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婚禮
律風沒想到會在嚴飛的訂婚儀式上看到南遇。他暗暗地鬆了一口氣,原來,昨天那個男人說的是這個意思。
人群中,南遇輕施淡妝,長發披肩,身著一件黃色的薄紗長裙,外面披著一件米色披肩,顯得優雅而又清新,但是她明顯很不適應這樣的場合,雙手緊緊地抓著披肩,彷彿生怕它掉下來——很明顯,裡面的禮服應該是低胸的。律風皺眉,是那誰幫她挑的禮服?
今晚的準新郎嚴飛,是山海市有名的二世祖,他父親是做房地產生意起家的,正好趕上了中國房產行情最好的十年,到嚴飛這一代,據說身家已經上億了。
可嚴飛和一般的二世組不太一樣,他是個比較靠譜的二世祖。當年,他拒絕了父親鋪好的金磚銀路,硬是拿著嚴父給的幾百萬啟動資金自己創業,竟真在智能科技界打出了自己的一片天地。而新娘韓雨,據說和嚴飛是青梅竹馬,兩家生意上也盤根錯節,算是強強聯合。
「預見未來」和「嚴氏集團」的關係不大好,確切地來著,是律風本能地不太喜歡嚴氏的大老闆,嚴飛的父親。不過在商言商,他們之間也有合作——嚴氏集團是「預見」目前最大的項目,虛擬助手的投資商之一。
可是南遇剛剛回國,無論是嚴飛還是韓雨,她都應該沒有絲毫交集才是,她怎麼會出現在這種場合?而且,還緊挨著主桌坐著?是誰帶她來的?
律風拿起酒杯,往椅背上靠了靠,余光中,有一個男人在南遇身邊坐了下來。律風皺眉,竟是上次那個男人。
「你在看什麼?」賀卿在他的身邊坐下。
律風拿起面前的酒杯,一飲而下:「沒什麼。」
賀卿順著他剛剛的方向看過去,那竟是……十年未見的南遇。
少了以前的靈動隨性,多了一絲冰冷的距離感,即便如此,依舊是人群中一眼便能看到的存在。雖然宴陽天在電話里和自己說過,南遇回來了,但是沒想到第一次見面,居然是在自家老闆,嚴飛的婚禮上。至於她身邊,一邊起身一邊對她說話的那個男人……
「張亦澤?」賀卿杏眼一挑,然後右手托腮,看向律風,「言、張、韓三家本來就關係非同一般,算是世交了。一直都有八卦消息,說張亦澤暗戀今天的新娘子韓雨,為了韓雨,還和自己多年的好哥們嚴飛鬧翻了,甚至一年前兩人還打了一架。很多人猜測他今天會不會來,來的話,會不會直接搶人,不過現在看來……」
賀卿用下巴指向張亦澤所在的方向,精緻的耳墜隨著她的動作晃動著,帶著閃亮的光芒:「這個超級勁爆的大八卦大家是看不到了。」
律風輕輕晃動著手中的酒杯,不置可否。
南遇沒想到自己坐得如此靠前,頓時覺得渾身不自在。這新娘子心也太大了,請前男友參加自己的訂婚儀式也就算了,居然讓他和主桌坐得如此近。
張亦澤已經離開一會兒了,不知道幹什麼去了,不會……是去找新娘子了吧?一想到這個可能性,南遇頓時緊張起來,四處張望著。突然,她的目光定住了。隔了幾張桌子的距離,律風正安靜坐在那裡,右手放在椅背上,左手輕晃著桌上的酒杯。
英挺的鼻樑,凌厲入鬢的眉毛,還有,眼角那一枚標誌性的桃花痣——當年,他們因為這顆痣不知道吵了多少次架,南遇總嫌這顆痣帶桃花,要律風點掉,律風卻總說她不相信自己……
整個世界一片寂靜,好半天,南遇才聽到自己急促的心跳聲,她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他,以及,坐在他身邊,風情萬種的賀卿。
柳眉星目,櫻桃嘴高鼻樑,一笑起來,嘴角兩個小小的梨渦便半顯不顯。這樣的賀卿,當年一見面便讓南遇驚艷不已,更不論經過十年時間的精雕細琢。當年的賀卿是一輪明月,讓人見之忘俗,但現在的她,更像是一方美玉,光華自內而外,但卻更加讓人不能忽視。
怎麼看,那兩個人都是無比般配的一對。
燈光明亮,律風周圍的人觥籌交錯,他卻彷彿深秋的松柏,筆直地坐在那裡,清冷而又遙遠。以前的他,最討厭這樣的應酬了,沒想到現在,竟也能加入進來了,是誰改變了他?
彷彿是感受到了某道目光,律風微微側身,似是向這邊看過來,南遇連忙低頭,背過身,不想轉得太急,膝蓋撞到了一旁厚重的椅背,頓時,一股疼痛直鑽心底。這椅子是石頭做的嗎?好痛!南吃痛地彎腰。
下一秒,一股溫熱的觸感落在她剛剛撞到的地方,南遇下意識地往後縮了一下。
竟是消失了好一會兒的張亦澤。他單膝跪地,半蹲在南遇面前,正仔細看著她膝蓋上的傷口。
「怎麼還是這麼不小心。」張亦澤皺眉。
隨後,他倒掉手中的半杯紅酒,只剩下裡面的冰塊,然後抽出上衣口袋裡的白色手帕,將冰塊包到手帕里,一隻手抓住南遇的腳腕,另外一隻手敷在南遇受傷處,「忍一忍。還疼嗎?」
「不疼了。」
「別動。」
南遇想要縮回自己的腳,可張亦澤卻握得緊緊的,她根本動不了:「亦澤,不用,只是……」
只是碰了一下而已……可是南遇的話還沒有說話,張亦澤便「溫柔」地抬起頭,眼裡滿是「你敢動試試」的警醒,南遇莫明打了一個冷戰,立刻拉緊披肩坐好。
可這一幕落在旁人眼裡,便是十足十的曖昧了,南遇甚至已經聽到附近兩桌的客人已經在竊竊私語了。
只是……南遇小心翼翼地調整了一下坐姿,往律風所在的方向看去,正好看見他拿起酒杯,似是抬手一飲而盡。
「喲,這麼快就有女朋友了。」一個男聲在面前響起,聽起來有些不懷好意。
張亦澤的背瞬間挺直,眼卻看向地下,額前的髮絲擋住了他眼中所有的情緒,南遇只感覺他掌心微微的潮意。
南遇抬起頭。
一個西裝筆挺的男人站在自己面前,面容雖然不算特別的帥氣,但是五官硬朗,周身氣場霸氣,讓人不由自主地忽略了他面貌上的小缺陷,他嘴角似笑非笑,眼裡隱隱地露出一絲怒意。看來,這便是今天的男主角,張亦澤的情敵嚴飛了。而站在他身旁的,應該就是今天的新娘韓雨了,也是張亦澤的前女友,她身材玲瓏有致,面容端莊大氣中又透著一股英氣,果然很符合張亦澤看女人挑剔的眼光。
南遇附身,輕輕覆上張亦澤的手背,輕聲道:「亦澤,站起來。」
張亦澤本就五官生得極好,而今天又穿得非常正式,再加上綁在腦後的紳士辮,生生就是從電視劇里走出的悲情男二號。
此刻,他微微低頭,單膝半跪,坐在他面前的女人則長裙委地,身體前傾,這樣親密的姿勢,在旁人看起來,彷彿耳語一般。
不遠處,賀卿看向這恩愛旖旎的一幕,笑得傾國傾城:「郎才女貌,真是一對璧人。十年未見,她膽子倒是大了許多。」
她身旁,律風拿著酒杯的手一頓,許是剛才倒得太滿,裡面的紅酒濺出幾滴,落在律風的白色襯衣上,似血一般。
律風看了一眼衣袖,起身皺眉道:「我去一下洗手間。」
「律風,」身後,賀卿叫道。
律風側身,微微挑眉:「嗯?」
賀卿頓了一秒,右手劃過耳環,撥拉出一道亮光:「沒什麼,不要太久。」
幾個桌子的距離外,南遇深呼吸,挽住張亦澤的胳膊,然後一同起身,露出一個得體的笑容,向新娘韓雨道:「也恭喜你們。」
一股清新感帶著笑容撲面而來,似寒日里剛剛躍地平線的暖陽,看似溫暖卻又帶著適當的距離感。韓雨愣了一秒,莫明心安,笑了:「謝謝。」
嚴飛看向張亦澤,嘴角翹起:「你小子眼光不錯。不過恭喜別人,哪有不喝酒的道理?給我倒酒。」
旁邊的伴郎立刻給他倒了一杯紅酒。
「這麼高興的日子,喝什麼紅的,給我倒白的。換大杯。」
「你已經喝很多了……」一旁的韓雨剛想勸,嚴飛卻已經拿起酒杯,仰頭喝盡了。他將酒杯倒扣,一臉挑釁地看向南遇:「南小姐是吧?我幹了,你隨意。請。」
伴郎另倒了一大杯白酒遞給南遇。
紅酒自己還能勉強喝一點,可是白酒……這準新郎官的醋意也太大了吧?還是他是為了試探張亦澤對自己的「情意」?罷了罷了,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自己可不能讓張亦澤在情敵面前丟了面子。
南遇咬了咬牙正欲接過,一隻手卻扶住她的肩頭,將她往後帶了一步,張亦澤沖她眨了眨眼睛,然後看向嚴飛,弔兒郎當地道:「她是我帶來的女伴,這酒得我喝。」
「亦澤……」南遇有點擔心,張亦澤雖然酒量可以,但是他今晚可是什麼都沒有吃,這一大杯白酒下肚……
「沒事。」張亦澤接過酒杯,看向新郎新娘:「這杯酒,我祝你們訂婚快樂,早生貴子,永遠幸福。」
他抬起手,一飲而盡。喉間立刻升起一股灼燒感,直至腹部,難受得他眼淚都快要出來了:「再倒。」
韓雨似是有些無措,看向嚴飛的眼裡滿是緊張。
許是燈光太耀眼,南遇似乎看到嚴飛拿著酒杯的手似乎晃了一下:「給他倒!」
本來就是空腹,又幾大杯白酒下肚,張亦澤覺得自己的頭一陣陣發暈,意識已經有些模糊了。他幾乎半個身子的重量都壓在了南遇身上,右手則死死地扶住一旁的椅背,低聲道:「走。」
「恭喜兩位了!亦澤喝得有點多,我們就先走了。」南遇簡單兩句后,扶著張亦澤就欲轉身。
「南小姐。」嚴飛的表情很複雜,似掙扎,又似釋然。
南遇瞭然,也難怪,在自己的訂婚儀式上,情敵鬧這麼一出,誰都會感慨良多吧。
「你見過他最真實的樣子嗎?」嚴飛卻問了一個不相干的問題。
南遇努力撐住越來越重的張亦澤:「他再糟糕的樣子我都見過。」
「包括在床上?」嚴飛舉杯,笑得有些曖昧。
「嚴飛!」張亦澤厲聲道,緊靠著南遇的身體卻在微微發抖。
韓雨拉住嚴飛,臉色亦是大變:「嚴飛,不要再說了!」
幸好今天的客人特別多,雙方的父母也都去應酬各自的熟人了,沒有太多人關注這邊的情況。
「怎麼,有膽子來,卻不夠膽讓我說下去?」嚴飛看向韓雨,臉上諷刺的意味再明顯不過,他轉頭看向張亦澤,臉上滿是嗜血的快感,「我今天就要讓大家知道知道……」
「啪——」
重重的一耳光,就連空氣都安靜了。
已經有人看向這邊了。
嚴飛,山海最有名的富二代,居然在自己的訂婚儀式上,被情敵的女朋友搧了一耳光!嚴飛一臉的不敢置信,之後,這種震驚變成了憤怒,最終卻又歸於平靜,他摸了摸左臉,然後鬆了松領帶,笑了:「除了我家老爺子,你是第一個夠膽打我的女人。」
「快去拿點冰塊來。」韓雨小聲地對一旁的伴娘道,同時囑咐嚴飛身後的幾個伴郎,「馬上給周圍幾桌客人敬酒,分散他們的注意力。」
「是。」
許是剛剛太過用力,南遇的右手微微發麻。可最初的勇敢過後,便有細細的膽怯爬上心頭,可是……肩上,張亦澤的重量越來越沉,似是隨時會醉過去,南遇抬起頭,堅定地道:「對不起,我打了你。但是,我絕對不允許有人在大庭廣眾之下,將我的好朋友扒光,讓他的隱私成為某些人茶餘飯後的八卦。你用別人的隱私來攻擊別人,這不是君子所為!」
在徹底暈過去之前,張亦澤看到一個朝自己走過來的模糊身影,他嘴邊露出一個安心的笑容:終於可以安心地醉了。
嚴飛怒極反笑:「一個人願意出現在前任的訂婚儀式上,就已經說明,他已經有面對最壞情況的可能,這是其一;第二,你在我的訂婚宴上,當眾打了我一耳光,怎麼,這就是君子所為?」
「我……」
「嚴總,恭喜了。」
肩上一輕,一個人影適時地站到了南遇身旁,幫她承擔了張亦澤大部分的體重。一股清冷的樹木氣息隨之傳來,南遇看向來人,熟悉的側臉,以及他眼角那顆標誌性的淚痣——是律風。
南遇頓時愣住了,一動都不敢動。
「幫一下忙。」
「哦哦,好的。」
南遇這才反應過來,連忙幫忙將張亦澤扶到一旁的椅子上坐好。
十年了,他們的距離第一次這麼近,近到她能清楚地看到他皺起的眉頭,聽得到他近在咫尺的心跳。
「咳咳——」張亦澤歪著頭,似是不舒服。
南伸出手,剛想要將他的頭扶正,卻不想碰到一個冰涼的指尖,她立刻觸電似的縮回手。律風卻似毫無察覺,徑直將張亦澤坐正,然後回過身。
「是,『預見』的律總?」嚴飛搖了搖脖子,「這不關你的事吧?」。
律風沒有動:「嚴總,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
「是啊,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嚴飛摸了一下臉,話里的深意不言而喻,隨後,他鬆了松領帶,目光卻直逼南遇,「我怎麼從來不知道,律總原來喜歡多管閑事?」
律風笑了,不著痕迹地擋在南遇面前:「也不算多管閑事,她是我的妹妹。」
非常平常的語氣,但卻有莫明的澀意從南遇心裡湧起,直到眼底。
妹妹,這似乎是這麼多年以來,他第一次對外宣稱,自己是他的妹妹。最開始,他對她們母女三人很抵制,不屑於承認她是自己的妹妹;後來,是他們之間有了戀人的關係,他不想當她是自己的妹妹。那現在呢?他雲淡風輕地揭開自己最不願意承認的隱私,是不是代表,所有的過往已然時過境遷,她之於他,僅僅也只是一個陌生的「妹妹」而已?
南遇微微抬頭,他高了很多,以前擁抱的時候,自己剛好抵住他的下巴,他的氣息在自己的的發頂,溫熱而又親密。可是現在,站在他背後的她,只能到他的肩膀了。
嚴飛微微張嘴:「哦?『預見』的CEO居然有個妹妹?既然有這層關係,那好說,九十六度的伏特加。三大杯,喝了,我就當你妹妹這一巴掌翻篇了。」
三大杯九十六度的伏特加?
南遇有些著急,在自己的記憶中,律風的酒量並不好,平時也只是偶爾喝一點紅酒。她拉住律風的胳膊,低聲道:「律,呃,律總,算了吧。」
律風看了一眼胳膊上的手指,眼神立刻移開:「好。」
「律總!」
「爽快!」嚴飛回頭,「倒酒。」
律風接過酒杯:「這第一杯酒,嚴總,訂婚快樂。」
一飲而盡。
「再倒。」
伴郎看了一眼嚴飛,後者道:「給他倒,今天爺大喜,酒要多少有多少!」
「這第二杯酒,我祝你們早生貴子。」
依舊滴酒未剩。
律風接著端起第三杯酒:「這第三杯酒,我敬前程往事,從此你們新婚伉儷,再無故人。」
這杯酒,他卻沒有喝,只是抬手,白色的液體被緩緩地潑到地上,彷彿透明的眼淚。
所有人都愣住了。
「啪啪啪。」嚴飛的掌聲響起,聲音卻冷到沁骨,「律風,你夠狠,夠爺們。」
「過獎。嚴總,韓小姐,再次恭喜。」律風微微頷身,然後扶起一旁的張亦澤,側身對南遇道,「走。」
「律總。」一個滄桑卻又中氣十足的聲音在他們背後喊道。
南遇隨著律風的動作回過身體,當看清楚來人時,南遇的瞳孔不由自主地放大,連呼吸都緊迫了幾分。
白間,不對,現在應該叫他嚴術青。白間是他早期用過的筆名,因為太像真名,很多人都誤以為這就是他的真名,以至於到後來,大伙兒反倒忘了他的本名了。事隔十年,他似乎並沒有什麼變化,只是臉上平添了几絲皺紋,但依舊是風度翩翩,「嚴總。」
嚴術青舉了舉手中的酒杯,笑得意味深長:「律總,今天小兒訂婚,實在是招待不周。來日方長,咱們再見有期。」
南遇死死地盯著他,想不到他從一個畫家轉行做商人竟如此成功,剛剛在酒席上,她便聽到旁邊的人八卦。說嚴家是江都有名的地產商,家裡經營著大大小小十幾家公司,更不談那些參股和投資的公司了。
更重要的是,老師和他,曾經是關係很好的朋友,他們也曾並肩作戰,拿過無數大獎,只不過後來因理念不合,才分開各自發展,但是沒想到,他竟會發展地如此好。
律風輕輕一笑:「嚴老闆客氣了。」
業界為了區分嚴術青和嚴飛,都喊嚴術青大老闆,嚴飛嚴總。這位嚴大老闆是母親生前的好友,好到母親居然願意將所有畫作的版權,免費贈予給他。
很奇怪不是嗎?明明他們當初是因為理念不合才分開發展。
嚴術青的目光從張亦澤的臉上劃過,微不可聞地皺了皺眉,隨後從南遇的臉上掃過,絲毫未曾停留。
他好像沒有認出自己。
不遠處,賀卿翹著二郎腿,無聊地晃動著手中的酒杯,不時有人過來給她打招呼,她便親民而又有距離地應付著。賀卿的目光不時落在腕間的手錶上,只要時間一到,自己便可以撤了——自家BOSS的訂婚宴,總沒有走太早的道理。
滿室華光打在那些華麗閃亮的禮服上,到她這裡,似乎是長了眼般地跳了過去,只剩她一半光鮮一半陰影地躲在角落裡自斟自飲。
她清清楚楚地看見,從嚴飛出現在南遇和張亦澤的身後起,律風便一直站在人群外,不遠不近,剛剛好的距離。
刺眼的燈光下,他臉上的表情變幻莫測。她知道他的掙扎,她也看見了他的無奈。
最終,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一步一步地走向南遇。
酒店大門,司機已經將車開至門口,律風將張亦澤輕放到後座躺好。原本應該已經醉過去的人突然睜開眼,笑著拍了拍律風的肩:「律總,剛剛那第三杯酒,謝謝了。」
律風愣了一秒,也笑了:「客氣。」隨後,他關上車門,叮囑司機道,「注意安全,光尚張宅。」
「是,律總。」
光尚?就算南遇十年未歸,也知道那一片是富人區。相識這麼多年,她竟不知道張亦澤有這樣的背景。只是,南遇看向車走的方向,他醉成那樣,一個人回去沒事嗎?
「據我所知,張家家教很嚴,人去得多反而不好。」律風貌似無意地道,隨後轉身,「走吧。」
「去哪裡?」南遇站在原地未動,霓虹燈下,他的身形英挺修長,還似少年時的模樣,可是他們再也回不到那段無憂無慮的時光了。
「去吃飯。」
「啊?哦……」想是剛剛喝了那麼多酒,他需要吃點東西,酒?等等!
南遇快走兩步,小心翼翼地掩飾住自己的擔心:「那個……律總,剛剛喝了那麼多酒,沒事吧?」
律風看向南遇,好半天才越過她,徑直往前走:「沒事。」
「可是我明明記得你以前不能喝酒的……」
前面的身影停了一秒,沒有接她的話,只是突然加快了速度。
昏黃的路燈下,律風落在地上的影子修長而孤寂,南遇快步跟在他的影子旁,彷彿他們肩並肩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