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又見空哥的棺材

我躺在地上，聽著石門外傳來的恐怖笑聲，知道這是又躲過了一劫。

好半天，我才爬起來，隨著龍大少的手電筒光，查看起這間石室來。石室有一個籃球場大小，四邊石牆有楞有角。中央有一具棺材—豎著的棺材。看著這具棺材，我們幾個從沙漠里死裡逃生的人，除了恐龍專家和昏迷的駱駝，冷汗當時就下來了。

這棺材我們見過，就是失蹤的空哥的棺材。一樣的胡楊木棺材，頂上的四個木銷子被我起出來又插回去一半的痕迹清晰可見。

居然是空哥！時隔數天後，我們又重逢了，可是空哥怎麼從十幾或者幾十公裡外的沙漠到了這裡，還把自己的棺材弄得豎起來的？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難道真有鬼神之力？

空哥的棺材就這樣靜靜地豎在那兒，讓我們不寒而慄。石室里的空氣比起山洞裡來說好了不止一千倍，只是有點兒潮濕，如果沒有空哥在的話，這裡可真是一個舒適的休息場所。

這種潮濕的環境，讓我想到了第一次見到空哥時的場景，那時在乾燥的沙漠中，空哥的棺材卻顯得有些潮濕。難道當時空哥剛從這裡遊盪過去，所以棺材才會潮濕？

我轉頭和老林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眼裡看到了深深的不解。

環顧四周，石室四個角各有一盞石質的宮燈，大小形狀都和白玉宮中的玉石宮燈一樣，連裡面的材質都一樣，只是這宮燈不是連座的，是帶個底座放在地上的。想來沒什麼危險，我們分頭點亮了宮燈，石室頓時亮了起來。

這時，一直站在棺材附近的喬大少突然爆出一句：「梅超風，九陰白骨爪！」

喬大少冷不丁來了這麼一句，把我們嚇了一跳，半天沒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什麼，圍過去之後才發現，棺材前方不遠處的地上，擺著一堆骷髏頭骨。

你別說，喬大少這小子形容得還真像。當年梅超風在蒙古的土山上練九陰白骨爪的排場，就是三排六個頭骨疊在一起，最底下的一排三個，中間一排兩個，最頂上一個，排列整齊，只是這裡的頭骨上少了五個窟窿眼兒而已。

不知道為什麼，以前人骨頭也沒少見，但這次我見了這六個頭骨，有種特別不舒服的感覺。

「鐵屍梅超風只有全真七子的天罡北斗陣才能剋制住。」喬大少嘀咕道。

我環顧了一下四周：「我們不就是全真七子嗎？」除去只能扮演傻姑的恐龍專家和生死不明的駱駝，我們還有七個人，六男一女，符合全真七子的性別需要。不過貌似我們不會天罡北斗陣，而且曹爺演全真七子實在太虧了，這樣的英雄人物應該去演南院蕭大王，而喬大少更適合演四大惡人里的雲中鶴。

龍大少打開手電筒仔細地照了照棺材周圍，又發現了三個骷髏頭骨，棺材的左右和後面各有一個。擺頭骨的位置和棺材的距離各不一樣，前面的六個頭骨和棺材的距離最近，然後是左邊的和後面的，最遠的是右邊的，大概有兩米的樣子。

現在不是觀察頭骨的時候，駱駝還在地上躺著呢。

「他的傷口必須馬上縫合。」霍青嬨說道。她從背包里翻出一個急救包，找出一截魚鉤狀的針和半截黑線。我們把駱駝平放在地上，一群人圍著他，兩束手電筒光直射駱駝腹部的傷口，我和曹爺按著駱駝，怕他疼痛之下暴起。

這駱駝也是個硬漢，沒縫兩下就醒過來了，但咬著牙硬是沒發出一點兒聲音，看著霍青嬨在肚皮上穿針引線。好在霍青嬨手腳麻利，駱駝沒受多大苦就縫合完了，倒弄得我們幾人一身大汗。

此時的駱駝很虛弱，躺在地上喘著氣，巨大的疼痛讓這個鐵塔般的漢子也不免臉色煞白。

霍青嬨倒出兩片葯，喂駱駝吃下，說是特效的消炎藥，缺點就是人吃了瞌睡多。看來駱駝這條命算是保住了，我這才放下心來。

看著駱駝昏昏沉沉地躺在地上睡了過去，我不禁搖了搖頭。這麼一條漢子轉眼就差點兒掛了，好在還有我們，哪怕就是背，也要把他背出沙漠，能帶著一個恐龍專家，就不在乎再多個駱駝。

忙完了駱駝的事，我們走到那六個頭骨邊。龍大少用手電筒照去，頭骨上有紅色的花紋，像是花紋刻上去之後又在刻的縫隙里抹上了紅色的塗料。

望著那具棺材，我就鬱悶啊，現在我是真不想動空哥的棺材，這棺材在沙漠里看著沒什麼，但此刻見到只覺得處處透著詭異。誰知道開棺以後，會不會看見空哥躺在棺材里一臉微笑地看著我們，然後齜著滿嘴尖牙說：「你們進來休息會兒，我出去轉轉……」

至於空哥的秘密，我就更不想說了。當時見面沒和龍大少、霍青嬨他們說，還是先看看情況再說吧，搞不好我們弄錯了，這棺材根本就不是空哥的。有可能這種型號、款式的棺材在兩千年前屬於流行款式，屬於流水線批量生產的，大家用的看起來都差不多。

我仔細看了看頭骨上面的花紋，不對，那不是花紋，像是某種文字，但也不是我們前面見識過的吐火羅文字。

霍青嬨俯身看了半天，才說：「這是佉盧文。」

我哪管是什麼文啊，關鍵是看能不能認出來，給點兒出去的線索。我問道：「能認出來嗎？」

霍青嬨點了點頭：「這種文字比吐火羅文字好認多了。吐火羅文類似於兩千年前樓蘭的官方書面語言，使用的範圍較小，流傳下來的很少。而這種佉盧文屬於民間文字，半個西域都在使用，在樓蘭、尼雅遺址里都有大量發現，它和古波斯的文字有些相同之處，所以辨別也容易點兒。」

曹爺從人群後面探出腦袋說道：「那就趕緊看看，上面有沒有刻點兒存放金銀、古董的地圖什麼的。」

霍青嬨白了曹爺一眼，打著手電筒對著最上面的一個頭骨仔細地看了起來。我們蹲在一旁瞎操心，緊盯著那些文字，好像真能看懂似的。

好半天，霍青嬨才看完整個頭骨上的文字。她抬起頭來：「龍先生說的對，這裡真是樓蘭的國師墓，而且和我們猜測的基本一樣。這個國師叫萬年，應該就是白玉宮中，站在樓蘭王左邊的那個人。」

霍青嬨指著頭骨上的文字繼續說道：「這上面的文字是他自己刻上去的，基本上就是他的個人簡歷。這個國師不簡單，他說自己活了三百多歲，樓蘭的國師也當了一百多年。」

老林搖了搖頭，說道：「樓蘭的歷史也不過百餘年，哪能當這麼長時間的國師啊？」其他幾人也開始嘲笑那國師，把人當傻子哄的人，在別人看來更像傻子。

「還有沒有別的內容？」我問道。

霍青嬨搖了搖頭，用手指了指那個頭骨，說道：「第一個頭骨上就寫了這麼多，剩下的內容在下面幾個頭骨上。」

曹爺上前就要抓頭骨：「那還想啥，看第二個就完了唄。」

我一把抓住曹爺的胳膊：「慢！你小子不要命了，萬一上面有啥劇毒怎麼辦，你忘了白玉宮裡王峰是怎麼死的了吧？」

一句話讓曹爺猛然想起王峰中毒慘死的樣子，這小子連忙縮回胳膊，嘿嘿一笑：「我看還是謹慎點兒好，謹慎點兒好。」

老林掏出兩團破布遞給我，都是前頭扯下來當紗布用剩下的。我接過破布小心地頂住第一個頭骨的兩個沿兒，把頭骨一點點地舉起來。

沒什麼危險，既沒有毒煙，也沒有毒蟲。我放下頭骨，霍青嬨已經湊上去，開始閱讀中間一層那兩個頭骨上的文字了。

霍青嬨蹲在頭骨邊，仔細端詳了好一會兒，還小聲地念著那些文字，發音抑揚頓挫，直到都讀完了，才直起身子，緩緩地說道：「我終於明白了。」

我們都湊了上來，圍著霍青嬨。霍青嬨說道：「這兩個頭骨上記載的都是樓蘭王嘗歸的事情，而且是嘗歸被殺后萬年寫的。他在文中凡是提到嘗歸的地方，都稱其為『神王』，語言非常尊敬，而且把嘗歸描寫得非常神聖。」

「神王？任何一部史書，對嘗歸的記載都沒有『神王』這樣的稱呼啊？」老林這個偽歷史學家發表了自己的見解。

霍青嬨點了點頭：「這是個新的發現，從這些文字上不難看出，萬年對嘗歸很尊敬，把他當神一樣崇拜。」她指了指頭骨上的文字，向我們一句一句地講解，弄了好半天我才聽明白，這國師果然是寶石男的死忠啊，誇寶石男的文字比他自稱活了三百年還要牛。

鑒於現在還沒最後確定國師到底是不是空哥，所以在以下的文字中，我們稱呼國師本名。

國師萬年說嘗歸不是人，是天神的兒子，被派來管理人間，所以稱他為「神王」。這小子從小就很聰明，而且是近似於變態的聰明，文武雙全。十六歲的時候，就以王子的身份征討南山羌人，以五千破十萬，光斬首就有五萬。

話說，其實樓蘭周圍並不都是一望無際的沙漠，沙漠東邊和南邊都有高山，東邊是阿爾金山，南邊是昆崙山。根據當時樓蘭的位置，這個「南山」極有可能是阿爾金山和昆崙山相交的地方。

閑話少說，繼續說這國師筆下的嘗歸。後面的事情就有些玄乎了，各位就當玄幻小說看得了。說這小子在征討羌人時，其實一進山就中了埋伏，漫山遍野的羌人就像食金蟻一樣涌了過來。樓蘭軍被殺得落荒而逃，僅剩下他和國師兩人。他們倆被追得走投無路時，突然發現了一個仙人居住的山洞，還有個仙人站在洞口向他們招手。

那個仙人說，嘗歸是天上某大佬的兒子，自己是那個大佬手下的小弟，專門在這兒等嘗歸，要給他送上一件寶物。

什麼寶物呢？一個大的輪盤，國師描述得不太詳細，大概像個磨盤，上下兩層，還有手柄。仙人說，這東西叫「天盤」，能穿越古今。

好吧，我們必須得承認，樓蘭國國師萬年，其實是中國最早的穿越題材寫手，領先愛因斯坦的相對論兩千多年，領先黃易大師的《尋秦記》兩千多年，領先國際上的「時空穿越」理論兩千多年。這位偉大的國師從此以後頭頂上又會多一個光環—穿越題材創始人，偉大的科幻派作家。

我說這小子怎麼能想出來把漢朝皇帝和匈奴王都弄得跪在他面前啊，原來他還真不是意淫。要是有了這個磨盤，一遍一遍地退檔重來，對發生的事情了如指掌的話，還真有這個可能。

仙人要走，嘗歸卻說話了，說你不能走啊，你走了我現在的實力保護不了這東西啊，要讓別人找到這個山洞，我就悲劇了。仙人想想，覺得也是這個道理。說著他用手一指遠處的石山，手指間一道金光轟塌了石山，凌亂的碎石化成十個高大的石頭人。仙人說，這十個石人刀槍不入、壽命無限，是用來保護那個山洞的。那個山洞只有你一個人能進，別人進去就會受到石人的攻擊。

嘗歸說那不行，我還指望他們幫我掃蕩這片山區的羌人呢，你讓他們全守著那山洞，我拿什麼和人家打仗？

仙人被嘗歸搞煩了，說你不是有五千兵馬嗎，我給你施個法術，為你打造個不死軍團。但這法術有違天和，只能用一次，我給你說個口令，等你征討完羌人，再讓他們恢復成活人肉身。

仙人再三叮囑，說不死軍團只能用來清剿羌人，如果用作別的用途，他們就會在太陽下灰飛煙滅，你也會種下禍根，總有一天不得好死。

嘗歸大喜，連連答應，當下拜別仙人，帶著五千不死軍團繼續進攻。嘗歸一戰擊潰羌族聯軍，斬首五萬。

但是，清剿完羌人，嘗歸併沒有按照仙人吩咐的那樣，念動咒語解除不死軍團的法術。此刻，的他信心膨脹，想靠這個不死軍團，征服整個西域、整個世界。

這個國師也在一邊煽風點火，兩人一合計，就帶著不死軍團回樓蘭了，一路上燒殺搶掠，一直到樓蘭城下。

嘗歸也硬氣，被國王抓住后罪名全部自己攬了，說萬年是被自己逼的。老國王一看，人家活三百多歲了，也不容易，再加上國師在樓蘭地位尊貴，有點兒精神領袖的味道，也就沒怎麼為難萬年。

正好趕上匈奴王派人來，說前面派的那個質子水土不服，死在蒙古草原上了，你再派一個來吧。國王就把嘗歸派去了，讓他去匈奴那邊自生自滅。

嘗歸一去多年，直到某一天，聽說老國王死了，弄了個新國王，沒兩天又死了，他就想回來。這小子在匈奴人面前裝孫子，騙得匈奴王也力挺他。

其實我估摸，那個新國王的死，少不得國師在裡面做手腳，為的就是讓嘗歸回來做皇帝。

這兩個頭骨上，信息量還真不少。

我又幫霍青嬨將第二層的兩個頭骨拿開，露出了底下的三個頭骨。好半天之後，故事繼續。

話說，嘗歸回到樓蘭當上國王，第一件事情就是帶人去尋找石人把守的洞穴，居然沒有找到。那個山洞像個傳說一樣，就這樣消失在了茫茫群山之中。

嘗歸不死心。他一遍一遍地派出自己的親信，去大山裡尋找那個山洞。

山洞沒找到，倒是俘虜了一隊一隊的羌人，且把他們都押回了樓蘭。正好有人在沙漠里發現了一個大型玉礦，嘗歸就把這些俘虜全趕到玉礦里去了。後來發現這個玉礦太大了，整個兒就是座玉山。

嘗歸又秉承封建王朝歷代帝王的傳統，一當帝王就開始謀划給自己建個墓。聽說這座玉山以後，二話沒說，帶著國師親自前去考察，當場拍板就在這兒了。

國師萬年非常敬業，為了早日完工，吃住都在工地上。就在快要完工的時候，從樓蘭城裡傳來消息，反骨仔尉屠耆帶著漢朝人傅介子殺死嘗歸，佔領了樓蘭全境。前白玉宮總督造官張普斷手之後住在樓蘭城，但也在戰亂中消失了。國師萬年被通緝。

這時，更鬱悶的消息傳來，那個山洞居然在這個時候被找到了。帶隊尋找山洞的是萬年手下的十個徒弟，都是親信中的親信。去時浩浩蕩蕩的人馬，結果只有那十個徒弟回來了，到了樓蘭城下發現已經換了主人，只好馬不停蹄地到白玉宮來找萬年，還帶回一件東西，就是那個磨盤蓋兒。

萬年說晚了，國王都死了，你們把這玩意兒找回來又有什麼用？這時，十個徒弟里最小的一個就給萬年出了個主意，說：「師父啊，其實我們可以再回山洞去，轉動輪盤，回到國王沒有被殺死之前，那樣就可以救國王了啊。」

萬年一想，還真是這個理兒。悲哀的是，等他們火急火燎地到了山裡才發現，那個山洞又不見了，留下來守著山洞的人死了一地。

更可悲的是，他們的蹤跡被發現了。新國王尉屠耆的親信軍隊也追了過來。萬年帶著十個徒弟在大山裡到處躲藏，不但被軍隊追，還被羌人追。

即使在這樣艱難的情況下，萬年依然沒有忘記自己的使命，始終堅持不懈地尋找山洞。

就在又一次被追得走投無路的情況下，他們遇見了當初那個仙人，仙人還是專程來找萬年的。仙人見了萬年，就說是嘗歸派我來給你傳話的，你們當初不聽我的話，非要帶不死軍團去別的地方打仗，才會受此大難。所幸嘗歸沒有死，或者說只是肉體死了，他的靈魂已經回到了天上，成為天神。現在他很忙，沒空來見你，派我跟你說一聲，你們就地解散吧，他會在天上保佑你們的。

仙人閃了，萬年也失去了尋找山洞的信念，帶著十個徒弟回到了白玉宮。回去的路上，雖然躲過追兵，但是被羌人襲擊，萬年身受重傷。

等逃回白玉宮，十個徒弟跪在萬年身邊。萬年就說，神王升天了，我也沒啥留戀的，現在又受了重傷，估計命不久矣。但是神王的東西必須保護好，按照仙人的指示，留給以後有緣的人。我打算把磨盤蓋兒放進神王的墓室里。

十個徒弟跪在那兒指天發誓，要永遠緊跟師父的腳步。萬年說，那好吧，雖然仙人說要把磨盤留給有緣人，但是我始終不放心，想留給以後的「有緣人」幾個考驗，通過考驗才能進入墓室，找到磨盤。

我打算設置三個巫術來考驗「有緣人」，比較麻煩的是，這個巫術需要九具屍體做道具，還必須是精通薩滿巫術的人。

然後九個徒弟磕頭拜別師父，自己就抹脖子了。第十個徒弟是個女的，是國師最喜歡的小徒弟，喜歡穿用黑色羽毛織成的斗篷，而且名如其人，叫墨羽。

墨羽按照萬年的吩咐，斬下了九個師兄的人頭，並且製成了幹頭骨，然後和萬年一起完成了巫術的設置。萬年此時已經油盡燈枯，在頭骨上寫完了這個故事後，就一命嗚呼。

墨羽用山洞裡製造水車剩下的胡楊木料，做了一具棺材。她把萬年安葬在這個石室里，讓他繼續守護著白玉宮，然後離開了。不過貌似這個墨羽也是狠角色，她雖然離開師父，但沒有走遠，而是就在白玉宮門口坐了下來，陪她師父一起死在了白玉宮裡。

好了，國師的故事講到這兒就告一段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