓心有遺憾:「就這麼走了啊?」

語氣中分明蘊藏著些許不舍。

謝澤眉梢輕挑,口中卻道:「他剛才說,有要事在身。」

韓濯纓輕輕「嗯」了一聲,又低頭認真瞧了瞧這一對玉娃娃,眼眶不自覺有點發酸,心裡似乎被什麼給充盈的滿滿的。

她原以為今日只是走個過場,卻沒想到她親哥是真的把她的歸寧放在了心上,所以才會抽出時間特意來見她一面。

韓濯纓忍不住想,她大概也不是真的親緣淡薄。

歷來新婚夫婦回門,規矩不少。不過如今韓家沒有別人,也就隨意了許多。

兩人一起祭拜了韓家父母的牌位,又去後院看沒結果的葡萄,以及長勢正好的青菜。

感覺不像是回門,倒像是成婚前,他們還在韓家一樣,閑適自在。

對謝澤來說,這也是一個難得的放鬆機會。

韓濯纓有些倦了,她以手撐頤,眨巴眨巴眼睛:「我想回房歇一會兒。」

「我陪你一起。」謝澤站起了身,心口痒痒的。

他去她房間的次數不多,但印象極深。

韓濯纓點一點頭,尋思著他們現下既是夫妻,那他去她閨房也無妨。

反正她的房間整潔大方,沒什麼見不得人的。

她出嫁數日,翠珠每天都有幫她打掃房間。

此刻窗戶半開,窗下的桌上放了一盆花,給房間添了絲絲生機。

在她看來是極尋常的,可謝澤的眸色卻漸漸有些深了。

她的閨房。

單單是這四個字,就能讓他生出許多旖旎心思來。

「哥哥,你看。」韓濯纓坐在梳妝台前,不自覺就喊出了舊日稱呼。

謝澤信步走了過去,只見她自暗屜中取了一盒口脂出來,正是他當初送她的那一盒。

打開盒子,胭脂色的膏狀口脂已經用去了一些,還剩下一大半。不過仍色澤瑩潤,芬芳撲鼻。

韓濯纓眉梢眼角笑意流轉:「大婚那天,這個沒能帶去。這回我可是要帶走的。」

她出嫁當日,嫁妝極多,除了庫府備下的,還有養父臨西侯使人送來的,也有親哥齊應弘送的。以至於她尋常用順手的東西,都沒能帶到宮中。

謝澤站在她身後,伸臂自她身前繞過,將口脂盒拿在手中。

這動作,倒像是將她整個人抱進了懷裡。

他認出了這盒口脂:「很喜歡?」

「當然,你送我的第一盒口脂。」

謝澤失笑,果然還是因為他的緣故。

他掃視了一眼外間,心念微動,忽然問了一個不相干的問題:「你這房間的床,大么?」

他曾有一次抱她進了內室,將她放在床上,匆匆一瞥,印象中似乎是一張不太寬敞的雕花床。

韓濯纓扭頭看他,有些不解。不是在說口脂么?怎麼說到床了?

兩人目光相觸,他目光沉沉,似笑非笑。

她忽的想到了什麼,瞪了他一眼:「不大。你不要總想奇怪的東西!」

謝澤挑了挑眉,有些無辜的模樣:「嗯?奇怪的東西?纓纓說說看,我想什麼了?」

韓濯纓正要說話,翠珠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小姐,我打聽過了,新婚夫婦回門,是不能歇在同一個房間里的。」

翠珠有點不安,不過這是她特意打聽出來的。

韓濯纓臉頰緋紅:「知道了,我們這就出來。」

儘管兩人沒做什麼出格的事,可韓濯纓還是莫名的有點心虛。

而謝澤面上卻是一派正經,神情坦蕩自然。

家中人口簡單,所以這回門宴也就格外的簡單。

因著翠珠的提醒,晌午夫妻兩人稍作歇息時,也就分宿在了不同的房間。

韓濯纓躺在熟悉的床上,翻了個身,用身體量了量床,得出一個結論:確實不大。

至少沒東宮的床大。

韓濯纓午睡起來,翠珠進去幫忙梳頭。

「小姐……」翠珠眉頭微蹙,糾結又猶豫的模樣。

韓濯纓跟她相識多年,看她這神色就知道她是遇上了很為難的事情,當即放柔了聲音詢問:「怎麼了?你是不是有話想跟我說?」

「小姐,我能不能先不進宮?」翠珠兩手交握,放在胸前,不安地動來動去,一張臉脹得通紅,「我……」

韓濯纓驚訝了一瞬,很快就又回過神來:「當然可以啊。我本來想的就是,你自己做主。你怎麼突然改了主意?是因為石頭嗎?」

她尋思著,如果翠珠和石頭感情明朗,那就好辦多了。他們從小一起長大,知道石頭雖然有時不靠譜,可也是個能夠託付的人。

「嗯。」翠珠輕輕點了點頭,「其實還有一件事要告訴小姐。」

她咬了咬唇,欲言又止。

「什麼?」

翠珠咬了咬牙,說道:「小姐,我姐姐找到了我。」

「誰?」韓濯纓睜大眼睛,疑心自己聽錯了,「你的什麼人?」

「我的姐姐啊。」

韓濯纓驚訝極了:「你的姐姐?我從不記得你有姐姐。」

她九歲那年在邊關撿到翠珠,那時候翠珠已經作為孤兒流浪許久了,也不記得父母家人。這會兒聽到冒出一個姐姐,她有點難以相信。

翠珠點一點頭,面露赧然之色:「對,是我姐姐,跟我長的很像。她找了我很多年,最近才找到我。我小時候的事很多都不記得了,可她跟我真的很像。」

韓濯纓沉默一瞬,緩緩說道:「如果真是你姐姐,那你們太幸運了,我當然要恭喜你們。可是……」

她心想,人海中找人並不容易。可轉念一想,她與親哥不也是很幸運地就相認了嗎?也不是沒有可能。

韓濯纓略一沉吟:「她現在在什麼地方?我能不能見一見她?」

對於翠珠這個突然多出來的姐姐,她肯定要親眼看看才能確認的。

「可以,只是小姐不要怪她禮數不周。」

韓濯纓笑笑:「當然不會。你以為我的禮數就有多周到么?」

翠珠的這個姐姐,下榻在東市附近一家很小的客棧。

東宮的侍衛奉命去請了她過來。

韓濯纓見她之際,謝澤就在旁邊陪著。

待看見翠珠姐姐的面容,謝澤與韓濯纓俱是微微一怔。

翠珠說兩人長得像,如今看來,果然相似。

她身量比翠珠高一些,眼睛、眉毛、鼻樑,都極為相像。對著這樣兩張臉,說是親姐妹,任誰都不會懷疑。

她大約是初次見到這種場合,神情怯怯的:「民女見過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

聲音微啞,略微帶些邊關那邊的口音。

「不必多禮。」韓濯纓笑一笑,「你多大了?怎麼稱呼?你和翠珠到底是一回事啊?」

「回太子妃娘娘的話,民女姓江,今年十九歲。她是民女的親妹妹啊……」

這個江姐姐說話語速很慢,從她的話里,韓濯纓知道了個大概。

大意就是當年在邊關父母被外敵所殺,姐妹失散。妹妹年紀小,不記事。她多年來一直尋找,功夫不負有心人,總算給她找到了。看到妹妹第一眼,就認出了這是妹妹。

韓濯纓秀眉微蹙:「你因為什麼認定她是你妹妹?只因為容貌相似嗎?這世上容貌相似的人不知有多少,單憑相貌的話,未免有些武斷了。有沒有其他證據?」

她沒聽到信物,或是胎記之類的,好像僅僅是因為容貌就下了結論。

江姐姐抬眸:「難道這相貌不是最好的證據嗎?」

韓濯纓默然,一時竟不知該如何接話。

江姐姐停頓了一下,神情複雜:「太子妃娘娘是怕她被騙嗎?」

韓濯纓並不否認:「翠珠打小就陪在我身邊,我當然不希望她是空歡喜一場。」

「娘娘多慮了,並不是人人都喜歡騙人。」江姐姐聲音極輕。

翠珠小聲道:「小姐,我也沒什麼好給人騙的啊。」

她這些年習慣了沒有親眷,忽然得知有個姐姐,茫然過後,更多的還是欣喜。

和小姐一樣,她也想有親人的。

她望著小姐,一臉的懇求之色。

韓濯纓輕輕嘆一口氣,她內心深處自然是希望翠珠也能有親人依靠的。誰願意是孤零零的一個人呢?

她沒再多問,江姐姐也不久留,施禮告退。

翠珠送她去門外。

謝澤忽然拉過妻子的手:「不高興?」

「沒有,翠珠跟親人相聚,我為她高興啊。我只是覺得意外,覺得突然,之前從沒聽翠珠提起過家人。你說,她是翠珠的姐姐嗎?」

「長的挺像。」謝澤沒有正面回答,心想,也可以讓人查查。

韓濯纓胡亂點了點頭:「其實,如果不是另有所圖的話,不管真的還是假的,有個親人挺好的。」

她說這話時,臉上沒多少表情,可無端地給人一種脆弱感。

謝澤感覺心似乎被什麼東西給狠狠撞了一下。

他的記憶一下子飄到了前年冬天。她明知他不是真正的兄長,卻還是留下他,對他充滿信任和依賴,就是出於這樣的心理吧?

她被臨西侯府所捨棄,到底還是委屈而心酸的。否則也不會在那個時候,將他看得那麼重。

謝澤心中憐意大盛,他忽然伸臂,將她擁入了懷中。

新婚夫婦回門,必須在太陽落山之前返回。

所以,太子和太子妃早早地離開了清水巷。

沒帶走翠珠,帶走了一些韓濯纓平時用順手的東西。

她想了想,除了那半盒口脂,又將幾身寢衣也悄悄裝了進來。

謝澤似有所查,「嘖」了一聲。

韓濯纓瞬間紅了臉,輕咳一下,換了話題:「清水巷的暗衛還沒撤吧?」

她知道鄰居何家兄弟來歷不一般。

「還沒有。」謝澤聞弦而知雅意,「再過一段時日吧。」

韓濯纓點了點頭。

太子儀仗回到東宮時,天還沒黑。

知道太子妃娘家沒人,皇帝擔心其歸寧傷感,特意讓人從庫房挑了些東西送往東宮,意在慰問。

皇帝素來大手筆,也不願讓兒媳婦覺得自己小氣。大手一揮,賞賜了不少寶貝。

連謝澤都道:「他倒大方。」

韓濯纓謝了恩。

她今日歸寧,添了不少東西,少不得要收拾出來。

口脂等物放在梳妝台的暗屜里,親哥所贈的一對玉娃娃,則端端正正放在了桌上顯眼的位置。

謝澤瞥了一眼,一本正經:「原來纓纓的心思和我是一樣的。」

「什麼啊?」韓濯纓沒聽明白。

「夫妻恩愛,早生貴子啊。」謝澤指了指桌上的玉娃娃,唇角輕揚,語氣曖昧,「哦,和齊大人的祝福也一樣。」

韓濯纓聽出了他話語里的調笑,她斜了他一眼,垂下眼眸:「其實你也可以叫他哥。」

謝澤眼皮一跳。

管齊同知叫哥?

韓濯纓眉眼彎彎,說的越發情真意切:「畢竟他是我一母同胞的親兄長。」

謝澤理了理心神:「齊大人沒有認祖歸宗,這稱呼還是免了吧。」

齊應弘跟他同歲,比他還小了幾個月吧?他覺得他大概叫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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拐個太子當兄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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