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亭杖

四&亭杖

你可曾見過比10歲孩子手臂還粗的棍子?若有,那便是亭杖了。

我立在原處不知該做何反應的時候,邢凳已搬了上來,橫在殿內正中。我身前的男人卻面色如常,拂衣趴在上面,我從沒見過這樣的陣勢,更沒見過那樣粗的棍子,比幼時師父打我的棍子粗上太多。我僵著身子,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而那趴著的男人竟對我淺笑伸手,他是想撫我的頭髮吧,可我卻本能退後兩步,避開了他的大手,他卻只是含笑搖頭,張嘴,卻無聲音,可我知道他說了什麼,只兩個字,他說,等我。

行刑的人把亭杖高舉過頭頂,重重落下,打在那趴著的男人身後,他卻依舊昂首對我淺笑,不疼的嗎?我不懂,我看得見他握著邢凳的手,指尖發白。

亭杖再落,我晃若初醒,才聽到那亭杖破空打下著肉時的聲音竟像悶雷一般,我不怕打雷的,從來都不怕,年幼時即便風雨交加我也是一個人,從來都是一個人,若怕,如何過這10年?可此刻這悶雷太過突然,我下意識抖了一下。再看,男人依舊含笑,如血的唇色淡了,可他再次開口,依舊沒有聲音,他說,別怕。我才沒有怕,我怎會怕呢?

悶雷聲響個不停,我抬頭望見男人紫衣之上似醞濕了什麼,竟愈發發紫,我怎知道醞濕了什麼?我該知道醞濕了什麼的,可那與我何干?

又一記悶雷響起,我站了有多久了?這身上的傷口竟這樣痛?痛到難忍,痛到我落下淚水,趴著的男人面色蒼白極了,額頭掛著細細的汗珠,他朝著我,伸手,卻夠不到我,他放下手,無聲的說,別哭。我為什麼不能哭呢?我疼啊,很疼很疼,幼時被師父責罰,戒尺藤條落到身上,我也會疼的大哭,那時的師父都不曾說上一聲別哭,他憑什麼要我別哭呢?我疼,好疼好疼,我如何不哭?我要哭的,我流了滿臉的淚水,多到用手都擦不幹凈,我索性低頭用身上穿著的衣服去擦,可衣服上染了那趴著的男人的血,如今卻又塗到我的臉上,手上,我尋了別處去擦,也不過徒增幾個鮮紅的手印,他到底吐了多少血在我身上?

今天的悶雷怎會這樣長,那垂地銀髮為何動上一下都沒有?他的血容進我的傷口裡,竟讓我越發疼的厲害,久站的雙腿好酸,腿上的傷好痛,我竟對著他彎了膝蓋,跪倒在地,這是從沒有過的,即便師父那些藤條把我打的昏過去也不曾有過,可我今日卻跪下了,我看見他勉力彎著嘴角,我看見他說了一個字,他說,乖。乖?我為何要乖?我只是站不住而已,僅此而已。

悶雷停了,男人從邢凳上爬起,腳下有些不穩,可他依舊站了起來,銀髮披在身後,遮住了浸濕的紫衫。他朝著神色複雜的魔尊拱手,他轉身朝著跪在地上的我緩行,他走的好慢好慢,一步一步,一步穩過一步。他彎身把我抱起,依舊不知避開我滿身的傷口。他說「乖,別哭了」

我就是要哭,憑什麼我這般狼狽,他反而什麼事都沒有一般?我把臉蹭到他的紫衫上,可血跡染上去不過讓紫色加深了些,憑什麼?我抬手環過他的脖子,將雙手握緊他的紫衫,我感受到他一愣,很奇怪嗎?我只是要把這一身的鮮血,他的鮮血,盡數還給他。很奇怪嗎?我止不住哭聲,依舊在抽泣。他卻更加用力的抱住我,擠得我身上的傷更痛了,他貼在我耳邊,輕聲說「不準再哭了,再哭可是欠揍了。」

我依舊在哭,他把大手放在我唯一沒有受傷的身後,稍稍用力,我變為嚎啕大哭,他卻終究沒有打我。本就不該打我,憑什麼打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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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夢(師徒訓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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