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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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沒有警務活動,每天中午,張濤都要睡個午覺。昨晚追查了一夜,他有些疲勞。可此時,他睡不著,索性起床,給自己倒一杯茶,坐在沙發上慢慢喝。魏震龍的下一個目標,很可能就是自己。
十三年前,張濤是陽慶縣刑警大隊隊長,傅正東就是他抓捕歸案並收集證據的。本來他也想把十惡不赦的傅正東送上刑場,可原來的局長已經收了傅正東母親的八萬塊錢,局長要他收下五萬塊,做偽證,為其減罪,如果不收,就把他調到偏遠鄉鎮的派出所。
多年一路走來磕磕絆絆,終於坐上縣刑警隊的頭把交椅,他還希望自己有大好前程,不想一生只在一個小位置上。而且,傅正東母親已在法院和檢察院周旋過。如果自己不收,就得離開這把交椅。許多人盯著這個位子呢。
思慮再三,他修改了訊問筆錄,隱藏了部分事實。傅正東判了十二年,又得到減刑,十年後出來了。原局長調走後,自己才一步步走上來。
現在,這筆債,有人來要了。
連傅正東、馬俊、余永烈那些社會渣滓都不躲,他當然也不會躲。不管結果如何,他都要跟魏震龍較量一下,而且要主動出擊。他也知道,憑著魏震龍的能力,城裡的旅店、出租屋仍然可以落腳。
他想到了什麼,給劉斌打電話,「劉隊,打擾了,睡午覺么?」
「沒有,什麼事?」這樣的客氣話,劉斌從他嘴裡聽到過好幾次。
「現在在哪兒?」
「在我的辦公室。」
「我想跟你談點事。」
「好。」
三分鐘后,張濤走進劉斌的辦公室。劉斌坐在辦公桌前翻看魏震龍落下的那本書,手裡舉著一根冰棒,邊吮吸冰棒邊看書。劉斌放下書,拾起桌上的一根冰棒:「張隊,來一根。」張濤笑笑:「不了,我不喜歡這東西,太涼了。」邊說邊坐在靠牆的長沙發上。
「這一段時間以來,魏震龍犯下好幾樁命案,無辜百姓死了五個,我們幹警也有好幾個受傷。我建議在這特殊時期,我和你都應該每日配槍,不管是警務活動還是非警務活動,因為不知道魏震龍什麼時候出現,我們每時每刻都要有抓捕他的準備,當然,槍支使用的一些規定我們得遵守。劉隊對我的建議怎麼看?」
劉斌知道魏震龍的目標可能是他,他想作安全上防範,這樣的要求也不算過分,便說:「確實,魏震龍隨時都會出現,我們應該有所防備。非警務活動配槍的事我跟局長說說。」
「謝謝劉隊。」
「不客氣。」
張濤猶豫了幾秒,最後還是說:「另外,我想問問劉隊,十三年前傅正東的案子,你怎麼看?」
「都過去十多年了。」劉斌頓了一下,又說:「群眾心中有一桿秤。」他把手裡光裸的木片擺在桌面上,又撕開第二根冰棒的包裝紙,一嘴咬下一坨,咔嚓咔嚓嚼著。
「群眾了解案情不全面,我想聽聽你的看法,因為你看過案卷。」傅正東被殺后,劉斌從檔案庫找出案卷看過,這一點張濤知道。
「從犯罪事實來看,量刑輕了些。」
張濤問這個話,是想從側面佐證魏震龍是否會針對自己。現在,劉斌只說「犯罪事實」,不說犯罪記錄、證據,顯然他不信任那些證據和記錄。通過劉斌一說,他更能確定魏震龍會對自己下手。
「劉隊,你已經去了梁都村,情況怎麼樣?」
「事情確實明朗了一些。魏震全父親說,鄭亮生前已經連任兩屆村支書,但任職期間貪污了村上修建水池、村中道路硬化工程款,引起民憤,聽到群眾不想再選他連任,便向柳成鎮領導行賄,在選票不過半的情況下,鎮黨委書記也把鄭亮提到村支書的職位上。魏震全父親那時是村長,知道內情,但不敢舉報,他弟弟,也就是魏震龍的父親知道后,向陽慶縣訪局舉報鄭亮的行賄行為。縣訪局上報縣紀委,紀委到鎮上調查,查到選票問題,要求鎮黨委撤銷他的職務,鎮黨委迫於壓力,照做了。從此,鄭亮對魏震龍父親懷恨在心。魏震龍父親的死,嫌疑人是否是鄭亮,他大伯也只是懷疑,並沒有證據。」
「那次我去調查,他大伯怎麼不說這些呢?」張濤不解。
「鄭亮是惡霸一樣的人,鄭亮被殺之前他哪敢說。」
「哦,是這樣。」張濤又說:「難道魏震龍也只是懷疑,就把鄭亮和張平殺了?」
「也許,但也不排除他已經找到證據。」劉斌若有所思地說。
張濤沉思片刻說:「鄭亮後來好像又當上第二屆村支書。」
「是的。」劉斌微微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