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借酒桶出逃得自由 求平安賣身富戶家
第18章
借酒桶出逃得自由求平安賣身富戶家
趙三推著酒桶出了門,門外的喧鬧聲更盛,丁龍和王海瞅准機會,丟了糧袋子出去,跟來時一樣,從側面的陰影處溜回帳篷。兩人也不到鋪上去,就像在豬仔船上那樣背靠背,挨在火爐邊上坐著打瞌睡,生怕進了被窩睡得太死,聽不到趙三的暗號,這可是生死攸關的大事,馬虎不得。
王海蜷著腿,雙手攏在袖中墊在膝蓋上,頭悶在上面半睡半醒,攏在袖口裡的手指不時地動彈幾下,手指肚在一截鐵條上來回摩挲。鐵條是他在工地上撿的,悄悄藏了起來,還磨出了刀刃。他跟丁龍不一樣,不會把自己的命交託給任何人。趙三是洋人的狗腿子,能得到洋人的賞識在工地上行買賣之事,要說他沒幫洋人做過陰私的事,任誰也不能相信。這截鐵條就是王海最後的撒手鐧,要是趙三食言,哪天事發了,他還能拉個墊背的。
所幸趙三是個義氣的,天剛有那麼灰濛濛一點兒的亮意,就打了暗號把丁龍和王海叫出門,藏進了早已準備妥當的木桶里。臨走趙三敲了敲兩個木桶,最後叮囑道:「進了桶你們就窩著,別管外頭有什麼動靜都別動彈,只要不是我讓你們出來,你們就當自己是死人!記住沒?」
「曉得了,趙三哥。」
「知道了。」
「我是尿遁出來的,昨天酒喝得太多,得再睡半天才到醒的時候。」趙三徑自回了監工們的住處睡回籠覺。他倒是個心大的,不用惦記丁龍和王海的事兒,這一覺反而睡得格外香甜。
趙三是被看守們的隊長毛姆推醒的。
「Sam,出事了,快跟我來。」
眼睛還沒睜開的趙三突然被扯出了被窩,使勁打了個哆嗦,等毛姆把衣褲一股腦塞進他懷裡,衣服上的寒氣躥進胸口,激得趙三清醒了一些,昏頭昏腦地沖毛姆笑道:「嘿,你是不是昨天沒輸夠,又要找酒喝?」
毛姆按住他的肩膀使勁晃了晃,焦躁地說道:「Sam,清醒些,出事了,死人了!」
「死人有什麼稀罕的!老樣子,扔到溝里就行了。」趙三嘟囔著,慢騰騰地穿衣服。
毛姆忌諱地看看屋裡其他的監工,靠到趙三耳邊壓低聲道:「Sam,列文和其他幾個人,死了,需要你去看一看。」列文一死,看守們沒了主意——誰都擔不起這個責任。還是毛姆想到了趙三,這個史密斯先生都看重的人,認為可以找他拿個主意。
「誰?什麼?」趙三猛地站起來,而後顧忌到屋裡其他的人,又慢騰騰地坐下,穿好衣服,笑著對其他的監工道,「沒什麼事兒,我去看看。一會兒上列文那兒要幾塊好肉,咱們也大吃一頓。」
在眾人的鬨笑聲中,趙三和毛姆出了門,來到列文的磚房處。
門口的空地上亂七八糟地散放著熄滅的木柴,不知道是誰的酒壺和鞋子,還有兩具抓著酒壺衣服脫掉大半,保持著睡姿的屍體。
趙三挨個兒推了推他們,早已凍得結結實實比石頭還硬。他跟毛姆確認道:「這麼硬,是喝醉酒凍死了,對嗎?」
毛姆聳聳肩:「看樣子是的。也可能是醉死的,喝了太多酒,醉倒了,睡著了。該死的伍爾夫,早上本來該他去門口的木塔上守著的。」
趙三仔細辨認了下屍體的臉,問道:「哪個是列文?」
「哦,不是這兩個,列文在裡面。」
趙三進去查看,冰冷的房間內,列文懷抱著酒瓶子坐在窗戶邊的沙發里,側臉沖著窗外,彷彿很享受從大開的窗口刮進來的冷風。例行公事地查看屍體,確認列文已經凍僵。從窗口向外看去,一條痕迹直通山下。
是的,都是他做的,做得還不錯。趙三在心裡暗暗贊了自己一聲。昨天半夜,是他在壁爐滅了以後把列文挪動到窗戶邊的,也是他搬動石頭從坡上滾下去的,那裡有丁龍和王海走過留下的痕迹,好在他們來去走的是同一條直線,一塊石頭瞄準了推下去,一切痕迹都可以消滅了。
「我得去給史密斯先生報信!」趙三著急地往外走。
毛姆一把拉住他:「Sam,我們需要你,待在這裡,看住那些勞工。」
「不,不,毛姆你聽我說,勞工們並不算問題。」趙三有條不紊地安排道,「毛姆,現在需要的是加強警戒,看好下山的路,你多安排幾個人,把那條路看好了,不要讓任何人出入。然後,把門外那兩個都抬進來,把列文放到地上,最好在我回來之前讓他像別人一樣躺著,這個樣子沒辦法放進棺材里。第三,讓人看著這裡,誰都不許進來,只要勞工們不知道出事了,就不敢鬧事。堅持到史密斯先生或者我回來,有問題嗎?」趙三眼神真摯地看著毛姆,彷彿真的是一位真心為他出謀劃策的好朋友。
「Sam,我……」毛姆遲疑著,不確定自己能做好這些事。
「相信我毛姆,沒問題的。」趙三拍拍他的肩膀,「不要相信任何人,尤其是那些華人監工,他們很壞。我要趕緊去送信了,好讓史密斯先生快點來,這裡的事不是你跟我能處理的。」
趙三慌慌張張地下了山,毛姆按照趙三的建議安排了人手。這時,除了趙老土和伍文,還沒人發覺丁龍和王海不見了。
趙三的車經過工地門口木塔樓的時候,上面不知道情況的看守還跟他打招呼:「Sam,這次怎麼這麼快就要下山去了?」
「山上的酒昨天晚上都被那些傢伙們喝光了,不趕快運些上來怎麼過新年?再不抓緊,山下的商行們就要放假了!」趙三大笑著通過塔樓揚長而去,躲在桶里的丁龍心都快跳出來了,王海則是緊緊握住磨出刃的鐵條,屏住呼吸熬了過去。
過了木塔樓,下山的路暢通無阻,趙三進了城,找個背人的角落卸了桶。木桶滾落在地撞到牆角停了下來,聽見裡頭發出的悶哼,趙三心情大好,招呼道:「到地方了,出來吧。」伸手到兩個剛探出頭來,頭昏腦漲的人跟前,「謝客人,車費盛惠一美金。」
「一美金,哦。」丁龍腦子裡像灌了糨糊,迷糊地摩挲著身上的口袋找錢。
趙三惡作劇地從隨身的酒壺裡倒了些酒拍到丁龍和王海的腦門上,笑道:「誰要你的錢,你這是睡迷糊了吧。只能送你們到這兒了,這裡洋人多,華人也多,你們自己多留個心眼,錢財要藏好,看見洋人躲著走。要我說,這外面還不如工地上,隨便有個洋人看你不順眼就能弄死你,你連喊冤的地方也沒有。」
丁龍抬袖子抹掉腦門上的酒,誠懇道:「趙三哥,多謝你活命的大恩。現下我什麼都沒有,有機會總要報答你的!」
王海說話更是直接:「我王海,欠你一條命!只要不害人,你說做啥就做啥!」
真是個憨人,趙三忍不住逗了一句:「哈,我就想讓你害人,害洋人。」
王海雙眼一瞪,痛快地答道:「洋鬼子不算人!」
趙三笑著點了點王海,給他們指路道:「看見沒有?順著前面那條路,一直往西走有個人口市場,去那兒找個活兒干,以後的事我就管不著了。」
趙三把空桶搬上車,揮手告別。
「趙三哥,我們能不能跟著你找些活計?」丁龍遲疑了一下問道,人生地不熟,又是異鄉,他怕又被人賣了。
「跟著我?我可是跟著史密斯給鐵路公司辦差的,你還想回工地?」趙三道,「多長心眼,這種地方,大家都是一樣的人。我得趕緊給史密斯報信去了,你們,保重吧。」
目送趙三遠去,不知道以後還能不能相見,丁龍心裡頗不是滋味。當下糊口最重要,兩人顧不得多想,每人交了十美分進了人口市場,約定不管有沒有找到活計,一個時辰后在門口會合。
「碼頭扛包,八十美分一天,要二十個!」有穿著西式服裝看著像洋買辦一樣的人在附近吆喝。
丁龍是做慣了苦活兒的人,有的是力氣,也沒細想就要去報名。剛走到近前,就被人大力推開了,十幾個漢子呼呼啦啦地圍在洋買辦跟前,其中一個漢子笑著跟洋買辦說了什麼,洋買辦點點頭,轉頭就走。那漢子隨便點了幾個人跟了上去。不等丁龍反應過來,這一趟招人就算結束了。
這也太快了吧!丁龍無奈只好四處走著找其他機會。有個矮胖的中年漢子湊了上來,熱絡地問道:「小兄弟,是臨時找工嗎?」
「是。」
對方提醒他道:「像你這樣是找不到好差使的。你沒看見別的人都是一幫一夥兒的嗎?你就一個人,搶不過他們的。」
丁龍打量著周圍,無論洋人華人,每個看起來衣裝整齊的人周圍都有幾個穿粗布衣服的人圍著,還有更多像他一樣的人,三三兩兩地散亂著四處找工。唯獨一人,周圍沒什麼人,是個瘦高個子、棕色鬈髮的洋人,尖瘦的臉上挺立著的鷹鉤鼻格外顯眼。丁龍隱晦地往那邊一指,問道:「老兄,那邊的洋人也是要僱人,怎麼不見有人去找工?」
「哦,他啊。那是卡朋蒂埃家的管家,隔三岔五地來僱人。」
「他們家那麼缺人嗎?」
「不是缺人,是他家僱用的人都做不長,經常要僱人。」
「做不長?他們……」
那人忽然打斷他,湊近了神秘地說道:「死了!做不長的都死了!」
「啊?」丁龍一下子呆住了。
看著丁龍的呆樣,那人哈哈笑了:「你是才出洋過來的吧?說什麼你都信,卡朋蒂埃家僱用的都是洋人,怎麼可能隨便就死了?那家的老爺有錢,只是脾氣差得很,下人們受不了就走了唄。走了人手就不夠用,管家不就來僱人了嗎?一來二去,他家老爺刻薄的名聲就傳開了,沒人願意去干他家的活計。」那人顯擺似的解釋一通后,壓低聲說,「不瞞你小兄弟,我也是來僱人的,就找那老實肯乾的。我看你就不錯。這次就雇十個人,加上你就滿了。走吧,跟著哥哥干,保證你一天能賺到一美金。」說著,拽住丁龍就要往人口市場外面拉。
丁龍正聽得入神,一時沒反應過來,被扯著走了幾步,恍惚間對上了周圍有些人看過來的眼神,探究、嘲諷、同情和一掃而過,忽地清醒過來,用力摔脫對方的拉扯,轉身就走。那人還不死心,跟上來扯住丁龍一條手臂,嘴裡說著:「兄弟,你再想想,我們那兒缺人手啊,工錢好商量,再加二十分怎麼樣?」手底下卻用力抓著丁龍,向場外扯去。
什麼時候中國人這麼值錢了?丁龍想到了那些個被騙上豬仔船的人,一下子就明白了那人的意圖,用力把胳膊掙了出來,快步走著,假裝看見了王海,向遠處招呼道:「海哥,海哥你找到活計了嗎?」
那人本來還想跟上來繼續糾纏,發現丁龍不是單獨一人,知道這事兒沒戲了,恨恨地啐了一口,轉而尋找新的目標。
緊走幾步,混到人群中,擺脫了矮胖的中年漢子,丁龍漫無目的地走著,問了幾個前來僱工的人,都是臨時的活計,當天幹完當天結算。幹完今天不知道明天的飯錢在哪兒,臨時的活兒不是長久之計,丁龍並不想每天都用大把時間來找臨時的營生,不由得把主意打到了洋人身上。透過人群,遠遠地看見那個鷹鉤鼻的洋人管家,煩躁地在原地走來走去,片刻后,把身邊牌子上的「1」改成了「1.2」,漲工錢了。相比其他立牌子的僱主,這個價格算得上是拔尖的了。
丁龍走到標有「1.2」的牌子附近,裝作走累了,蹲在牌子后的陰影中歇息,留心觀察著洋人管家的一舉一動,每當有人停留在他的牌子前,他就會馬上上前搭話,聽口氣應該是在詢問,丁龍猜測,他應該是在問對方是不是願意去卡朋蒂埃家上工,不然還能問什麼呢?每一個停留的人聽到卡朋蒂埃這個發音后,無論管家再說什麼,對方都會搖頭或者攤手離開。聽過幾次之後,丁龍雖然聽不懂,但卻能模仿著複述他說的話了。無它,只因為管家每次的問話都一模一樣,而停留的人會說幾次「葉」,如果不「葉」了,就會離開。
確認幾次之後,丁龍站在了洋人管家面前,對方習慣性地重複了同樣的問題,在看清丁龍是中國人之後,愣了一下,問道:「你會說英語?」
丁龍愣了一下,這句話之前他可沒說過。不過,聽沒聽過都無所謂,反正他都聽不懂,不管對方說什麼他都回答「葉」,於是就有了以下的對話:
「你是來找雜役的工作嗎?」
「是。」
「哦,你是中國人?」
「是。」
「你居然會英語?」
「是。」
「你願意到卡朋蒂埃家來工作嗎?」
「是。」
丁龍腦子裡一片空白,都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洋人大多兇殘,自己不會被打死吧?大冷的天,丁龍的腦門上出了一層細汗,只覺得有汗珠從頭髮根上滾落。
「Ok,既然這樣,簽合同吧。」狄克饒有興緻地遞給丁龍一張寫滿英文的僱用合同,家裡缺低級的僕從,先生已經決定僱用,哦,不,是買幾個中國人回去試試了,面前這個會說英文的中國人,算是意外的收穫。
「你能看懂英文嗎?來,在這兒簽字。」狄克不想讓丁龍細看合同,塞了支筆到他手裡,指引他的手到合適的位置,「就是這裡,簽名吧。」
丁龍緊張地抓著筆,不管中文還是英文,字他不認識,更不會寫。遲疑了一會兒,他拿著合同,卻搖著頭把筆還給了狄克。
「哦,不會寫字。」狄克回憶起對方之前回答時候並不標準的發音,馬上明白了,「英語也是才學不久,好吧,按手印吧,這樣也許更好。」說著打開一盒印泥放到丁龍眼前。
丁龍退縮了,他不敢簽。人口市場有些做中人的,懂一些英文能夠跟洋人做普通交流,有那眼尖的看見了生意的苗頭,上趕著過來問狄克:「先生,需要一個中間人做翻譯嗎?二十美分一次。」
狄克隨手把合同遞給中人,指著丁龍道:「解釋給他。」在中人看合同的時候,指著某一處道,「這裡是三。」
中人看了一眼,會意地笑笑:「五十美分。」
狄克無所謂地點點頭:「快點。」
中人給丁龍大致解釋了一遍合同,以及他受雇后需要負責卡朋蒂埃住處的一切雜事,比如修補房子、劈柴、打掃衛生等,期限是三年,酬勞是每天一點二美金。
這也太簡單了,丁龍有些不敢相信,在他看來,這些雜七雜八的事幾乎不能算得上是勞動。
中人勸道:「這位兄弟好運氣啊,在這裡沒有誰不知道卡朋蒂埃的名字的。這麼說吧,這裡很多地都是卡朋蒂埃家的,他名下的土地,比尋常的舉人,甚至是進士老爺,只多不少。我做中間人這麼長時間了,只見過這位狄克管家到人口市場里雇洋人,這次不知道怎麼就看上了你?你可想好,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
丁龍心一橫,按下了手印。
「兄弟,你有福了,這種大戶人家,可不是想進就能進去的。」中人接過合同,滿意地吹乾了手印,遞給狄克,「先生,您的合同,從現在起,他,就是您家的用人了。」忽然想起了什麼,回頭問道,「兄弟,還沒問你的名字呢。」
「我叫丁龍。」丁龍搶著問道,「這位大哥,僕人是住家還要另找住處?」
「你還有什麼想知道的,說說,我一便給你問了。看你連件像樣的衣服都沒有,就不跟你收錢了。」
「每個月哪天發月錢,有沒有不上工的日子,吃住怎麼算,還有……」丁龍停了一下,除了衣食住,他還想不到有什麼需要操心的問題,「沒有別的了,就這些吧。」
中人跟狄克交談一番,回給丁龍道:「狄克管家說了,每個月的工錢,月中發一半,月末發剩下的一半,幹得不好是要扣錢的。吃住都在主人家,那裡有專門供下人住宿的房間。卡朋蒂埃先生家人口不多,像打掃屋子裡外這種雜事每天都有,所以就沒有不上工的時候。怎麼樣,我說清楚了沒,還有什麼要問的嗎?」
「沒有了,」丁龍有些局促地問道,「今天就要上工嗎?」
「那當然了,簽了這僱用合同,你就是人家的人了。再說,早出工還不好嗎?你這工錢是按天算的,多出一天工,就多一天的錢拿。你這工錢可不低啊,一美元還多,快要趕上洋人仆工一天的工錢了。」
「洋人一天能有多少工錢?」丁龍在工地上就知道洋人的工錢比華工高,只是不知道多多少,好容易碰上個明白人,忍不住多問了一句。
「洋人少說一天得一美元,還得是輕鬆的活計,苦活兒累活兒不幹。不信你上碼頭瞧瞧,扛大包的都是咱們中國人,扛一天八十美分上下。要是找洋人來干這活兒,干不幹是一回事,就算肯干,那也得要到一天一塊五以上了。中國人只要給錢,什麼臟活兒累活兒都搶著干,你看那種植園、工地、礦山上管事兒的人,都願意買華工,為什麼?給錢少幹活兒還多,這樣的人哪個當家的不想用?」中人像打開了話匣子,一股腦把實情告訴了丁龍:「你也別眼氣,這是洋人的地盤,人家高人一等也是應該的。在咱們大清,真論起來,旗人也比漢人高一等。對了,你是旗人嗎?」
這話頭轉變太快,丁龍一下子有些轉不過彎兒來,想了想才說:「我不是旗人,我們村都沒有旗人。」
「說這些沒什麼用,你大概心裡有底就行了,說到底跟你也沒什麼關係。兄弟,說真的,去卡家當僕人,比起去種植園、去開荒、去各種工地好得多,那些地方,死人可海了去了。」
聽見工地這個詞,丁龍心裡猛跳了一下,緊張地盯著中人,中人根本沒注意到他的表情,話頭又轉回到了:「沒什麼問題,你這就跟狄克管家走吧?」
「我……我的行李還沒帶。」丁龍惦記著要在人口市場門口跟王海會合,急中生智想了個借口。
中人跟狄克說明了情況后,笑著對丁龍說:「行李,不就是被褥衣服,去了卡家可以慢慢置。我就明說吧,簽了這合同你就是他家的僕人,得服管!你今天不跟著他走,萬一跑了,他上哪兒找你去?」
「大哥,我不是那種人,好好地找了個活,我為什麼要跑?」丁龍遭遇了兩次拐賣勞力的,有了心病,中人越是想說服他跟著僱主走,他越是疑心僱主是個買勞工當苦力的。
兩人各有各的理由,僵持不下,狄克不耐煩了,抖著手裡的合同,喝問道:「合同已經簽了,你已經是卡朋蒂埃家的僕人,手印蓋在合同上是不能反悔的,就算是找法官理論也是我占理!」
中人沖狄克討好地笑笑,沖丁龍道:「哪有僕人不聽主家的,狄克管家生氣了,到時候你挨了打可別怪我沒提醒你。」
丁龍看著洋人難看的臉色,想起自己的身份,順從地點點頭,跟在了狄克身後。
狄克嫌棄地打量他一下,自言自語道:「臭死了,得帶他去洗個澡,換身乾淨的衣服。」
中人在後面好心提醒丁龍道:「他要帶你去大澡堂子洗澡,別鬧笑話。洋人讓你幹嗎你就幹嗎,別硬頂……」
丁龍感受到了中人的好意,忐忑地回頭道:「謝謝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