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小表妹先跟零售攤的老闆說了一聲，倘有顧客前來拿畫請他幫忙打個圓場。

之後便收起了貝玉瑤已經畫好等著顧客來拿的兩幅工筆畫，請任浩稍等她一下，便一路小跑奔向附近的一片居民小區。

等了約莫十多分鐘，小表妹便跑了回來。隨著任浩坐上車子，一路上任浩也沒什麼話說，倒是小表妹坐在副駕駛位上，不住向他偷偷瞧看。

好不容易進入一片老城區，小表妹忽然向著左手邊一指：「快看，我表姐好像跟人在吵架！」

任浩扭頭去看，只見一個巷子口一片空地之上，有一對年輕的夫妻，正跟一個女孩子和一個老年男子爭執不休。

那女孩兒正是貝玉瑤，而那對年輕的夫妻男的五大三粗一臉兇相，女的也張牙舞爪十分潑婦。

相形之下，貝玉瑤就顯得愈發的單薄而嬌小。

原來今天是周日，這對小夫妻起來晚了些，等到出來擺攤兒的時候，貝老爸早就已經擺好了攤位。

夫妻倆覺得貝老爸占的地方多了些，二話不說上來就把貝家的小攤往旁邊挪。

貝老爸自然不依，先就吵了一場。

但一則抵擋不住那夫妻二人，二則貝老媽這兩天身上又不舒坦，真要鬧得大了怕貝老媽受不了，到最後只能忍氣吞聲。

等貝玉瑤服侍老媽吃了飯吃了葯，又跟老媽說了一會兒話，這才過來小攤陪陪老爸。

看見老爸兀自氣得滿臉發白，自家小攤卻被擠在了角落處，貝玉瑤免不了上去跟那夫妻倆理論，一來二去，又吵起來。

那男人聽著他媳婦跟貝玉瑤各說各話，越吵越凶，漸漸有些不耐上來，站起身向著貝玉瑤身上重重一推。

貝玉瑤哪裡經得他一推，頓時向後一個踉蹌，一下子跌倒在地上。

任浩正從車子上下來，恰巧看到了這一幕。

毫不考慮地，就好像條件反射般，任浩跳起身來衝過去，揚起拳頭重重一拳揮在那男人下巴上。

這幾乎是他生平第一次跟人打架，也是生平第一次情緒來得如此突然，如此突兀。

他自己也搞不清楚為什麼在看見貝玉瑤倒地的那一剎那，突然就怒火衝天遏制不住。

以至於一拳揮出，他自己先愣了一愣。

也就在他發愣地那一刻，那男人退後兩步站穩腳跟，「呸」地向地吐了一口血水，他本來脾氣就暴躁，又是當過幾年兵很能打架的人，如何能吃得這個虧？

嘴裡喝罵一聲「王八蛋」，便向著任浩惡狠狠地撲擊上來。

貝玉瑤萬萬沒料到任浩會在這個時候突然出現，更料不到一向儒雅斯文的任總經理會不問青紅皂白一上來就大打出手。

眼瞅著那男人向著任浩撲擊上去，她素知這男人打起架來不要命，而任浩一拳揮出便呆愣當場一動不動，生怕任浩馬上就會遭受重創，只急得一聲呼喝：「住手！」

那男人被她喝得一個愣神，貝玉瑤在小表妹的扶持下爬起身來，一下子衝上去擋在任浩身前。

「這事……跟他不相干，你要打要罵，都沖我來！」

此話一出，被她擋在身後的任浩再次泛起一種奇怪的感覺，就好像這番情形曾經在哪兒發生過一樣。

然而當此關頭不容他仔細回想，眼瞅那男人虎目圓睜，怒氣勃發，只怕真就敢對貝玉瑤掄起手掌，所以任浩立刻接過話頭。

「誰說跟我不相干？我打都打了，像這種潑皮無賴，正該好好治他一治！」一邊說，他伸手一拉，已經將貝玉瑤拉到了他的身後。

「你要治我一治？」那潑皮怒極大罵，「我他媽的今兒要你的小命！」

揚起拳頭向著任浩惡狠狠一拳揮出。

任浩雖然不曾跟人打過架，但卻練習過多年柔道，現在已經達到六段水平。

一見那男人撲到跟前，任浩向旁邊稍一側身，同時抓住那人手腕向前一引。

那男人向前一個踉蹌，任浩伸腳一絆，那男人「撲通」一聲跌趴在地上。

同時任浩抓住他手腕反轉向上，頓時擰得那男人控制不住「哇哇」慘叫。

「打死人啦！你乾脆連我一塊兒打死算了！」那女人見他男人吃了虧，一邊叫囂一邊張牙舞爪撒起潑來。

任浩抬起頭來向她森然一望，牙縫裡冷冰冰地擠出一句話來：「再要胡攪蠻纏，我立刻卸他一條膀子！」

他手上稍一使勁，那男人更是如殺豬一樣慘嚎不止。

「你別使勁！」那女人嚇得一下子站住腳，「你……你快放了他！」

任浩不去理那女人，回過臉來只向貝玉瑤望過去。

「到底怎麼回事？」

貝玉瑤趕忙將事情經過敘述一遍，末了說道：「你趕緊放了他再說吧！」

任浩聽說這兩人強橫霸道一來就要搶走貝家的攤位，想著貝玉瑤只怕已經被這兩人欺辱良多，剛剛消散的怒火復又在心裡升騰而起，手上忍不住再一使勁：「就這麼放了他也太便宜他了，說！還敢不敢再欺負人？」

那男人再發慘叫，那女人趕忙求饒：「我們不敢了，你快放了他！」

那男人骨頭卻硬，一邊嚎，一邊嘴裡依舊在罵：「我他媽的……就欺負了怎麼樣？除非你今天……打死我，否則到明天……我還是放不過姓貝的一家人！」

「哦？」任浩禁不住冷笑一聲，索性一鬆手放他起身，「你這麼說我還真是怕了你了！」他嘴裡說著怕，卻伸手從兜里摸出手機，很快撥打了一個電話出去，「老包嗎？XX區這一塊兒是你的地盤對吧？……剛一個無賴欺負我朋友，被我狠狠捶了一頓，他不識好歹，居然威脅說到明天還是放不過我朋友，所以你來幫我處理一下吧！……行，我問問！」他抬起臉來向著那蠻橫男人一瞅，「請問您貴姓！」

那男人聽他有板有眼，心中已經發虛，只是嘴上不肯就此服軟。

任浩見他不回答，索性回過臉去問貝玉瑤：「這無賴叫什麼名字？」

「總經理，要不……這事兒就這麼算了吧？」貝玉瑤也不想把事鬧大。

「你想就算，可人家不想！我要不把他們攆出廣州市，你們一家也過不安生！」任浩說。

那女人到這個時候哪裡還敢再犟，趕忙用手推搡著她男人。

那男人卻依舊拉不下臉面，只向著貝玉瑤等人狠狠一望，揚臂甩開他老婆的手，徑自走了。

「你怎麼說？」任浩冷冷地又問那女人。

「我們還能怎麼說？」那女人忍氣吞聲，也不由得紅了眼圈，「這個攤位……我們不敢來爭了，大老闆……你就放過我們一回吧！」

一邊說，一邊就哽哽咽咽去收拾他們家的零售攤。

任浩不為所動，只是冷笑一聲，才又沖著手機說話。

「老包，他們暫時服軟了，所以先放他們一馬吧，以後有事我再找你！……行，改天我請你吃飯！」

他把電話掛上了。

貝老爸直到此時才從小表妹處問明白這是哪一位，趕緊地上來道謝，任浩慌忙用手將他扶住。

「老伯不用客氣，我跟……玉瑤，也算是朋友，所以……以後再有任何事情，你們都要立刻打電話給我，再有任何人敢來騷擾你們，我都不會讓他們留在廣州市！」一句話說完，忽然想起貝玉瑤一直並不知道他的電話號碼，忙又向著貝玉瑤一笑，「我的名片都在車子上，一會兒給你一張！」

貝玉瑤到此時依舊感覺恍恍惚惚很不真實。

她想不明白這位高高在上的任大老闆為什麼會突然跑到這兒來，更不明白這位跟她根本就談不上有任何交情的任大老闆，何以會為了她怒火衝天暴打出手。

她當然曾經做過有關任浩的美夢，從見到任浩的第一眼，這個高大英俊、安逸儒雅的男人，就銘刻在了她的記憶里。

然而同時，她也有一個很清醒的認知，夢永遠只能是夢，越美的夢，越不可能化為現實。

可是偏偏，就在今天，這個她以為永無可能跟她有任何交集的男人，就如同天降神祇般，突然出現在她的面前，並且上演了一出英雄救美。

而他那衝天的怒火、以及過度的關切，是如此的讓她感覺驚訝，感覺驚奇。

畢竟她只是他曾經的一個最底層的下屬，就算他有關切，也不該有怒火。

因為怒火，只有在自己最親近最親密的人受到傷害的時候才會發生。

而她，別說最親近最親密，她連跟他論起普通的朋友關係都很勉強。

「任老闆今天到小廣場去找你了，我乾脆引他到這兒來了！」小表妹說，不無得意。

同時，也有羨慕。

那反而讓貝玉瑤更加糊塗，瞅著任浩兩眼一眨不眨盯著自己，眼神中不止有關切，更有著溫柔、憐惜、與期盼！

可是他為什麼會有期盼，更為什麼會有溫柔？

溫柔，那是對自己心愛之人才該有的眼神，而她——

天啦！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難道灰姑娘的故事，真的能夠毫無理由憑空發生？

可是她的水晶鞋在哪兒？她的魔法棒又在哪兒？

如果沒有玻璃鞋，沒有魔法棒，她的白馬王子，又怎麼可能會如此溫柔地對待她這樣一個默默無聞的灰姑娘？

（請看第8章《灰姑娘的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