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納真與宇文單樂宴飲,還是就和與戰的問題爭論著。
「國主年紀已大,臣只是諫言而已。」今日是鴻門宴,宇文單樂又如何不知。他一回國,就知道了聖教一分為二,大長老等人遭驅逐的事。還有區正清帶上山的那幾個神秘人到底是誰他心頭也有幾分底。說起來,很久不見那隻小白鳥了。
宇文單樂私心裡一直很欣賞方雲紀,但著實沒想到他竟然會是故人之後。那時方雲紀在炎夏邊城,為了叩開城門取下面具,真容這才暴露。他看到輾轉送來的畫像時,手中的茶水直接打翻在桌上。
那個未及弱冠卻幾次三番壞他大事的,居然是她的兒子!
他主戰,也是為了西陵人能頂天立地的生活。西陵臣服炎夏,是在應帝手上。那個時代炎夏確實有天朝大國的風範,但昭帝之後在位之君的國策就有些變了。哼,與其搖尾乞憐莫如奮起一戰。
可是這個小國主大了,翅膀硬了,有自己的主意了。
兩人這次眼看又要同往常一樣不歡而散。場上的歌舞卻突然變了。宇文單樂眼神立時也變了,這是飛天舞的樂曲,他還是很多年前去聖教看過一次。
這倒是一場盛宴,終於又見識到了真正的飛天舞。她走後,他雖然也看到過旁人舞的,但感覺都不是那麼回事兒,也就不再看了。可笑那日炎夏皇帝竟然想用似是而非的飛天舞陣困住他。
再看場中人,方雲紀,雖然還是輕紗覆面,但宇文單樂一眼認了出來。嗯,她舞得還有那麼個意思。飛天舞本就不是柔美的舞,那是光華萬丈卻殺機無限的。
他會被遣返,說明國主同炎夏皇帝有了私下的約定。納真小兒,那李謫是易相與的人么,和他講條件,無異於與虎謀皮。納真還抓了方雲紀的女兒,他是想勸來著,可惜這小子註定不會聽。這可也是燙手山芋啊。
雲霽看宇文單樂嘴角一抹幽深笑意看著自己,眼裡也浮現笑意。剛才可是好說歹說才說通那位大爺的。有他在暗中,雲霽心頭穩當多了。畢竟這一次的對手非比尋常,有當師傅的暗中掠陣自然最好不過。
只是,宇文納真,不是事事都在你的掌控之中的。
雲霽舞到中場,直取宇文單樂,她屏棄了繁複的招式,迅雷不及掩耳的以一掌直接拍向其前胸。霍達大驚,她的功力有深厚到可以和宇文單樂拼硬,還有勝算?不可能啊,就算天賦異稟也絕無可能。
宇文單樂也是一驚,他知道她要做什麼,但著實沒料到居然是這樣兩敗俱傷的硬拼。而且來勢洶洶,好在他一直全神貫注,當即凝起渾身功力相抗。
在場除了這兩人其實也沒人看出雲霽是如何出手的,但是出乎霍達預料,一口血箭噴出的竟然是宇文單樂。
雲霽一笑收手,看看納真,西陵王,接下來的戲要怎麼唱就看你的了。
納真一時有點愣怔,一直掣肘他的王叔,居然一掌就被蘭陵將軍擊敗?
他回過神來,以眼神問雲霽:死了么?
雲霽攤手,比手語說:穿了軟甲,如果你想補一刀,就自己上吧。
納真眼裡一抹狠厲,示意暗伏的死士上前,他當然不只準備了雲霽這一顆棋子。而且,這還是一顆不會聽指揮的棋子。
但是,宇文單樂身邊也自有死士,立即將他圍了起來,護著往外走。
大廳里立時大亂,納真看到雲霽已翩然而起,腳不點地的直接飛了出去。那風采引得場中的打鬥都稍停,一時兩方人馬都仰首看著她。
「表姐,孩子我已經替你接進宮了。」納真急忙留人。
雲霽沒有停下,納真心知恐怕那兩個小女娃已經不在自己手上了。看一眼,王叔那邊,沒有一招斃命,他才是最大的威脅。看來雲霽是故意的。
納真一揮手,一片箭雨向著空中的雲霽射去。只是在靠近她身側時都紛紛落下,霍達大聲念了一大段類似頌讚的話帶頭跪下,然後就有人放下武器跪拜起來。
納真見狀大怒,但是也只能見好就收,甚至只能跟著拜了一拜,畢竟這個聖女可是自己請出來的。
雲霽一氣飄到王城外牆才停下,看看大廳內的局勢基本已被納真掌握看,但是宇文單樂雖然不能翻牌,但看看宮外,遠遠來了很多軍中將領,看來是來救宇文單樂的。
「還捨不得下來啊?」李謫在牆外問,胯下一匹汗血寶馬,是從納真的馬廄牽出來馴服的。用他的話說,就當他們出手的報酬了。
雲霽躍下,李謫把她安置在身前,然後調轉馬頭出王城。避開了一路賓士而來的將領們,旁邊不知還有誰吆喝說王爺被國主殺了之類的。
「為什麼只有一匹啊?」
「這匹是汗血寶馬,馬廄里沒有馬可以跟它齊頭並肩。不如兩人一騎,倒比騎其他的還快些。」
「為什麼沒有兩匹汗血馬?」雲霽摸摸身下飛馳的馬。
「這可是天馬,知足吧。騎它退場,也比較符合你這天人的身份啊。」
「噗嗤!」
方才一掌擊倒宇文單樂,自然不只雲霽一人的功力。甚至方才一路飛出大殿,又讓羽箭在身側紛紛落下,也是李謫暗中相助。
李謫騎術很好,身後納真一邊要顧著大殿上的善後,一邊再要派人來追就有點顧此失彼了。而且,炎夏的探子為了讓皇帝陛下安全撤出也是不惜代價的。雲霽回望的時候就看到王城有幾處失火。
「什麼地方?」
「他家的國庫那些重地。」李謫驅使著寶馬,初時還覺不出,到後來四蹄騰空的確是馬行神速。
「嗯,這馬的確不錯,騎回去和炎夏的馬配種。」
雲霽笑,她當初也通過走私等途徑弄了不少西陵好馬回去。但還是不如皇帝陛下手筆大,一來就弄走人家的天馬。「納真這次是虧了還是賺了?」
「哼,敢擄我的女兒,不讓他出點血本怎麼行。」李謫樂緊雲霽的腰,這馬太快了,連自己人都被遠遠的甩下了。可也是太快了,只能揩點油而已,旁的可不敢再多做了。
出了王城,李謫帶她一路向東,往炎夏的方向走。
「早早晚晚呢?」雲霽回身抱住他腰問。馬太快了,不抱穩了危險得很。
「羅懷秋他們護著先走了,路上匯合。」
「哦。」
疾馳了一陣,路上不斷有人匯攏來,但饒是不斷換馬都跑不贏這匹汗血馬。因此還是一騎兩人,那些人只覺眼前一花馬已跑遠,只得遠遠的跟上。
雲霽看一下自己這身打扮,她內力深厚冷倒是不會冷,只是這麼打扮有點不妥。再往下看,馬背上像是故意墊了層帛步,現在也隱隱沁出紅色來。
「真是流的血么?」她疑惑的去摸,觸手的確是紅色的。想來倒不一定是血,只是紅色的而已,不然這馬如此神駿,有再多的血也流幹了。
李謫回頭看看,此地離王城少說也有百里了,雖然不能說是安全了,但歇一歇等等身後那些傢伙應該無妨。
「我就這個樣子見他們?」雲霽比比自己。
李謫看她一眼,方才他是抱著她溫存了好久才答應她出去跳舞的。畢竟讓宇文單樂不能阻止和談也符合炎夏的利益,讓她出去是不得已而為之。現在聽身後那些手下的馬蹄聲漸漸近了,的確有些不樂意人看到雲霽被衣裙勾勒出的身段來,於是解了身上披風給她披上。雲霽系好后,立即把頭上的朱釵等物一一取下,然後把髮式迅速換成男式的,紗巾也取了下來。
「皇上怎麼來了?」雲霽見身後的人還沒趕上來,趁機問。
「我怎麼就不能來?」李謫盯著她看,「你還是把紗巾戴上。」
雲霽想想也是,臉上沒有做手腳很容易看出是女子。
李謫當然不是這個意思,他不怕人知道雲霽是女的,是不樂意人盯著她的臉瞧。
雲霽戴好面紗,「您是萬金之軀......」
「不能輕涉險地?」李謫截口道,面色已然透出冷峻來。
雲霽感到一層威壓,但還是應道:「是!」
一直都在合適的時候出場的段康這回也沒掐好出場的點,第一個騎著馬衝到跟前的就是他。眼見自己主子正在森森的冒冷氣呢。
而且,很不巧,段康還帶了一匹準備替換的好馬,雲霽順手便牽了去。段康在心頭扇了自己一嘴巴,方才看到自己主子懷摟佳人一閃就過去了,那身手,嘖嘖。
後頭那些還跑不過自己的,顯見得是沒福氣看清了。不過,小霽穿女裝的確是很標緻啊。不過,現在又全包起來了。
段康覺得自家主子看了過來,冷颼颼的,趕緊挪開眼不再盯著雲霽看。心道我是刑餘之人哪,眼刀別射我啊。
其餘八騎這才趕到,也是各帶了一匹替換的馬。
李謫當先上馬,雲霽在後正色問段康:「這一次損傷可大?」
段康眨眨眼,掩去一抹濕意,「不少人回不了炎夏了,不過,能順利救出人,又重創宇文單樂,讓他一時無力阻撓和談。然後留了個爛攤子給西陵王收拾,他就接著跟他王叔斗吧。沒虧本!」最後的聲音有些狠。
雲霽也惻然,能孤身在敵國王城潛伏多年的,都是最傑出的細作。只可惜,既不能生榮也不能死哀。
雲霽方才還想對李謫說起霍達是個高手,就是不知道和他比如何,可惜沒有機會對決云云。聽了段康說的,她什麼都不想說了。
西陵王納真,是個狠角色。可是雲霽那一擊,只會讓宇文單樂傷,絕不致死。霍達會把他送到聖教住下養傷,他始終會是西陵王心頭的一根刺。有威望、有地位、有聖教為依託。
「如果,宇文單樂想明白了,要以家國為重,不計前嫌輔佐納真呢?」雲霽如是問。
「他們叔侄二人理念不同,這中間的分歧無可調和。無論主戰還是主和,都有合理的一面。但是,他們又都有掌權的私慾,當然是不死不休的。那個納真,可真是機關算盡太聰明。」
雲霽赧然,「如果早早晚晚落在他手裡,我可能真的得當一回殺手。」
李謫看她一眼,「你不是事前就跟霍達約好了么?」
到空曠場地練習,避免了區正清偷師,也方便雲霽和霍達商議。
霍達也說宇文單樂不能死,他一死西陵王就會血洗他的舊部。那樣依然是腥風血雨。要休戰議和,這樣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