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往事
雷陽只是用腳背蹭了蹭文雅的腦袋,而文雅也馬上睜開了眼睛,眼神閃躲著不敢看我們。
我突然有點懷疑,文雅是不是早就醒了,一直都在聽著我們說話。
除了張二之外,所有人都在看著文雅,我們此行上山的目的就是她,現在她就在我們面前了,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把我挖出來吧,我沒事了。」
最後還是文雅最先打破了僵局,聞言我蹲到地上,也沒有工具,就用雙手開始刨土。
開始挖掘之後,我才想起來一件事情,低聲詢問文雅:「是你把自己埋進土裡的嗎?」
我突然想到剛才雷陽說自己上岸之後,文雅就已經被埋進土裡了,一開始沒有注意,現在想起來,這似乎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
文雅眨巴了幾下眼睛,怯生生的道:「不是。」
我們還在等著她的回答,文雅略微耷拉了下腦袋,繼續道:「是一個長著白毛的怪物,我在山洞裡的時候就見過它,然後就被這個人帶到了這裡,路上我好像暈過去了,醒過來又看到了那個怪物,我身上很難受,它把我埋進土裡,我就不難受了。」
我和袁曉蘭對視一眼,她用眼神示意我繼續問下去。
「什麼樣的白毛怪物?是不是一隻眼睛上有道疤的白毛大猩猩?」
我們上山之後見過的白毛生物,只有那隻白毛大猩猩,而它是陪伴在另一個『文雅』身邊的。
文雅思考了一下,繼續點頭:「好像是一隻大猩猩,不過卻是白色的。」
我手下繼續挖掘泥土,一邊開始詢問雷陽,他也承認了把文雅從山洞中帶出來的事情,而且他也早就發現了枯樹林中那些黑毛大猩猩的屍體,只是那隻白毛猩猩,他說自己並沒有見過。
從雷陽的神態中,我也判斷不出他說的是不是真的,但就目前來看,他好像也沒有理由在這件事上撒謊。
我把這兩天發生的事情在腦海中過了一遍,整理出了我們所有人的時間線。
從進入山洞開始,我和文雅走散,被袁曉蘭逼問,又差點被張二滅口。
之後就是我和袁曉蘭結伴走出山洞,遇到了張三的屍體,同一時間的張二還在山洞中找尋出路,而雷陽則是找到了文雅,帶著她搶在我們之前離開了山洞,進入了枯樹林。
等我們進入枯樹林之後,就被雷陽用一行腳印迷惑,調頭跟張二回合,再次來到枯樹林的時候,雷陽已經和文雅沉入了水底。
也就是說,我們昨天晚上在河岸邊上點著篝火休息的時候,雷陽和文雅就在我們旁邊,只不過我們在岸上,他們兩個在水下。
再之後就是我們被那些長著眼珠子的奇怪植物圍攻,這段時間裡,白毛猩猩來找過文雅,按照文雅的說法,她一醒過來就在岸上了,由此判斷可能是白毛猩猩撈起了她,隨後把她埋進了土裡。
白毛猩猩埋完文雅之後,就又趕到了枯樹林,那個時候圍攻我們的『樹藤』已經不見了,可白毛猩猩趕到,阻攔我們的去路。
這時候已經能估算出白毛猩猩的目的,它在強迫我們等待另一個『文雅』的出現,而那個『長大后的文雅』現身之後,只是和我說了幾句讓我不能理解的話。
第一句是她問我為什麼不願意娶她,第二句是說當年都是因為我,才使得她變成現在的樣子,我也是由此才發現,我丟失了當年的一部分記憶。
我已經把這兩天的事情盤算的很清楚,卻感到更加煩悶鬱結,因為我對於很多人,尤其是另一個『文雅』以及白毛猩猩的行為不能理解。
這種感覺就像是在看一出看不懂的戲碼,我能清清楚楚的看到每個演員的表演,但卻無法理解舞台上到底在上演怎樣的情節,讓我恨不得衝上台一把扯住編劇問個明白。
而現實中是沒有編劇或者導演的,我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努力掘土,用體力的消耗來消磨心中的煩悶。
邊兒幾個人也都各自在想著什麼,也沒人幫我,在忙活了大半天之後,我終於把滿身泥濘的文雅挖了出來。
把文雅從坑裡抱出來之後,也只有她心疼的抱住我的是雙手,問我疼不疼。
我感覺到了一絲溫暖,抬頭看著文雅充滿純真的雙眼,用衣襟幫她擦了擦臉上的泥土。
當一個人一直盯著另一個人的眼睛看的時候,心裡總會浮現出很多的情感或者思緒。
現在可能是一個最不合適的時機,但我還是開口問了出來:「文雅,當年你走丟的時候發生過什麼,你還記得嗎?」
文雅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起來,眼神中閃過很明顯的恐懼,低下頭去又不敢看我了。
「不記得了也沒關係,都是過去的事了。」我輕輕拍了拍文雅的腦袋,出言安慰道。
我開始覺得自己的問題有些殘忍,但至於為什麼會想到『殘忍』這個詞,我自己也說不好。
文雅開始低頭默不作聲,我也不太敢說話了,生怕再刺激到她。
過了有十幾秒鐘,文雅又一把抱住了我的手,猛然抬起頭,用起了水霧的眼睛看著我:「記得!我都記得!」
「算了,這些等以後再說吧,咱們先回家。」
我感覺到文雅要說的事情可能會很沉重,怕她情緒崩潰,不希望她繼續說下去。
但旁邊沉默了許久的袁曉蘭突然湊到文雅面前,露出笑臉道:「當年發生了什麼?」
我怒目瞪著袁曉蘭,對她的好感度再次降低,這個女人總是在最關鍵的時候才出聲。
「躲避是最沒用的辦法,只有了解的更多,才能往前看,往前走。」
袁曉蘭告訴我這麼一句話,我仔細品了一下,的確是有道理,但心裡對文雅還是不忍心。
最後我也只能再對文雅道:「想說什麼就說什麼,不想說也沒關係,有我在沒人能逼的了你。」
雖然明知道我是在場除了文雅之外最弱雞的一個了,但還是很堅定的對文雅做出了承諾。
或許有的時候,內心的力量真的與外表的強弱無關。
文雅的眼眶已經盛滿了淚水,我伸手看了看自己的『泥爪子』,也沒法去擦,袁曉蘭很自然的幫文雅擦了兩把眼淚,用一個女人該有的溫柔鼓勵文雅。
「那天我們倆在村子里玩了一下午。」文雅終於開始講述起來:「到了傍晚的時候,我們開始玩過家家,你當新郎官,我當新娘。」
文雅的話讓我心頭激顫,腦海中快速閃過一副模糊的畫面。
那個陽光和煦的下午,青梅竹馬的玩伴在泥土地上嬉鬧玩耍,而關於要玩過家家的遊戲,算是我們倆一起提出來的。
就在幾天之前,村子里有人結婚,我帶著文雅去人家裡蹭喜糖吃。
在幾天之後,我已經淡忘了這件事,甚至連那時候的糖果甜不甜都不記得了,但文雅卻叉著腰『一本正經』的告訴我,說她長大之後要嫁給我。
而我當時也是隨口一說,不用等那麼久,結婚不就是拜天地入洞房那一套嗎,咱倆現在就可以。
然後就是我們兩個有樣學樣的模仿著拜堂成親的樣子,一整個下午都沉浸在這個美好的遊戲之中。
真當文雅開始敘述這件事情的時候,她的情緒慢慢平靜下來了,而我的心臟卻像被錘擊一樣,每一次跳動都沉悶無比。
我捂著胸口,幾乎是有些站立不穩,咬牙繼續詢問文雅:「後面的事情呢?」
文雅一開始也沉浸在美好的回憶之中,我這麼一問,她又流露出消沉的愁容。
「到了天快黑的時候,我們又去玩捉迷藏,我說要是你找到了我,我才會嫁給你。」
文雅說到這裡的時候,情緒終於還是崩潰了,嚎啕大哭起來:「可你沒來找我,我就一直等,等到天都黑了,你也沒來。」
我的耳邊開始出現嗡鳴,絞盡了腦汁在想,我當時去了哪兒,我為什麼不去找文雅,我為什麼就這樣把她遺忘了?
努力了半天,後面的事情我還是想不起來,腳下一個踉蹌,靠著雷陽搭手扶了一把,我才沒有跌倒在地。
我已經沒有勇氣繼續問下去了,袁曉蘭還在『循循善誘』:「然後呢?你怎麼上了山?在山上又經歷了什麼?」
文雅已經不再看著我,把視線對向了可能讓她覺得更加親切的袁曉蘭。
「我一開始就躲在路邊的一塊大石頭後邊,于飛一直沒來,到了晚上我就害怕,想回家,但走著走著就到了有鐵網網的地方,我爸媽說這個地方不能去,會有妖怪吃人,我就調頭往回跑,可是妖怪還是跳出來把我抓走了。」
文雅說完之後就開始一直強調著『妖怪』這件事,袁曉蘭繼續問她是什麼樣的妖怪。
我一開始以為是文雅的記憶可能也出現了問題,『妖怪』是她虛構的,但沒想到她很多詳細敘述了起來。
「就是一個很大很醜的妖怪!黑色的,嘴巴里有很多尖牙,頭上有兩隻角,眼睛是紅色的,一直哇哇的叫,就像電視里的大猴子一樣。」
我們幾個再次陷入沉思,開始在腦海中模擬這個『妖怪』的外貌,文雅又補充了一句:「它的一邊眼睛上有個很長的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