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半張人臉
我從袁曉蘭口中得知了很多張家兄弟和雷陽的過往糾葛,有一些真的宛如黑幫片里的情節,這一路走下來也不覺得煩悶。
很快我們就再次回到了那片樹棺林,我和袁曉蘭時不時的交流著,突然之間,我又聽到了悲嗆的哭聲。
抬首遠眺,前方的張二和雷陽已經停了下來,而且哭聲的來源,還是張二。
我抱起文雅,跟袁曉蘭一起快步趕了過去,張二已經涕淚橫流,雷陽也不管他,只在一旁悠哉悠哉的看著。
「他們家兄弟借他的身子哭上幾嗓子,不礙事。」雷陽很隨意的道。
我有些不忿:「可他這樣一直哭下去,也不是個辦法啊。」
話音剛落,張二就開口哽咽著道:「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一來到這兒就覺得難受,之前來了好幾次都沒這種感覺。」
我在心裡琢磨,難道是那種危機來臨之前的預感,張二也和我一樣突然有了這種『超能力』?
思忱之際,張二已經撇下我們,徑自往前走去,袁曉蘭伸手想去拉他,也被雷陽阻止。
「跟著他去看看。」雷陽第一個邁步跟了上去,我抱著文雅,和袁曉蘭緊隨其後。
張二雄壯的身軀佝僂著,破破爛爛的上衣露出傷痕纍纍的後背,兩幅人臉紋身時不時的暴露出來。
我又想起當初背著張二的時候,我背著他,他背著自己的兩個兄弟。
想到這裡我就心裡發毛,正走神的功夫,張二已經在一棵枯樹前停下了腳步。
雷陽給我們使了個眼色,幾個人慢慢靠近,來到張二的背後,他再次移動,繞到了枯樹的背後,直挺挺的跪下。
我跟著袁曉蘭和雷陽一起跟過去,趕緊用手捂住了文雅的眼睛。
在這棵枯樹上,釘著半顆已經開始腐爛的人頭,張三的人頭。
我大口喘息了幾次才能勉強開口說話,壓低了聲音道:「它,為什麼會出現在這兒?」
在我的記憶中,張三的屍體是在山洞出口的地方被張二斬首的,這段距離說遠不遠,說近不近的,但張三已經是一個死人了,這半顆腦袋是無論如何不可能自己滾過來的吧?
而且這半顆腦袋黏在樹身上,難不成它還會爬樹不成?
張二哭的更加悲戚,但最先動手摘下人頭的,確是雷陽,他很自如的把人頭拿到手裡,一點也不在意的樣子。
只是嘗試了幾下之後,張三的人頭還在樹上,雷陽並沒能成功把人頭摘下。
雷陽輕『咦』了一聲,手底下下了狠勁兒,用力一扯,才把張三的人頭拽了下來,但依然有一小塊皮肉黏在樹身上。
「這上面有很細密的齒痕,像是被什麼蟲子咬的。」雷陽在手裡擺弄著人頭,看得我一陣反胃。
我先背著文雅回到枯樹的另一側,把她放在地上,讓她背過身不要看我們這邊。
文雅眨巴著的大眼睛里滿是疑惑,但還是很聽話的轉了過去,看她的樣子,剛才我出手及時,她還沒有看到張三的人頭。
我暗暗鬆了口氣,自己繞到枯樹一側看著還在痛哭不已的張二,人頭已經被雷陽遞還給了他。
「樹里有東西,這一小塊樹皮有個窟窿。」雷陽用袁曉蘭的匕首刮開樹身上粘著的皮肉。
用刀刃颳了幾下之後,雷陽就放棄了,乾脆直接把匕首在了樹身上,他的動作很快,看上去輕飄飄的幾下,一個三角形的樹洞就被開鑿出來。
我們的手電筒和打火機等照明工具早就損毀,樹的這一面又背陰,往裡只能看到黑漆漆的一片。
「要不我們把這棵樹砍倒吧?」我想著這樹反正是中空的,推倒了也費不了多大功夫,就提出了這個建議。
但袁曉蘭很乾脆的否決,還下意識的擼了下袖子,冷聲道:「我已經看到是什麼東西了。」
袁曉蘭在沒有任何保護的情況下,把手伸進了樹洞,這次連雷陽都對她露出了異樣的表情。
「抓到了。」袁曉蘭冷聲說了一句,然後用力往外一拉,抽回了手臂。
在袁曉蘭的手上,多出了一條灰褐色的『樹藤』,還在她手裡不斷掙扎,跟一條細長的水蛇一樣。
「我想起來了,這玩意兒是有牙的!」
我跟著咋呼起來,但往『樹藤』的另一側去看的時候,卻發現那顆『眼珠子』跟我們之前見到的又發生了變化。
首先是顏色上,原本慘白的『眼珠子』變成了一種鮮肉一樣的粉紅色,質地上似乎也變得柔軟了很多,而且這條『樹藤』似乎很虛弱,在袁曉蘭手裡掙扎了沒多大會,就垂下去不再動彈了。
我小心往前湊了湊,疑惑道:「它『死』了?」
「不知道。」袁曉蘭皺了下眉頭。
我只能再次看向雷陽,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袁曉蘭一個女人表現的比他還勇敢,雷陽乾脆又拿刀擴展了一下樹洞,腦袋和一條胳膊都鑽了進去。
雷陽保持這個不太雅觀的姿勢有好幾分鐘,要不是一直能從樹洞中傳來他的聲音,我都懷疑他的腦袋會不會也跟張三一樣被咬成了兩半。
在我這樣想的時候,雷陽突然把上半身退了回來,滿頭滿臉的都是腥臭的黑血。
因為我剛才忍不住幻想過雷陽的腦袋被咬成兩半的樣子,他突然以這麼血腥的樣子出現在我眼前,又把我嚇出了一聲驚叫。
「不是我的血,是裡面那隻猩猩的。」雷陽對我笑了笑,我不敢說我剛才都在幻想些什麼,努力牽動僵硬的嘴角,對他擠出一個笑容算是回應。
雷陽也不再管我,用衣袖擦著臉上的血水,扭頭對還跪在地上的張二道:「你兄弟的腦袋就是被這東西拖過來的,裡面還有一些碎肉,但你也拿不出來了。」
張二慢慢抬起了頭,眼眶紅的嚇人,扶著樹身慢慢站了起來。
我還在愣神,雷陽伸手搭了下我的手腕,拉著我往邊兒挪了幾步。
「刀給我!」
張二扭頭對我吼了一嗓子,我還沒反應過來,只感覺腰上被碰了一下,由我代為保管的短刀就到了雷陽的手上。
「你最好還是別打開了,你可能會受不了。」雷陽還是阻止。
張二沒有回答,用要吃人一般的眼神看著我們。
雷陽只能嘆了口氣把刀甩了出去,直直插在樹身上。
張二拔出刀之後,仰天發出一嘶啞的吼叫,拎著刀一下下的砍在樹身上。
我咬牙看著發狂的張二,袁曉蘭突然轉身對著後方厲喝一聲:「你不能過來。」
回頭看過去,是文雅經受不住好奇,想要湊過來看。
在和我文雅的逼迫下,文雅趕緊轉身捂著眼睛蹲在了地上。
我挪了挪身子,確保即便文雅再轉身也能擋住她的視線。
這一邊的張二已經在樹身上砍了不知道多少刀,身上的很多傷口都因為過度用力而崩開了,衣服再次被血水浸透。
我實在有些看不下去,想要出聲阻止,雷陽似乎已經察覺了我的想法,提前出聲阻止:「任由他發泄一下吧,他們兄弟間的感情很好。」
雖然張三的屍體就是被張二斬首的,但當時的張二也處於極度恐慌和懷疑自我的狀態之中。
試問下,誰的腦子裡突然多出來兩份別人的記憶,哪怕是自己最親近的人,一時之間也是難以接受的。
再往前說,張一死後詐屍,張二也是堅持了半天,最後迫不得已才對張一的屍體動手。
張二在發泄了一陣之後,往後退了幾步,拉開了一段距離之後開始助跑。
他近一米九的身高加上有兩百多斤的重量,這撞過來來跟一頭蠻牛似的,直直的撞向了枯樹。
不知道是枯樹的確已經不夠堅韌,還是張二的力確實足夠大,隨著一聲砰然巨響,這棵一個人也難以環抱的枯樹,應聲而斷。
張二也因為反震之力摔倒在地,雷陽再次過去,又幫忙踹了幾腳,枯樹也倒在了地上,從中摔打出一具濕漉漉的黑毛猩猩屍體。
黑毛猩猩的背上有很多眼珠子大小的血窟窿,之所以想到了眼珠子的大小,是因為我突然想到了那些連接枯樹和黑毛猩猩屍體的『導管』。
最開始見到這些『導管』的時候,我們還在疑惑,這些東西算是植物還是動物,現在雖然已經猜到了一些,但依舊無法判斷。
雷陽扯住黑毛猩猩的腳掌,把它從倒下的枯樹中拖了出來,除了已經完全植物化並且乾枯的『導管』,還有好幾條『新鮮』的樹藤連接在黑毛猩猩的肩膀位置。
有的『樹藤』形狀還有些不規則,上面有大大小小的腫塊,給我的感覺,就像是紀錄片里那些吞下比自己身軀還要龐大獵物的巨蟒。
張二也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拖著鮮血淋淋的身軀在地上爬了幾下,伸手抓住那些『樹藤』,依次扯斷。
被從黑毛猩猩身體上扯掉的『樹藤』,有的還能動彈幾下,但大部分都已經完全淪為了植物,失去了自如行動的能力。
張二的喉嚨已經嘶啞的不成樣子,用沾滿血水的雙手去撕那些『樹藤』,無果之後又直接用牙去咬。
忙活了半天之後,張二也只是撕開了一條『樹藤』而已,但裡面的『腫塊』被倒了出來。
我看到了幾團像是被消化過的肉汁,裡面包裹著幾顆白花花的牙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