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少年百里泉

「嗨，嗨喲喲，嗬兒嗨，拖呀，拖，拖拖拖……」

「嗨，嗨喲喲，嗬兒嗨，拖呀，拖，拖拖拖……」

在縴夫的船號中，遠處傳來了一陣整齊的金角馬的馬蹄聲，一隊身披灰鼠毛披風，騎著金色角馬的後天武士冒著風雪狂奔而來，一靠近江岸碼頭，一種兇悍的氣息就蔓延開來。

「金角武士，果然是布家的船衛隊。」

眾人暗自點頭，江州城的三大家族，布家，白家，王家，唯有布家的後天武士衛隊騎著金角馬，金角馬比銀角馬腳程快，那是布家在蚩尤大江上專門布設的船衛隊。

鵝毛大雪越來越大，不消片刻，就掩蓋了金角馬賓士而來的痕迹，黑角漢子看著越來越近的紅石船，憂心忡忡。

天色越發昏暗，江面上可見度非常低，寒風刺骨，不知道紅石船靠岸後會不會繼續拉人渡河，看來，得跟布家的船衛隊套些近乎了。

布家衛隊一行十人，看著紅石船一艘艘停靠，最前方的一個髯須大漢長鞭一指，大聲喝道：「動作麻利點，耽誤了家主宴請客人，扣你們的酬勞。」

說完，那髯須大漢特意指向了最後拉船到岸邊，自行整理著拉船的紅色鐵鏈的少女：「藍鈴鐺，你又是最後，若再同前一艘紅石船距離超過十米，酬勞減半。」

那被叫做藍鈴鐺的少女抬頭，墨玉眼定定看著高大彪悍的角馬，倒是波瀾不驚，點點頭道：「布虎隊長放心，今日我回去將腳面敷些藥草，明日便能跟上船隊。」

說完，便抓了一把白雪，一把按到了穿著草鞋的右腳面上，眾人這才看見，那少女藍鈴鐺踩著的雪地上，早已被鮮血點點染紅。

這少女，右腳受傷了還在冰水中拉著重達千斤的紅石船。

十五艘紅石船全部靠岸，栓到了江岸邊的石柱上，藍鈴鐺跟在十四個少年身後，冒著風雪靜靜地等待著領取一天的酬勞。

拉船的縴夫，薪酬是一天一結。

「好了，現在發放今日拉船的酬勞。」

船衛隊的統領隊長，叫布虎的髯須大漢跳下了金角馬，走到等待的縴夫前方，望著最前面的一個十四歲的少男問道：

「穀米，今日來回四次，兩顆化瘀丹，一顆養氣丹，四十顆魔靈珠，你選什麼？」

叫穀米的少年拍拍精壯的胸膛，聲音非常確定的說道：「兩顆化瘀丹。」

化瘀丹，是神農架部落的少年們拉紅石船的酬勞，天生神力，天生經脈閉塞，他們都夢想著吃到足夠的化瘀丹打通堵塞的經脈，成為後天武士，為江州城的大家族效命。

養氣丹，是引氣入體，成為鍊氣期初期修士服用的丹藥，對於神農架天生經脈閉塞的少年們來說，雖有氣流，卻不能修鍊，這養氣丹偏偏就如同雞肋。

因此，這些拉船的縴夫們不會笨到選擇養氣丹。

用養氣丹作為拉船縴夫的酬勞，還是因為布家的大小姐布巧巧喜歡煉丹，煉了三年才勉強煉成一些下品的養氣丹，實在是無人願意服用，這才被外堂拿來當做拉船的酬勞。

可見，這養氣丹真的是煉製的太爛了。

布虎從身後的武士捧著的箱子內取出兩個玉盒，遞給了少年穀米，穀米一年前引氣入體，心心念念就是服用化瘀丹疏通堵塞的經脈，成為後天武士，入冬以來，每一日拉船的酬勞都是選擇化瘀丹。

布虎的的目光看向了另外的少年，除了穀米，還有十三個少年，都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兩顆化瘀丹。

布虎毫不意外，這些從神農架部落招來的少年都是天生神力，一旦疏通了堵塞的經脈，就是超過他統帥的金角船衛隊武士力量的後天修為，大有可能成為鍊氣期修士。

可惜造化弄人，天生堵塞的經脈最難疏通。

「藍鈴鐺，你呢？」

輪到最後站著的藍鈴鐺了，一把更大的雪團捂著穿著草鞋的腳，卷著的褲腿放了下來，墨玉眼抬起來，藍鈴鐺聲音清脆堅定：

「我要養氣丹。」

「還要養氣丹？」

布虎眉頭皺了一皺，髯須抽了一抽，一側捧著酬勞箱子的後天武士也搖了搖頭，布虎的眼睛看著被藍鈴鐺移動著右腳被凍成的冰塊，沉吟片刻道：

「藍鈴鐺，養氣丹是適合鍊氣期修士們服用的丹藥，你沒有引氣入體，根本不能服用養氣丹修鍊，依照你現在的家境，不如你要些魔靈珠買些魔靈米存著，這女孩子趟著冰水拉船，終究會影響生養子嗣。」

「多謝布虎隊長，我就要養氣丹。」藍鈴鐺的墨玉眼明澈堅定。

好心當做驢肝肺，布虎不再勸說，從武士箱子內取出一個玉瓶，丟到了藍鈴鐺手中。

藍鈴鐺彷彿沒有看到一群少年和這些船衛隊武士們的鄙夷神情，將玉瓶踹入了懷中。

「傻瓜！」

拿到兩顆化瘀丹的穀米看著藍鈴鐺小心翼翼地揣起玉瓶，嘲弄的吐出兩個字，每天辛苦拉紅石船，居然要不能用的養氣丹為酬勞，跟她同住一個部落簡直是丟臉。

「今日到此為止，明日卯時到江邊拉船。」

給縴夫們分發完酬勞，布虎大手一揮道：「雪大江寒，大家小心。」

雪越來越大了，天也越來越黑，少年們早就想領了酬勞回去了，一聽布虎的話，便紛紛大步離開江邊。

「慢！布虎隊長有禮了。」

就在這時，一側的車隊頭領，黑角漢子大步走來，抱拳道：

「我們一行車隊想今日渡江，明日黎明便要到魔醫聯盟測試靈根血脈，布虎隊長可否讓紅石船再渡一趟江北？酬勞加倍。」

大雪漫天，江水酷寒，狂風肆虐，天色昏黑，到這個時候了居然有修士提出渡江，布朗心中不悅，卻不敢表露出來。

後天武者，鍊氣期，築基期，金丹期，元嬰期，這是布虎所知道的修士級別，他是後天境界，這提出要求的黑角漢子是鍊氣期修士。

頭頂的黑角意味著大漢有魔角靈根，是高出普通人一等的魔修。

布虎不敢怠慢。

「大人且等片刻。」布虎轉頭高喝一聲：「穀米，藍鈴鐺留下拉縴，酬勞加倍！」

穀米和藍鈴鐺恰恰走在一群少年的最後，藍鈴鐺是因為腳背有傷，行走緩慢，穀米則心事重重，不知不覺落在少年們身後。

不料，被船衛隊布虎高聲喊了回來。

此時，護衛著車隊的漢子們將二十個少男少女帶了過來，寒風透骨，二十個少男少女也就十二三歲的年齡，一個個排成隊，按順序上船。

藍鈴鐺掃了一眼上船的少男少女，捲起了褲腳，低頭看一眼又滲出鮮血的右腳，肩膀扛起了紅鐵鏈，就要踏入刺骨的江水中。

她的全身微顫了一下，夜幕快要降臨了，江水更刺骨冰寒，被布虎喚回來再拉一趟，她不能反抗，她知道反抗的下場。

好痛！

如果是一直在冰水中拉船，雙腳被凍的麻木不仁后不上岸休息，這種又痛又冷的感覺不會這樣劇烈。

但是！

受傷的右腳一沾到透骨的冰水，鑽心的疼，她的小身子顫了一顫，另一隻腳沒有站穩，滑了一下，糟了，肩上的紅鐵鏈便朝著右側傾斜，帶動了她失去平衡的身子，硬生生就要摔倒在寒冷的冰水中了。

「嘩啦啦……嘭！」

沒有想象中的冰冷透骨，她的小身子正好重重地摔在了正排隊上船的一個少年懷中！

少年「蹬蹬」後退了兩步，堪堪穩住身子，這才發現，她的小身子被少年的鐵臂牢牢地圈著。

若不是那少年伸手相助，恐怕她已經是摔在冰水中，全身濕透了。

鈴鐺慌亂站穩，轉身道謝，她看到了一雙令天下蒼生都黯然失色的眼睛！

四目相對！

她頓時被震撼得忘記了道謝。

這是一張立體的，俊美如玉的，每一寸都被上蒼精雕細琢出的臉，那種俊，同她見到的部落里的少年們完全不同，有一種迫人心魄的清冷，是一種眼眸中有蒼山，有明月，有河流有冰原的幽深。

單單是站直身子，少年就將一種屬於他的淡淡野性融入到了華貴之中，雪花落在他麻黃色的長坎上。襯托出少年如玉的肌膚，冰泉一般的黑眸。

「啪！」

一個漢子怒斥著見少年們停滯不前，手中的馬鞭狠狠地甩到了那少年後背上：「百里泉，又是你拖沓多事！」

馬鞭落到少年背上，少年的眉痛的蹙了蹙，一雙魔草編織的草鞋飛快地遞到了藍鈴鐺手中：「這是我用火蓮箭草編的草靴，可護你腳傷三日。」

藍鈴鐺一愣，墨玉眼抬起，那遞給她草鞋的少年匆匆看了她一眼，便轉頭跟上隊伍上船。

轉頭的瞬間，右耳垂的一點紅痣一閃而過。

她還來不及道謝，她只來得及記住了那雙眸如星，大步踏入船艙內的少年叫百里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