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不自在

就這樣，於風成了第一個可以躺著進入瀛樓的人。

接下來，南湖開始發放便箋。這些墨客騷人自然都隨身佩戴了毛筆，便箋一到手，一個個小心謹慎，哆哆嗦嗦，擰眉瞪眼，使出看家本領，絕對要讓自己的大名寫出來倜儻風流，這些小小的便箋，最後可都要擺到李姑娘的眼前，怎可隨意敷衍呢？

「張先張公子！」隨著便箋一張張交到北海手上，北海這就開始點名了。

排在第一號的一位身著綠衣綢褂的男子，一聽叫道自己名字，興高采烈地跩了進去，一邊走還一邊搖頭晃腦，內心的得意化作一股酸氣瀰漫在他周身。

「秦觀秦公子！」

排在第二號的一位身著團花白綢公子氅的男子，揚了揚脖子，左右環顧了一番，昂首挺胸地走了進去。

「周邦彥周公子！」

排在第三位的一位老爺爺，穿了大紅綢緞衣服，把自己打扮的跟新郎子似的，一聽叫道自己的名字，痰嗽一聲，挺起了有點微駝的後背，便如中了三甲進士一般，一步三搖、三步九跩，邁著方步走進了瀛樓。

你還別說，瀛樓對客人的年齡並沒做明確的限制。對於熱衷詩文的李姑娘來講，同一些高齡的客人坐而論道，並沒有什麼不妥。這些人雖然年紀大了，但往往飽讀詩書、滿腹經文、出口成章，那是越老越值錢。

就拿這位周邦彥周先生來說，現在已經年過花甲，但學問高深，妙解音律、工於文辭，出手詩文無不綺麗絕倫，深受汴梁文藝界喜愛。他第一次走進瀛樓，對李師師就一見傾心，雖然不能皆為連理，但早已精神出軌，將李姑娘當做了另一半。情牽夢繞之際，徒手填了一首《玉蘭兒》，那詞中道——

鉛華淡佇新妝束，好風韻，天然異俗。彼此知名，雖然初見，情分先熟。

爐煙淡淡雲屏曲，睡半醒，生香透玉。賴得相逢，若還虛度、生世不足。

這詞中之意，除了對李師師大加褒揚，更是充分表達了相見恨晚之意，更是露骨地傾訴著自己的愛慕之情。

別看周老爺子年紀大了，可這番文采，還是深深打動了李師師。在眾多的訪客之中，周邦彥絕對是李師師比較願意見面的幾個。

周老爺子更是李師師的鐵杆粉絲，未時開始的堂會，他辰時就到了。可哪想，第一第二的排位，還是被另外的超級粉絲給搶了去，這張先和秦觀也都不是一般人物，個個是大宋年間的大才子，文採風流冠絕一時。

這麼說吧，就一看前三位這粉絲陣容，今天堂會的幸運大獎之爭，絕對會唇槍舌劍、精彩紛呈。

眾人一一進入瀛樓小住，這便和大宋第一美人來了個近距離接觸。

這是一個三進三出的院子，院內花香裊裊，綠柳依依，居然還修了繞院的溪流和一座小型假山，頗具小清新的意境。

第一進院子就是丫鬟、婢女、老媽子休息的場所，大家直接穿堂而過，來到第二進院子。

再看這院中起了一座三層小樓，飛檐翹脊，古色古香，也是很有一番情調。

前面走的幾位常客不看這小樓，卻抻著脖子不住向樓后觀看，原來樓后就是第三進院子，裡面就是李姑娘的閨房。

東江、西河、南湖、北海，在眾人狼一樣的目光前擺了擺手，提醒道：「請眾位貴客先進瀛樓！」

原來這座三層小樓就是瀛樓！

這一行十八人，全都被讓到瀛樓第一層大廳之中就坐。廳堂很是寬大，原本只擺了兩張圓桌，意思是預判今天就能來兩桌客人。

可是每張桌子坐到六人正好，再多就顯得擁擠了。東江和西河，趕緊吩咐家人又抬過一張圓桌。這樣，恰好十八人全都坐下了。

客人們剛一落座，茶水、點心、水果、瓜子兒，這就全擺上來了。

這個可以有？

當然，這麼高的收費，自然招待也都夠規格。茶葉都是最好的，點心的最貴的，水果都是最新鮮的，瓜子兒都是個頭最大的。

「看這個格調，要是有點咖啡就好了。」斜靠在椅子上的於風，不禁自言自語道。

「於兄，你說什麼啡？嗎啡？」田文可傻了，於風嘴裡說的這是吃的還是喝的。

劉英剛咽下一口茶水，聽二人這一番對話，一口全噴到地上。這也太搞了吧，咖啡都便嗎啡了，飲料便毒品，相喝死么？

劉英這開懷一噴，再抬起頭來，卻見三桌子人全都投來了厭惡的目光。再看這些人，一個個正襟危坐、如臨大敵，對於劉英的「不雅」舉動，全都十分鄙夷。

劉英真有點糊塗了，來這裡，不就是泡個妞么？搞的這麼嚴肅幹啥？

於風撐著虛弱的身體，不住打量在座的眾人。張先、秦觀、周邦彥三人各分了一桌，周邦彥這位年過花甲的泡妞老手就坐在自己這桌。於風一看他，略有點不自在，從世界觀的角度來講，於風總感覺這種年齡差距巨大的感情是帶有某種目的的。

當然，這是雙方的各取所需，但是將感情作為交換的籌碼用來實現某種目的，是不是就太不美好了？

對於老葉拿所知道的秘密逼自己喜歡熏熏，於風就很不認同。如果說沒有老葉的威脅，自己反倒對熏熏有更多的好感。可老葉這麼一弄，就感覺怪怪的，不是滋味了。

從理論上講，現代社會的愛情觀念更加多元化，持什麼樣立場的人都有。正是在不同的愛情觀之下，年齡、地域、空間、距離、性別甚至種群都不是問題了，幾乎只要是兩個能喘氣的，都存在走到一起的可能性。

但從實際上看，從大多數人的角度來講，年齡差距過大、同性的、跨種群的，畢竟還是不能接受的。畢竟，數千年的倫理道德、文化價值觀念就在那裡放著。

於風是個正常人。

也正因為他是正常人，也才更看不慣這種老而彌堅的老牛吃嫩草行為。雖然，周邦彥對於李師師的情感可能只是單方向的，他也幾乎只能把這種情感控制在精神層面無法付諸於實際行動。但是，於風還是感覺怪怪的，同他坐在一起，也就有點不自在。

就在於風不自在時候，忽地又進來一桌客人，這就讓他更不自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