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人禍
預見未來,總裁辦公室。
塵離看了一眼時間,一分多鐘過去了,律風盯著面前的那份報告,連眼珠子都沒有轉,但是他卻連一頁都沒有翻,要知道,塵離面前的這位神人,曾將創造過幾分鐘便看完上千字報告的記錄,且邏輯清晰,重點分明。
「律風?律風?」塵離在律風面前打了個響指。
律風這才回過神,往後靠進椅背里,眼神透著一絲疲倦:「抱歉。」
「難不成,咱們的禁慾君有了感情問題?」塵離開玩笑,「只要關於女人的事,哥們兒我絕對可以為你排憂解難。」
因為公事從來都難不倒律風。
「你說,如果……」律風摸了摸下巴,略顯躊躇。
「我去!」塵離驚得下巴都快掉了下來,「這麼多年,你身邊除了賀卿,就從來沒有過其他異性,你真有女人了?」
「……我也是正常男人。」
「NONONO,你不是正常男人,你是禁慾系男神。」
律風的眼神似刀一樣地扔了過去。
「是那些女員工說的,我只不過剛好聽到了……」塵離坐了下來,一副認真聆聽的表情,「你繼續繼續。」
「如果一枚原本只刻有兩個人名字的戒指,被刻上第三個人的名字,這說明什麼?」
「定情戒指?」
「算是吧。」
塵離一拍桌子:「這說明出現了第三者啊。」
律風眼神一暗,南遇的那枚戒指內圈上,除了「Y」和「F」,後面加了一個「X」,那應該是某個人的名字首字母。
「你想啊,誰會在定情戒指上刻上別人的名字,那肯定是有情況啊。」塵離摸著下巴,「不過這女人也太小氣了,都已經換了個男人,就不能換一枚戒指?」
很好,即便他怨她恨她,但是在國內十年,他身邊也從未有過其他女人,而她,居然在他們的定情戒指上,刻上了其他人的名字……
「律風?」
他的神色似乎有些不對,難道真的有什麼八卦?
「塵離。」律風看向塵離,笑得溫文爾雅,可塵離平白地覺得背心一涼:「啊,啊?」
「中印集團的項目評估呢?」
「不是還沒到截止時間嗎?」
「哦抱歉,我忘記和你說了,小艾剛剛告訴我,對方要求三個小時后便要。」
剛剛?他不是從剛剛開始便一直站在這裡嗎?
「還不去忙?」律風聲音瞬間變冷。
「你,你太過分了!你好可怕!」塵離奪門而去。
張亦澤失聯了。
不過以往也有這樣的情況,大約是他心情不好,去哪裡散心了。反倒是網上有著鋪天蓋地的八卦新聞,說是山海最有名的富二代嚴飛,在訂婚當晚,和未婚妻韓雨大吵一頓,兩個人不歡而散,且網上還配有幾張模糊不清的照片,更是為這則新聞增添了八卦度,眾人紛紛猜測,這訂婚到底走不走得到結婚。
另外,網上還盛傳一則小道消息,稱由於訂婚宴當晚的衝突,嚴氏集團被爆撤資『預見』,『預見』金鏈斷裂,極有可能出現重大問題……
南遇幾次拿出手機,想要問一下律風這條新聞的真假,但最後還是默默地放下了。他現在如何,已不是她能夠關心的了。
「美女,青山畫廊今晚有一個畫展,您有興趣的話,可以去看一下。」
人來人往的街道上,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女孩子,笑容里略帶一絲疲憊地遞給南遇一張傳單。
「好的。」南遇接過傳單,對女孩子笑了笑。女孩子愣了一下,大約是鮮少有看到這麼禮貌回應的人。
在國外窮得差點連飯都沒有吃的了的時候,南遇也曾發過傳單,那之後,只要路上遇到發傳單的人,她都會接。
正好,她本就想看一下國內畫展的舉辦情況。目光落在傳單上,她竟意外的看到了賀卿的名字。
當年她和賀卿,一個擅工筆,畫風清新自然,一個擅人物,思維天馬行空,兩個人各有所長,又相互取長補短。那個時候為了掙稿費,南遇和賀卿接了各種雜誌、廣告、網站上畫插畫的活,總之,什麼賺錢幹什麼。
在對方時間不充裕的情況下,她們也會頂著對方的名字代筆,所以後來,兩個人的畫風竟有一些相似,若是她們有意為之,不仔細看,還真看不出來。
再後來,賀卿簽了國內一流大師白間的工作室,慢慢慢慢的,便逐漸成為國內一流的畫家了,而南遇則遠走國外,干著的,都是與畫畫不相干的工作,兩個人之間的差距,也越來越遠。
沒想到,這麼簡單的一個畫展上,居然會有賀卿的作品。
聯合畫展,應該,賀卿不會來吧?不過,內心還是有些忐忑。猶豫了兩秒,南遇進了一家美妝店。
「你好,美女,你想要化個什麼妝?」
「那個,麻煩你給我化丑一點,最好看不出來原來的樣子。」
……
二十分鐘后,看著鏡子里的自己,偏古銅色的膚色,大框老土的眼睛,還是波波頭的假髮,完全看不出她原本的樣子。南遇滿意地朝著店員點了點頭。
畫廊的人不是特別的多,南遇徑直走到賀卿的作品牆面前,一幅畫一幅畫仔仔細細地看過去。多數的畫都很賀卿,思維天馬行空,信馬由韁,這些年,她進步了不少。
「這幅畫不是賀卿的吧?」
「是啊,筆觸這麼細膩,不像是她的畫風。」
「聽說早些年,賀卿有一個朋友,她們倆經常會為彼此代筆,會不會是另外一個人的?」
「怎麼可能?畫展上放別人的作品?」
「也是。」
那幾個人的聲音很小,但南遇卻聽得清清楚楚。她側過身,邁動右腿,卻又站在了原地,但是最後,她還是站在了那副畫前。
那是一副非常簡單的雜誌封面圖,放在現在看,筆觸稚嫩,意境簡單。沒想到這幅畫,她居然還留著。
十年前,她們倆經常給雜誌供稿,這幅封面圖,也是二人合力完成的,南遇畫的人物動作和服飾,賀卿畫的五官和其他的細節。
「你現在還區分得開我們兩個人畫風嗎?」突然,賀卿的聲音在南遇斜後方響起,與此同時,一個熟悉的腳步聲走到南遇背後,停了下來,隨後,一個高大的身影籠罩在她的全身。南遇的背瞬間僵住了,這麼巧,居然在這裡遇到他們倆。
對方沒有回答,只是越過南遇,朝著那副舊作走了一步。
南遇慌忙往旁邊躲了躲,但是律風根本就沒有認出自己,她這才想起來,自己今天換裝了。知道他們認不出自己,南遇也就放心了,她貪婪地,一寸一寸地看向律風。
濃眉微皺,明亮的眼睛探究地盯著眼前的畫,明亮的燈光打在他右眼的桃花痣上,帶著一抹淺淺的影子。他左手抱在胸前,右手捏著自己的下巴,正聚精會神地看著眼前的畫。
「天啊,是賀卿。」
「她旁邊那個是不是律風?據說他們兩人是青梅竹馬。」
「真是男才女貌啊,好登對。」
大約是聽到了自己的名字,賀卿漫不經心地往這邊看了一眼,當她的目光落在南遇的臉上時,似乎停頓了零點幾秒,然後目光飛速地轉開,走到律風的身邊笑道:「怎麼樣?看出來沒有?」
「人物的五官和整張圖的構架應該是你的,至於她……」
不是「南遇」,而是「她」。
「她怎樣?」
律風的話停住了,墨似的眼珠中倒映著面前的濃烈的色彩,似是想起了非常遙遠的記憶,眼中泛起一絲柔光。
「她更擅長工筆。」
賀卿的聲音有些大:「律總記得還真是清楚。」
律風久久地盯著那幅畫,並沒有回答賀卿的話。
「走吧,去那邊看看。」
「好。」
律風和賀卿轉過身,向著南遇的方向走來。
律風的身形堪堪轉過,南遇立刻搶在他們前面,低頭,轉身,快走兩步,想要偷偷地離開。不想,她迎面便看到一個一身黑衣黑帽的人朝著這邊沖了過來,正當南遇好奇怎麼有人看畫展也如此匆忙的時候,只見他看向自己身後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笑,然後打開手中的礦泉水瓶!
「賀卿!」
斜後方的賀卿聞聲看向對方。
「去死吧,賤人!」
眼看著一瓶透明的液體即將潑向賀卿的面上,南遇來不及細想,本能地後退兩步,擋在了賀卿的面前!下一秒,一股溫熱的觸感灑滿了她的臉,南遇頓時腳下一軟,坐到了地上。她的眼睛閉得緊緊的,是硫酸嗎?潑在她臉上的,是硫酸嗎?怎麼辦,她會不會毀容了?會不會整張臉再也見不了人了?
對方見沒有潑到賀卿,正欲再潑時,律風已經大步上前,一把抓住了他拿著瓶子的手!
賀卿衝上前,掀下他的帽子,竟是個女人!
人群發出一聲驚呼,紛紛後退。
律風厲聲道:「你是誰?為什麼要這麼做?」
「律風,是我啊律風。」在看到律風時,女人的臉上流露出見到愛人時的嬌羞和明媚,「你不記得了嗎?我是溫迪啊,我是你的粉絲,我給你寫了好多好多的信,可是你都沒有回我。」女人看向律風身旁的賀卿,表情變得兇狠起來,「因為這個女人是不是?我知道,就是因為這個女人!」
律風一臉淡漠:「瘋子。」
保全很快來了,將那個女人抓走了,臨走時,女人還在死命地掙扎:「律風,律風!」
賀卿拿出手機報警:「王警官,我早就和您報備過,這段時間老有人跟蹤我,這不,出事了……」
「你沒事吧?」律風蹲在南遇面前,輕聲地問道。眼前的女人正低著頭,一頭亂蓬蓬的假髮擋住了她整張臉,讓他看不清她的臉,也不知道她到底有沒有受傷。
突然,對方死死抓住他的手。
她正在發抖。也是,隨便一個女人遇到這種情況,大約都會嚇掉半條命。
只是,她纖細的五指扣在自己的右手腕上,竟意外地有一種很遙遠而又莫明的熟悉感。律風不由得眉心一動,他緩緩地伸出左手,想要撥開她臉上的發……
「你沒事吧?」報完警的賀卿三兩步搶到南遇身邊,徑直用手摸向她的臉,滿臉都是驚嚇過度的蒼白,「你沒事吧?有沒有灼燒感?律風,那個女人潑的是什麼?」
「賀卿,賀卿!」律風另外一隻手用力地拉住賀卿,「是水,放心,只是溫水而已。」
如果是硫酸的話,這個女人的臉早就毀了。
水,只是水就好。一直低著頭的南遇鬆了一口氣,這才反應過來自己還抓著律風的手,於是立刻鬆開了。
賀卿也放下了心,她先是緊緊地抱住南遇,但是緊接著,一股怒火猛地從心底沖了上來,賀卿狠狠地一把推開南遇,站起身,雙眼冒著火道:「你是不是瘋了,誰讓你幫我擋的?如果那是硫酸怎麼辦?」
賀卿的反應……不對勁兒,剛剛那股奇怪的熟悉感又涌了上來。
律風立刻單膝跪地,抬高賀卿的下巴,拿下她的眼鏡,一張雖然化過濃妝,但依舊熟悉的輪廓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律風的眼裡寫滿了不可置信:「南遇?」
南遇擦了擦臉上的水,硬生生扯出一個笑臉道:「……你們好。」
律風的嘴唇抿成一條線,面色鐵青,他豁然起身:「你怎麼會在這裡?」
南遇也站了起來,避開他的目光:「我是來看畫展的。」
「看畫展?看畫展需要化成這個樣子?」
她根本就是在害怕遇到他!山海這麼大,小小的一場聯合畫展,她居然都擔心碰到他。
「是啊,想cosplay一下。」縱然心跳如鼓,南遇依舊面不改色。
律風挑眉,她現在睜眼說瞎話的功力真是見漲了。
「警官,剛剛就是這位小姐被潑了一臉的不明液體。」剛剛的兩名保全帶著兩名警察走了過來。
「賀小姐,還有這位小姐,麻煩二位去一趟警察局,我們需要給你們錄個口供。」
一切都如溫迪所言,她是律風的死忠粉。從律風剛剛創辦「預見」,第一次在網上露面開始,溫迪便對他一見鍾情。
溫迪給律風寫了很多信,但都沒有收到迴音。她以為律風對所有女人都不假以顏色,但是,偏偏賀卿卻是一個例外。他們兩個人,青梅竹馬郎才女貌,都是各自領域的頂尖級人才,即便什麼都不說,光站在一起,便是一對璧人。
這讓溫迪嫉妒得發狂,她想毀了賀卿那張臉,非常想!
她跟蹤了賀卿兩個月,好不容易摸清楚了賀卿的習慣,於是,趁著今天這個畫展,她將準備好的硫酸潑向賀卿,不想,卻潑到了南遇的臉上——好在在最後關頭,她心生怯意,將硫酸換成了溫開水——就算嚇一嚇賀卿也是好的。
從警察局出來,已經是兩個小時之後了。
南遇的妝已經花得七零八落了,再加上一頭亂蓬蓬的假髮,真是讓人不忍直視。
一彎新月斜斜地掛在天際,伴著幾顆孤星閃耀。律風,南遇,賀卿,三個人十年之後地再次相聚,竟是在警察局的門口。
「南遇,別以為我會記你的情。」賀卿甩了甩一頭長捲髮,精緻的眉眼之間三分感激七分不屑。
「不客氣。」
「哎,你……誰說謝你了?」賀卿有些急了。
南遇忍不住輕聲笑了,賀卿這不經逗的性子還是一點都沒有變。
律風側目,似乎只有在面對賀卿的時候,她才有一絲絲往日的樣子。
「哧——」的一陣急剎,一輛大貨車停在他們身旁,緊接著,一個人影急匆匆地從駕駛座上跳了下來。
「賀卿!你沒事吧?」宴陽天一臉風塵僕僕地衝到三個人面前,「南遇你也……哎媽我去!」宴陽天被南遇的臉嚇得後退一步。
「你怎麼來了?」賀卿沒好氣地問。
「律風打給我的啊,說你出事了。」
半個小時前,宴陽天正在外面送貨,意外地接到了律風的電話,律風的話很簡短,只說賀卿被狂熱的粉絲襲擊了,此刻人正在警察局,讓他趕快過來。於是宴陽天一路風馳電掣,不知道闖了幾個紅綠燈,硬生生地拖著一車貨物趕到了警察局。
「怎麼樣?你哪裡受傷了嗎?」宴陽天恨不得從賀卿的頭髮絲確定到腳趾甲。
賀卿白了一眼律風,一字一頓地道:「我沒事。」
「沒事?你們有沒有遇到狂熱的粉絲?
「有,可是……」
「她有沒有攻擊你們?」
「有,可是……」
「那不就結了。」宴陽天著急地問「賀卿,你到底哪兒受傷了?」
「你能不能聽我說完,我根本沒受傷!」
宴陽天看向站在一旁的律風,律風明了地指了指自己的臉。
「啊?」宴陽天頓時大驚失色,「腦子受傷了?趕快上車,我帶你去醫院!」
「我沒事,我真沒事,哎哎,宴陽天,你放我下來,我自己走……」
賀卿的聲音迅速地被關進了宴陽天的駕駛艙里,隨後,又是一陣風馳電掣,大貨車的車尾帶起一陣濃烈的硝煙,很快便不見影子了。
只剩下南遇和律風了。
南遇迅速扯下假髮,順便抓了抓自己已經亂成雞窩的真發:「那個,我也先回去了。」
「我叫車。」
「不……」
「畢竟你今天『受傷』是因為我,也算是幫了賀卿的忙。」律風打斷她的話,語氣平和,面上卻看不出絲毫的感謝。
「……好,謝謝。」
律風微微頷首,然後走到路邊,攔了一輛計程車,打開後座的門:「上車。」
南遇坐上車,正鬆了一口氣,不想下一秒,律風的長腿也伸了進來:「師傅,喜來酒店。」
「好嘞。
「我……你……」
「送佛送到西。」
他就坐在她的身旁,大約是計程車後座的位置過於狹小,他動來動去好一會兒,才妥當地放好自己一雙大長腿,修長而骨傑分明的五指放在膝蓋上,一股樹木的清香味隱隱地傳來。南遇不露痕迹地向靠窗的位置移了移,余光中,身旁的人似乎從鼻子里發出了一聲嗤笑。
他全身上下的氣場都在告訴她,他在生氣,可是,為什麼?
一路無話。
終於到了。
計程車在喜來酒店樓下停下,南遇下車,回過身,正欲向律風說謝謝,不料,一個「謝」字剛剛出口,車窗卻已經緩緩地伸了起來,律風光潔的側面,消失在一寸一寸上升的車窗后。
「小夥子,去哪兒?」
「繼續往前開就好。」
司機:……
街上的路燈已經亮起了,明明暗暗的光線打在律風的臉上,他出神地盯著手中的手機,彷彿要在上面看出一朵花。五分鐘后,喜來酒店前台,電話鈴聲響起。
「喂,您好,這裡是喜來酒店。」
「你好,我是801客人的朋友,但是她的手機打不通,我擔心她出事,所以想你們幫忙確認一下,她現在在房間嗎?」
「稍等。」
幾秒鐘之後。
「先生,801房間的客人剛剛已經回到房間,可能是她剛剛在電梯里,信號不太好,您現在可以再聯繫您的朋友。」
「她安全到達就好,謝謝。」
掛掉電話,律風扯了扯領帶,對計程車司機道:「師傅,去『預見』。」
「小夥子,剛剛是你的女朋友吧?吵架了?擔心人家姑娘就直說啊,還特意打電話去前台確認她到房間沒有。我跟你說,大叔在年輕的時候追了無數個女人,但總結起來,經驗教訓就一條:死皮爛臉。只要你臉皮夠厚,就沒有搞不定的女人……」
律風看向身邊的空位,剛剛,南遇就坐在距離自己如此近的地方。
他的手輕輕撫過南遇剛剛靠過的椅背,似乎上面還停留著她脊背的溫度:「師傅,她可是害死我媽的女人,我們,不可能在一起了。」
車身很明顯地頓了一下,司機額頭上全是冷汗,他正欲踩下剎車時,背後那個清冷的年輕人又道:「師傅,麻煩將我送回喜來酒店。」
「好……好。」
敲門聲響起。
南遇正用干毛巾擦著頭髮,房間里的吹風機壞了,她剛剛打給前台借用,這麼快就送上來了?隨手披了一件長外套,南遇這才打開房門,「這麼……」
剩下的一個「快」字在看到來人時,被她立刻吞了下去。
站在門口的,居然是去而復返的律風。他面沉如水,薄唇緊抿。
她應該是剛剛洗過澡,頭髮還是濕的,發尾猶有水滴,一滴一滴地緩緩地落在她的肩膀上,氤氳出一團團的濕意。大約是熱氣蒸騰過的原因,原本就白得過分的小臉此刻更似白玉似的,仰頭看向他的眼裡,蒙著一層薄薄的水汽,很誘人。
「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
律風往前走了兩步,臉色陰沉得可怕:「為什麼你會幫賀卿擋『硫酸』?你想過那如果是硫酸,你整張臉,不,你整個人生都毀了嗎?」
「我沒想那麼多……」南遇本能地後退,直到剛剛她依舊覺得后怕,但是在當時,她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賀卿不能出事,賀卿出事,宴陽天就毀了。
「沒想那麼多?」律風冷笑。
「律風,那不是硫酸。」
「那只是我們運氣好!」
我們?南遇的心跳猛地漏掉一拍,她睜大眼睛看向律風,但下一秒卻又本能地避開。
窗檯的風吹了進來,大力將房門「砰」的一聲關上了。
律風用力地握住她的肩膀:「是不是在你心中,所有人都比你自己重要?別人不能出事,你就能出事?」
戒指在律風的荷包里發燙,律風很想問她,戒指內圈上的那個「X」是誰,可是他不敢,是的,他不敢,他怕聽到不想聽到的答案,他怕他還在原地,但是她卻已經走遠。
「不是……唔!」
附身,律風的唇重重地壓在了南遇的。
他那熟悉而陌生的,從滿侵略性的氣息,此時此刻,填滿了南遇的滿心滿肺。
心跳加速,她的心臟軟得像十七歲那年的夏天,他在灑滿月光的樹影里對著自己告白:「南遇,我喜歡你。」
我也喜歡你啊,我喜歡你十幾年了,我此生所有的記憶,開心的,溫暖的,痛苦的,冰冷的記憶,都與你有關。突然,老師慘白的臉閃等片一樣地出現在了南遇的眼前。
律風的唇舌已經撬開她的嘴,而她的手竟不知何時已放在了律風的腰間……猛然縮回手,南遇想要退開:「律風,放開我!放開我!」
律風單手禁錮住南遇的雙手,另一隻手捏住她的下巴,更深地吻,不,咬了下去。不想,舌尖一股疼痛,竟是南遇咬了自己一口。
後退兩步,律風額頭的發散落下來,擋住了他眼角的那顆桃花痣。他抹了一下舌尖,手指上一點殷紅。
「對不起……」南遇抱住自己的雙臂。
律風的眼裡一片譏誚,然後轉身,開門離開了。
南遇愣了一會兒,然後順著牆壁滑了下去,最後蹲在了地上,無聲地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