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雍州一戰驚天地
第二十九章
雍州一戰驚天地
謝芳菲伸頭朝窗戶外面看了一看,昏沉暗黑,寂然無聲,真是兵荒馬亂,人人自危的年代。她仔細考慮了一會兒,終於按捺不住,然後換上利落的男裝,悄悄地推開門,躡手躡腳地朝樓下走去。看見附近沒有什麼人,於是從客棧的後門溜了出來,轉身朝雍州的外城奮力地跑去。
街上警衛森嚴,不時有一列列軍隊穿過,整齊劃一,紀律嚴明。謝芳菲蜷縮著身體躲在一個陰暗的角落裡,靜靜等著前邊的軍隊過去。然後謹慎地察看了一下周圍的情況,起身就要離開。突然暗地裡伸出一隻手,將她攔住了。
謝芳菲嚇得冷汗直流,回過頭來看見是容情,長舒了一口氣,壓低聲音說:「原來是你,嚇死我了。」容情沒有說話,一臉陰霾地看著謝芳菲,二話不說,將她帶到一個安全隱蔽的地方,原來是一座廢棄的房屋,旁人難以發覺。
容情看著謝芳菲,臉色陰沉地說:「三更半夜,明知道外面這麼危險,你現在正準備去哪兒?」謝芳菲被他當場抓個正著,有些心虛,沒有說話,只是一味低頭看著地下。
容情心情差得不能再差,沖著謝芳菲大聲說:「眼下這樣的情況,你居然還想著要去找秋開雨!且不說你能不能找到他,萬一出了什麼事該怎麼辦!你為了他是真的連命也不要了嗎?」
謝芳菲委屈地辯解說:「我當然清楚目前的形勢。可是崔慧景他們既然決定對北魏出兵,自然就沒有其他的閑工夫來對付秋開雨了,所以情況還不至於那麼糟糕。另外,水雲宮的人再大膽,也不敢當著秋開雨的面捋他的虎鬚,所以我是考慮清楚了,才會決定出來的。何況,我和秋開雨有一套秘密聯絡的手法,他見到后自然會來找我,我有很重要的東西要交給他。」
容情瞪著眼睛看著謝芳菲,半晌,突然說:「不管你今晚在這裡等他多久,他都不會來見你的。」
謝芳菲有些不解地看著容情,然後堅定地說:「不會的,秋開雨即使有再重要的事,也一定會趕來這裡見我的。這件事情對他來說很重要。」
容情無奈地看著謝芳菲,突然狠心地說:「秋開雨不會來見你了。他今晚一定沒命活著回來。」
謝芳菲不可置信地看著容情,慢慢反應過來,強自平靜地盯著容情問:「容情,你老實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容情也不瞞她,冷聲地說:「因為大軍即將北上的緣故,所以蕭遙光和大人他們更不會輕易地放過秋開雨,他們早就計劃妥當了,要在今晚置秋開雨於死地。現在,說不定大批的精兵好手已經趕過去了。」
謝芳菲聽見這話,臉色有些放鬆下來,說:「他們三番五次都沒有成功,這次未必就能成功地拿住秋開雨。」
容情淡淡地說:「今天晚上不同,因為出手的將會是師尊。」
謝芳菲大驚失色地看著,說不出話來,臉色漸漸蒼白,毫無血色。容情繼續說:「蕭大人十分清楚秋開雨神出鬼沒、天下無敵的身手,知道要捉拿他簡直難比登天。於是親自去了一趟武當山,痛陳利害,成功說動師尊他老人家出手對付秋開雨。師尊已經在天下武林人的面前對秋開雨發出挑戰,而秋開雨即使在目前這種形勢之下,亦不得不接受了師尊的挑戰,不然他以後還有何面目繼續稱霸武林,雄視天下?」
謝芳菲雙唇發紫地看著容情,憤怒地說:「你們這是趁火打劫,然後準備趁秋開雨力戰之後,聚眾圍攻他是不是!如果只是天乙道長和秋開雨之間按照江湖上的規矩光明正大,堂堂正正地比試的話,我謝芳菲沒有一句怨言,生死由命。可是眼下,擺明了是要將他逼到退無可退的地步,然後群起而誅殺,這個世道怎麼會這樣!這對秋開雨來說,太不公平了!」
容情看著她,也激動地說:「秋開雨他自己恐怕從來都沒有想過這世道上還存在著公平這兩個字。他今天到這個地步完全是他咎由自取,你為什麼還要替他這種人打抱不平!」
謝芳菲只是面無表情地看著容情,然後平靜地問:「秋開雨和天乙道長的比試地點是在哪裡?」
容情看著她,知道紙終究包不住火,於是乾脆地回答:「是秋開雨他自己挑選的地方,就在城外的卧佛寺。」
謝芳菲聽見卧佛寺,一陣穿心刺骨的痛,秋開雨可能也知道自己這次是在劫難逃了,居然選了這麼一個不利於逃跑的地方。可是他就是死,也還念念不忘當初兩人初遇的地方。
謝芳菲眼中含淚,猛然朝外面走去。容情突然移到她前面,皺眉說:「你現在要去哪裡?」
謝芳菲抬頭看著他,一字一句地說:「我要去卧佛寺見秋開雨。容情,你阻止不了我的。」
容情伸手握緊她,大聲地說:「沒有用的!秋開雨這次是死定了。師尊只要一出手,從來就不會手下留情。憑秋開雨現在的武功修為,還不是師尊的對手,必死無疑。更何況,就算他成功從師尊的手底下逃生,整個卧佛寺的山頭包圍得如同銅牆鐵壁,重傷之下也絕難逃出生天。更何況還有劉彥奇等一眾水雲宮的人在一旁虎視眈眈,這次是絕不會允許秋開雨活下來的。你現在去卧佛寺還不是跟送死一樣!」
謝芳菲臉上現出決絕的神色,語氣平靜地說:「我知道此去跟送死一樣沒有分別。秋開雨如果死了,我也沒有打算活著回來。」
容情吃驚地看著謝芳菲,沒有料到她為了秋開雨已經抱了必死的決心了,用力搖晃著她,苦痛地說:「秋開雨這個十惡不赦的魔鬼,究竟有什麼好!你為了他竟然是連命也不要了!芳菲,你醒一醒,你一向不是最冷靜理智的嗎?你跟著他一起送命,根本沒有任何的用處!你還去幹什麼!」
謝芳菲不為所動,用力推開容情,然後有些激動地說:「秋開雨如今的下場還不夠凄慘悲涼嗎?如果只是一場武林同道之間普通的生死決鬥,他死在天乙道長的手下,我不會這樣憤怒,不至於陪著他一起送命。可是,所有人趁他勢危力盡之時,合力誅殺他,甚至想出這麼卑鄙的辦法,我怎麼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就這樣死去!容情,你走吧,我反正也是不想活了。」
容情也憤恨起來,說:「芳菲,你說一句公道話。秋開雨殺人的時候用的又是什麼光明正大的手段了?只怕更見不得人!他有什麼理由怨恨我們用盡手段地對付他,全都是他自己自找的!你怎麼能說這種話!」
謝芳菲擦乾眼淚,然後堅決冷靜地說:「容情,我不跟你爭論事情的是非對錯,我本來就不在乎這個時代的是非、道義觀,有時候甚至嗤之以鼻,不以為然。這個時代的什麼道德倫理規範對我來說根本沒有什麼約束力,等你過了一千五百年後再回頭看這些東西,你就會覺得很多東西都是可笑幼稚,無所謂的。所以秋開雨是怎麼樣的一個人,我心裡其實根本就不在乎,所以才敢弄得天下皆知,世人唾棄。我只知道這次我如果救不了他,我就陪著他一起死,反正死也沒有什麼可怕的,我很早之前就想死了,只不過沒有死成罷了。能夠和他死在一塊兒,我高興還來不及呢。早死早超生,反正我也不是這裡的人,死了更好!」
容情聽她這一番瘋言瘋語,迷惑不解地看著她,覺得謝芳菲是不是受的打擊過大,以至於神志有些失常,才會瘋魔了一樣,口不擇言,說一些根本就聽不懂的話,趕緊柔聲安慰她說:「好,好,好,我不阻止你去找秋開雨了。可是你就算去找他,也不能在這個時候給他添亂啊,我們還是從長計議的比較好。我看這樣吧,我們先回客棧,然後再想辦法好不好?」
謝芳菲聽了他這些話,果然安靜下來,垂首想了一下,說:「我不要回客棧,我要立即回蕭府。」
容情不敢再問她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回蕭府,蕭府的絕大多數好手肯定被抽調到城外對付秋開雨去了,只是繼續柔聲地順從她,說:「好,好,我馬上帶你回蕭府。」只要不是出城去找秋開雨,隨便謝芳菲她要去哪兒都沒有問題。
蕭府果然只剩下幾個看門的隨從,冷冷清清,寂然無聲。看見謝芳菲和容情多日杳無音訊,突然在這個時候回來,也不敢貿然阻止他們進府。誰知道上頭和他們兩個現在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更何況大家總算是多年的交情,平時沒有少混在一塊兒,縱然知道謝芳菲和秋開雨的流言,還是沒有多加為難,大大方方地就讓他們進去了。
謝芳菲進到她自己以前住的房間,還是原來的樣子,看來沒有人隨便動過自己的東西。爬到擱雜物的一個大箱子裡頭,從一堆亂七八糟無用的物品之間抱出一個密封得嚴嚴實實的銅罐子,不知道以前是做什麼用的。然後大搖大擺地來到蕭衍的書房,胡亂搜尋了一通,又出來了。然後找到容情,對那幾個守門的護衛笑嘻嘻地說:「姑娘我今天高興,請你們喝酒。」說著拋了一錠銀子過去。
其中一個守門的護衛一手著接住,笑說:「芳菲,你是不是發大財了?居然捨得給我們這麼多銀子喝酒?你究竟碰到什麼好事了啊?」
謝芳菲不屑地說:「我請大家喝酒的時候什麼時候吝嗇過了?不然也不會弄得至今身無分文。銀子有什麼重要的,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我問你們,府里最好的馬車是哪一輛?你們吃人嘴軟,拿人手短,給我找出來,我馬上就要用。」
那護衛嗤笑一聲,不忿地說:「我道你今天怎麼這麼好心呢,原來是有事情要使喚我們。」
謝芳菲居然沒有反駁,慢慢地走過來,手裡拿著另外一錠銀子,拋上拋下地說:「你們誰去幫我將馬車給弄好,順帶裝上一些什麼食物、清水之類的日常事物,這錠銀子就歸他了。」
那護衛看了一眼謝芳菲,然後問:「芳菲,你要出遠門?」
謝芳菲不答,只是轉頭問其他人:「有沒有人願意做啊?我謝芳菲向來是說一不二的。」立刻就有人進去,不一會兒,就牽出一輛馬車出來。謝芳菲稱讚地說:「果然是好馬。」將手裡的銀子拋給他,抱著銅罐就上了馬車。
容情這個時候才發覺事情的不對勁,攔住馬車問:「芳菲,你要去哪兒?要馬車做什麼用?」謝芳菲看他一眼,冷冷地說:「我還能去哪?當然是出城。」
容情才知道謝芳菲一直就沒有放棄去卧佛寺的打算,看這個架勢,是擋不住了。心裡考慮要不要一舉將她敲昏再說的時候,謝芳菲冷冷地開口,說:「容情,你不要試圖阻止我,你或許阻止得了我去卧佛寺,可是,你能保證你阻止得了我日後不恨你?」容情的臉色唰的一下慘白,然後咬牙說:「好,芳菲,我不阻止你去,我和你一起去。」
謝芳菲看著他,眼睛里湧出感激的淚水,斷然說:「好,容情,我們一起去!」容情熟練地駕起馬車,快速地往城門口駛去。
城門緊閉,守衛森嚴,謝芳菲對此早有準備,拿出蕭衍隨身的令牌大聲說:「我奉大人之命,接到緊急軍情,要立即出城。」那城門的守衛官就著燈火,仔細看了令牌,果然不錯,仍舊疑惑地問:「可是蕭大人和曹大人、崔將軍他們早就趕到城外去了。」謝芳菲料他也不清楚今晚到底要發生什麼事,強橫地說:「你到底開不開城門,誤了軍情,唯你是問!」那守衛迫於蕭衍的壓力之下,只好點頭放行。
容情目視前方,平靜地問:「芳菲究竟打算怎麼做?」謝芳菲看著外面無窮無盡、看不到頭的黑暗,淡然地說:「不打算怎麼辦。秋開雨如果一掌死在天乙道長的手下,我只好領回他的屍體了。如果在道長的手下有命逃出來,我一定要盡全力救他出來,救不出他,我就和他一起死,反正也沒有什麼好可惜的。生亦何歡,死亦何苦!」
容情一時沒有說話,像是下了極大的決心,突然說:「好,只要秋開雨能從師尊的手裡逃出來,我幫你救出他。」謝芳菲看著容情,說不出一句話來,她當然清楚要容情做出這樣的決定,內心不知道要經過多少痛苦掙扎。這等於是背叛了他一向為人處事的信仰和原則,這恐怕是最令人不能接受的事情了。容情不像自己,他向來有著極強的是非對錯的觀念,為人正直,俠義心腸。如今為了自己,連一向的行事觀念也全然拋開,不管不顧了!
謝芳菲靠近容情,用力握住他的手臂,有些哽咽地說:「容情,謝芳菲一生一世都不會忘記今天晚上你說的話。大恩不言謝,我,我,我……」一時間說不下去,滴下了兩滴眼淚,順著容情的手腕滴了下來。
容情也是一臉痛苦的表情,伸出一隻手,撫摩著謝芳菲的臉,將她臉上的眼淚用手慢慢地擦乾,慢慢地說:「你為的是秋開雨,而我為的只是你。」
謝芳菲愕然地抬頭看著他,明白過來容情的心意,想起兩人這麼多時日以來,生死與共,休戚相關,容情不知道是以何等心情為了自己來救秋開雨的。一時間無言以對,抱著容情的手臂,將頭靠在上面,沒有說話。容情的衣服馬上就濕透了,他滿心痛苦地看著謝芳菲,臉上的神色複雜難明。
兩人一路無語地靠近卧佛寺,遠遠地就看見山下點點的火把一路延伸直至山頂,人馬無聲,嚴陣以待。山腳下全部都是團團圍住的眾多人馬,水泄不通,簡直是插翅難飛。秋開雨就算能夠成功地逃出天乙真人之手,面對眼前成千上萬的軍馬,也絲毫沒有活路。更何況還有劉彥奇和蕭衍一眾人等黃雀在後,務必要將秋開雨趁機瓮中捉鱉,一舉誅殺。
容情不敢將馬車靠近,遠遠地就著暗處停了下來,低聲問:「芳菲費盡心思地弄來這麼一輛馬車,究竟是想做什麼用?」
謝芳菲仔細看了看前面人馬的分佈,突然問:「蕭大人的人馬究竟埋伏在何處?」容情運起目力,仔細環顧四周,然後搖頭說:「我沒有看到蕭大人的人馬。」
謝芳菲果斷地說:「我們一定要找到大人埋伏的人馬,然後就藏身在他們的後面。大人一定是有所計劃,才會做此安排的。如果開雨能夠成功闖到此處,我一定會想盡辦法救他的。」謝芳菲在這所有人當中,最為忌憚的就是蕭衍。蕭衍行事一向出人意料,絕不手軟。他既然另有安排,一定就有把握將秋開雨誅殺於此處。沒有人比蕭衍更清楚秋開雨的能耐了。最清楚你的人反而是你的敵人。
容情憑藉高明的身手,圍繞山腳四處探察了一番,回來后說:「我覺得十分奇怪,大人為什麼不將人馬聚集在山腳下合力圍殲秋開雨,反而安排在遠離此處的漢水河邊上,似乎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謝芳菲臉色大變,她雖然還猜不到蕭衍為什麼會將人手安排在漢水邊上,可是一定有他的深意,立刻說:「我們要趕緊離開這裡,馬上趕到漢水邊上去。看來這輛馬車已經沒有用處了。容情有沒有辦法備下一條小船,到時候肯定有用的。」容情沒有問原因,一口答應下來。
兩人趕到漢水邊的樹林時,發覺蕭衍的人馬全部聚集在這裡,看來是早就有所準備。容情將謝芳菲放在一棵高大的樹木上,然後下去張羅小船的事情。謝芳菲想的是如果秋開雨真如蕭衍所料,是在這裡出現的話,那麼救他的最好辦法莫過於借水逃遁。
秋開雨仍然神態悠閑地望著山腳下數以千計的追兵,半丈遠處是淵沉岳峙的天乙真人,兩人的比試沒有任何外人觀看。
天乙真人首先發話,平靜如波地說:「秋宮主莫怪貧道下手無情。貧道之所以仍然能活到現在,就是因為一旦出手,務必竭盡全力,絕不留情。這就是貧道的武道信仰。」
秋開雨心中凜然,這就是天乙真人為什麼縱橫天下的原因。眼前這個人才是真正的無情,他的心中關心的只有武道,沒有其他多餘的感情。而李存冷就是輸在這一點上。他負手笑說:「天乙道長放心,秋某亦不會手下留情。」
天乙真人再次轉過身來的時候,彷彿變了一個人,眼中看見的只有秋開雨,再無他物,雄渾純厚的氣息遙遙地緊鎖住秋開雨的奇經八脈,發須無風自動,衣袂翩然,顯然是純正的內家心法。點頭微笑說:「好,說得好,不愧是秋開雨。貧道雖然年長秋宮主幾歲,可是從來都不會看輕了年輕一輩。秋宮主可要小心仔細了。」說著右手以迅疾無比的手法快速在秋開雨的胸前推出一道森然渾圓的勁氣,往秋開雨身上無孔不入地鑽去。
秋開雨全神戒備地站立在山道上,動中含靜,靜中含動,真氣內斂。對當胸破空而來的勁氣視而不見,只是雙掌全力朝渾圓無痕的勁氣的中心推去。兩人乍合即分,各自後退三步。天乙真人點頭凝重地說:「秋宮主不但應變迅速,眼力高明,功夫更是神秘難測得出乎意料。好,貧道數十年來難遇敵手,今日得遇秋宮主,可謂心懷大慰。貧道今日就要會一會秋宮主自創的名聞天下的『天一生水』的奇功妙技。」
說著拔出身上的佩劍,充滿感情地說:「這把劍自從貧道成名以來就不曾有過敗績。唯一堪稱對手的就只有當年的『魔帝』李存冷,如今再加上一個秋開雨,貧道幸甚至哉!」說著劍身光芒大盛,似乎突然從遠久的沉睡中醒過來一樣,微微地發出震動的鳴音。
秋開雨知道這是天乙老道將真氣灌注劍身,以氣御劍,是道家中人劍合一的最高境界。不敢掉以輕心,將「天一生水」的內功全面催動,臉上若隱若現的光芒三退三現,然後全身如同旋轉的龍捲風,形成一個無堅不摧的磁場,將天乙真人的御劍法捲入龍捲風的中心,難以深入分毫。
天乙真人眼中露出讚賞的神情,使出畢生絕學,全力突圍不果后,突然從風暴的中心由下而上地殺將出來。
砰砰砰!勁氣交擊的聲音不絕於耳,兩人瞬間又交手了十多招,都是快速絕倫的手法,以快打快,勢均力敵。
秋開雨嘲諷地說:「天乙真人名震天下,亦不過如此而已。」
天乙真人絲毫沒有生氣,只是點頭笑說:「秋宮主果然是英雄出少年,看來貧道失敬了。」說著全身的勁氣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腳下踩著特殊的步法,循著某種規律似遠實近地朝秋開雨走來,手中的劍像是會動一般斜斜地朝秋開雨的上身刺來,劍尖猶如吐動的蛇芯,搖晃不定,完全料不到要攻擊的究竟是哪一個要害。
秋開雨凜然,沒有想到天乙老道尚留有后招,看著聚滿天乙真人全身勁氣顫動清鳴的劍尖,直有無可下手之感。因為周圍氣場突然消失不見,全身五臟六腑難受得像是要翻轉過來,就像用千斤之力舉起來的卻是輕飄飄的棉絮一樣。情勢危急之下,突然人急生智,壓下全身亂竄的氣流,猛地從地上飛躍起來,雙腳灌注十成十的功力,腳尖快、狠、准地向劍尖全力踢去。
天乙真人沒有料到秋開雨這出其不意的怪招,措手不及下兩人的真氣正對正地迎面碰上,突然間像是山洪暴發一般,砰的一聲巨大無比的聲響在周圍四處流散開來,連山腳下的眾人亦聽得清清楚楚。
謝芳菲在遠處隱約聽到這麼一聲巨響,心跳得幾乎不能承受,雙手交握在一起,來回不斷用力地搓動。臉上早就沒有一點血色。
秋開雨的喉頭一甜,努力咽了下去,再也說不出話來。天乙真人臉色蒼白,踉蹌退了兩步才停下來,好半天才說:「到底是長江後浪推前浪,青出於藍而勝於藍。貧道想不承認都不行了。秋宮主,貧道本來的打算是一定要分出個勝負來的,那麼最後的結局必定有一人傷亡。可是經過剛才那一場爭鬥,突然想清楚,勝又如何,敗又如何?貧道自認為沒有足夠的本事將秋宮主給留下來,所以秋宮主還是走吧。」
秋開雨傲然站立,驕傲地說:「天乙老道,我秋開雨憑的是本事走出這座卧佛寺,天乙老道憑什麼讓秋某先行離開?」
天乙真人沒有發怒,點頭說:「不錯,你憑的的確是自己的本事,不然早就在貧道的手底下死了無數次了。好,果然是心高氣傲的年輕人,那就容貧道先行離開了。」秋開雨向天乙真人展示了自己強硬的實力,所以才會贏得他的尊敬,主動離開卧佛寺,而秋開雨要的就是這最為關鍵的一點。他現在受了嚴重的內傷,任何一個武功高強的敵手都可以將他輕易擊倒,所以絕對不能在這個時候下去面對山下嚴陣以待的大軍,那完全是自尋死路。
秋開雨坐下來,真氣沿著全身上下快速地流轉了三十六個周天之後,勉強睜開眼睛,已經沒有時間讓他療傷靜養了。然後走進寺內,順著側卧的佛像來回摸動,找到一塊微凸的地方,使了一個巧勁,卧著的釋迦牟尼銅像的後背突然打開。秋開雨走進密室掀開當日謝芳菲睡覺的木床,啟動床頭的開關,隱隱聽到石門打開的聲音轟然作響,床下突然露出可供一人通過的窄小的通道來,秋開雨彎身鑽了進去,點起火摺子,原來竟是一條依山而建的地道,彎彎斜斜地一直向山下延伸。重新將石門密封好,依著潮濕狹窄的山道一路向山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