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傷情卻在逢君后
「平身吧。」
慕雪抬頭,余芷青已然走到了她的身前,正嘖嘖的看著她,順著她的目光,她不難發現,她看的正是那夜司馬羈宇在她臉上留下的指痕。
她慢慢撫上自己的面頰,輕輕一觸竟然還有些疼。
「妹妹,女人一生可就是靠著一張臉活著,這臉弄傷了可就不好了。」余芷青說著伸手拂開了慕雪的手,又輕輕的撫了撫她臉上的紅印道:「去,找太醫要些消腫祛瘀的葯來。」
身邊的人應聲,便向著太醫署走去。
「你們在這等我,我要和妹妹單獨說幾句。」余芷青說著,拉起了慕雪的手,把她帶到了一處僻靜之地突然幽幽道:「妹妹,你可知道為什麼近日大家都人心惶惶,心神不寧嗎?」
一旁的柳枝還在搖曳,鬧的慕雪心裡亂亂的,她愕然的抬頭看著余芷青,不知道她到底要說什麼,搖了搖頭:「不知道,還煩姐姐相告。」
「皇上最近像是在找什麼人,只是找了好多,發現都不是要找的那個人。」余芷青飄渺的說著看向了遠方。
但是見到慕雪並沒有向她想象中的那樣沉不住氣,又幽幽的道:「但是聽說太子似乎也很緊張。」
果然慕雪一聽到太子二字,便亂了方寸,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的,腦海里也不停地迴響起那日司馬羈宇在他耳邊說的話:「如果讓我知道蕭雨是誰,我一定要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是不是開始懷疑到了司馬浩天了?
果然是他!
余芷青看到慕雪緊張的臉色,心中也便有了答案,又回想著幾日前她撞見的場景,那個所謂的蕭雨應該就是他司馬浩天!
兩人很可能是在都不知情的情況下認識的,但是她也知道,人也就在那種情況下是最容易傾心!
念思及此,余芷青笑吟吟的看著慕雪,她的目的顯然已經達到了。
「娘娘,葯來了。」也就在這時,宮女春荷也恰到好處的拿來了藥膏,余芷青從她手中接過藥膏,輕輕的放到了慕雪的手中,還殷殷叮囑,不要忘了塗藥。
慕雪拿著葯回到了屋裡,仔細的回憶著余芷青的話,她明顯是話裡有話,她是在試探她?
司馬浩天為人嚴謹,蕭雨這個名字應該只有他們兩人知道,而且司馬羈宇也不可能把那天晚上的情景一五一十的說給她聽,當時在場的也就只有,只有。
是,只有雨棉一直在外面候著。
但是,雨棉,雨棉不會出賣她的!
但是想到這,她的心卻是慌了,思前想後,彷彿一切就像是她自己安慰自己,她再也坐不住了,開始滿屋子尋找。
這裡有十里桃花,萬家酒鋪。
那是司馬浩天寫給她的請柬,眼下卻不知跑到哪裡去了,不行,一定不能讓別人看到,那字跡會把他出賣的!
一室的紅紗軟榻,余芷青斜斜的倚在床頭,一旁的司馬羈宇看著那臉白如紙的她,深深皺著眉頭,他最不喜這後宮里眾人因為爭寵而爭端不斷,卻沒有想到今天竟然就在他的眼皮底下發生了。
司馬羈宇不停地在原地轉著,他怎麼也想不到,慕雪竟然會做出這種事,但是事情卻就擺在了他的面前。
而此時的他,卻是在等那搜查結果,剛才太醫已然給余貴妃把了脈,說是余貴妃中的是一種較為罕見的毒藥,但這罕見卻是由於它產自汐汀國的國都洛城,這樣嫌疑最大的便是從汐汀國而來的慕雪。
「報!皇上,這是在紫荊宮中搜出來的,請皇上過目。」
片刻便有一人呈物來報。
「呈上來。」司馬羈宇沒有想到事情竟然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死死的盯著侍衛手上的那封密函道。
密函交到了司馬羈宇的手上,司馬羈宇皺了一下眉,呲的撕開了信封,抖開了裡面的信函,只見上面寫道:「北榕一切順利,如約。」
司馬羈宇怔怔的看著上面的寥寥幾個字,卻是像一隻匕首一樣插進了他的心裡!
猛的心中湧出了一股恨,手上不自覺用力,信已然揉成了一團,緊緊的握在手裡,恨不得這就是那方慕雅!
「皇上!」可是就在這時,余芷青突然指著他的手指驚呼一聲,司馬羈宇看去,心裡猛的一涼,他的指尖竟然呈現出了暗紫色!這可是中毒的跡象!
他沒有想到自己竟然能著了一個黃毛丫頭的道,他姘起雙指點了手臂上的若干穴位,又傳了御醫診治。
趙御醫診完脈,輕輕的擦了頭上的汗水,跪拜回道:「皇上此毒是通過肌膚而滲入體內,好在發現及時,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臣已施針,毒素已然被制止住了,只要接下來每天施針逼毒便可痊癒。」趙銘深深一拜道。
「嗯,朕知道了,你下去了。」司馬羈宇對著趙銘揮了揮手,看著他漸漸遠去的背影冷冷道:「來人,把那方慕雅給朕帶上來!」
左右應了一聲,便出去了。
聽說余貴妃中了毒,而且是汐汀國的一味毒藥,當然慕雪就成了首當其衝,但是她和那貴妃娘娘只見過一次面。
但是聽著眾人描述的情況,那確實是中了汐汀國的嫣然紅之毒,可是這個世上有這味葯的又何止她一人!
但是慕雪只是靜靜的望著宮門前死守的侍衛,這裡已然是一隻蒼蠅都飛不進來了。
「傳皇上口諭,押方慕雅進殿。」李公公帶著一群侍衛風風火火的趕了過來,看著慌張的慕雪不禁搖了搖頭:「想不到皇上對你百般寵愛,卻沒有想到你竟然這樣報答。」
慕雪聞言一驚,身子不由得後退了幾步:「什麼?皇上?」
之前她得到的消息是說余貴妃中毒了,可沒有想到此時竟然扯到了皇上的身上。
「押走!」李公公的手輕輕一揮,拂塵輕輕一擺,便押著慕雪出了紫荊宮。
「跪下!」進了大殿,慕雪被侍衛用力一推,跪倒在了地上,她抬頭看了一眼滿面冰霜的司馬羈宇俯身道:「方慕雅拜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司馬羈宇慢慢走了下來,來到了慕雪的身邊,低頭看著她,他怎麼也想不出,她竟然會給他下毒,他食指輕輕勾起了慕雪的下巴嘴角噙笑道:「慕雅,真沒有想到,朕竟然會著了你的道,若不是發現得早,呵呵,朕都沒有命在這跟你說話了。」
司馬羈宇說著拇指輕輕捏住了慕雪的下巴,慢慢往上撥開了慕雪的下唇,慕雪猛然覺得一股甘甜之氣融入了嘴中,而且舌尖竟然還有一種麻麻的感覺。
不好!司馬羈宇給她吃了什麼東西。
情急之下,慕雪急忙死死的閉上了嘴,卻沒有想到司馬羈宇的拇指還沒有抽出,生生的被咬下了一大塊皮肉。
「慕雅,真沒有想到,朕竟然會著了你的道,若不是發現得早,呵呵,朕都沒有命在這跟你說話了。」
十指連心,一陣鑽心的疼痛涌了上來,司馬羈宇憤怒之餘,狠狠的甩了慕雪一個耳光。
慕雪一下子被打的匍匐在地了,頭咚的一聲跌到了地上,疼的沒有力氣起身了。
司馬羈宇也有了一種報復的快感,慢慢走過去,抬腳踩上了慕雪按在地上的手指。
「啊。」
慕雪痛呼著,但是司馬羈宇的笑容卻更大了,誰敢找他司馬羈宇的麻煩,他就讓誰痛不欲生。他的腳尖不禁碾了起來。
慕雪一隻手被他踩在了地上動彈不得,只能忍受著眼前這個男人給她帶來的一切,慢慢的像是疼的習慣了,她也不再喊了,只是覺得眼皮越來越重了,便慢慢的閉上了眼。
但是也就在這一刻,她終於明白了司馬羈宇剛才餵給她吃的是什麼了。
那是一種叫做相思草的毒藥,中毒之人會在潛意識的支配下做出超出理智的事情,慕雪恨恨的閉上了眼,她沒有想到,司馬羈宇竟然這樣對她。
一股濃烈的腐臭味鑽進了慕雪的鼻孔,慕雪厭惡的皺了皺眉,她睜開眼,打量著四周,卻發現四周都是漆黑一片,唯有左上方的半尺寬的小窗子還透著微微的光,想必外面的天氣也好不到哪去。
再就是她身後依著的牢門,她苦笑,今天的這個結局她早就料到了吧,只是比自己想象中的更進一步罷了。
之前她只是要司馬羈宇將她打入冷宮,卻沒有想到今天她竟然成了汐汀派來的細作,又下毒毒害司馬羈宇,這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但她也只能怪自己,是她太容易相信人了,她忘記了,這皇宮中本就是一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可是她還天真相信她余芷青。
現在她算是明白了,這裡的人只要一逮到機會,便會讓對手死無葬身之地!
那日余芷青去找她,告訴她:「你的汪倫我先給你收著,如果哪天想要,就來找我。」
這句話不咸不淡,但是慕雪卻知道,她這是在告訴她,她與司馬浩天的信箋就在她的手裡。
慕雪屏退了所有的宮女,獨自來到了余貴妃的蘭芷殿,慕雪輕聲報上了名諱,只聽裡面低低的應了一聲,慕雪有些踟躕,甚至想打退堂鼓。
推門而入,一室的麝香暖氣迎面而來,慕雪抬頭微微看去,只見一道紗幔後面若隱若現著一個斜躺著身影,在一旁便是青煙繚繞的蔓草鏤空的香爐。
想必那人就是余貴妃了,慕雪輕步向前,盈盈屈膝跪下:「慕雅參見貴妃娘娘,給娘娘請安,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但是半響卻不見有人答話,慕雪也不敢抬頭,只低頭跪著,等著。
不知跪了多長時間,慕雪已然覺得雙膝發麻了,但是那軟榻上的人卻像是睡著了一般,靜靜的一動不動。
慕雪伸手揉了揉雙膝,正準備起身,卻聽到一絲哈欠聲:「哦,是妹妹來了,都怪姐姐不好,竟然不知何時睡著了。」
紗幔後面的身影坐了起來,玉手輕輕一撩,撩起了紗幔一角,侍女急忙走了過來,將兩邊的紗幔都攏了起來,這樣慕雪才見到余芷青。
可能是真是剛睡醒,雲鬢之下雙腮紅暈,更應了那句古話,杏臉桃腮春含笑,當真是春水纏綿。
「唉,你們這些人啊,真不知道我平時怎麼告訴你們的,妹妹都來了這麼久,竟然也沒人叫我。」余芷青伸手搭在婢女的手上,走下軟榻埋怨著。
「奴婢知錯了,娘娘恕罪。」
一句話宮女們跪了一地,慕雪一旁看著,真不知平時就是如此,還是做給她看的。
「妹妹來。」恍然間面前已搭過來一直素手,慕雪猶豫著輕輕握了上去,只覺素手輕輕用力,她的身子便跟著起來了,只是跪得久了,雙腿有些站不穩,好一會兒才適應過來。
「你們也都起來吧。」余芷青將她扶起,掃了一眼跪倒在地的婢女們道。
眾人這才紛紛起身,在余芷青的示意下,慕雪與其也紛紛落了座:「姐姐。」
慕雪欲言又止,余芷青卻是慢慢放下了手上的碧螺春,嘴角輕輕揚了揚:「你們都退下吧。」
眾人應聲魚貫而出,慕雪看到宮門輕輕關上,走到了余芷青的身前跪倒:「姐姐,我求你,還給我吧。」
「還你?什麼?」余芷青臉上一愣。
慕雪也被她問住了,那些話她本來就說不出口,可是余芷青卻明顯是逼她。
「求姐姐。」
她與司馬浩天只是知己之交,原本不懼怕什麼,但是那天她卻發現,不僅是之前的信箋不見了,就連她那鳳釵也不知所蹤,她所迫切的是那枚鳳釵,不管怎麼樣,那都是母親給她的唯一的東西。
還有母親臨行前的囑咐,想必那鳳釵是關係重大。
「哦,你是說。可是現在在哪我也記不清了,等我回頭找找吧。」余芷青假意用手敲了敲頭。
「不,姐姐。」慕雪不知為何,突然急切的想要回那隻釵。
「好,給你也可以,但是你必須為我做一件事。」余芷青看著慕雪急切的樣子,慢慢的把她拉了起來:「我也知道,你正是花樣年華,也不甘一生就這樣老死宮中,那我就給你一個辦法。」
說著余芷青便在慕雪的耳邊說了幾句。
「不行!姐姐不行。使不得。」
慕雪沒有想到,余芷青竟然要她在她的食物中放毒!
「閉嘴!」忽的慕雪臉上一疼,安靜了下來。
余芷青又緩緩地道:「我自然不會有事,你不必擔心,只是這樣一來,你便會被賜死。」她說著一頓又道:「但是後宮一向是由我來掌管,你的生死也不例外。」
慕雪回憶著,那時余芷青還拿來筆墨,寫下了如約兩個字。可是沒有想到事情竟然會變成這個樣子。
噗噗。
突然慕雪聽到外面有人走了進來,一顆心又忐忑了起來,屏住呼吸,後背向著身後的柵欄靠了靠,那人在微弱的光下一閃,慕雪的心也兀的一緊,來人並不是別人,卻是那司馬羈宇。
他走到了她的身前停了下來,居高臨下的看著歪倒在地的慕雪,臉上看不出表情,但是越是如此,慕雪越覺得害怕。
「來人,把她帶出來。」司馬羈宇不緊不慢的道。
嘩啦啦,牢門的鎖鏈被人打開了,慕雪也被粗魯的提了起來,轉而帶到了司馬羈宇的身前。
「現在能跟我說說那蕭雨是誰了嗎?還有你們如約,都約了什麼?」
突然司馬羈宇身邊一方士拿出了一個鈴鐺在她面前搖了搖,慕雪猛的覺得頭腦中一陣恍惚,朦朧的眼前就是那司馬浩天的身影,但是還有一絲理智告訴她,那都是幻覺。
但是那一絲理智卻越來越弱了起來,忽的,慕雪突然雙手相握,頓時鑽心的疼痛湧上了心頭,頭腦中也是一陣清醒,隨即便閉目,努力的讓自己的心穩下來。
那方士驟然也一楞,他沒有想到慕雪竟然知道破解之法,而且懂得這門玄功,他手上忽的一停,將鈴鐺收了回去道:「陛下,此法已然破解了,看來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啊!」
「哼!」司馬羈宇卻是冷哼一聲,拂袖站了起來,對著身後的人道:「用刑!這可是你自找的!」
慕雪閉了眼,不管怎樣,她都不能說出司馬浩天來,不然一切都付諸東流了。
兩人聽到司馬羈宇的吩咐便立即上來,將慕雪帶到了一個木樁前,用繩索將她的手反綁在木樁之後,在司馬羈宇的示意,揚起了皮鞭。
一鞭鞭打下去,可是慕雪卻都是咬牙忍著,司馬羈宇猛的奪過了皮鞭,用了十分的力氣。
啪。
一鞭下去,鞭子驟然斷裂了。
噗。
慕雪忽的胸頭一涌,噴出一口鮮血,疼暈過去了。
「潑醒!」
司馬羈宇像是問不出什麼誓不罷休的樣子,冷麵吩咐著。
「陛下,還是在等等吧,她只是性子倔,身子還是受不住的。」方士突然有些不忍,伸手制止了。
司馬羈宇轉頭看了看雙目緊閉的慕雪,又看了看她身上的點點血痕,冷哼了一聲道:「算了,把她帶回去,明日再來,我就不信,撬不開她的嘴!」說著拂袖扭頭走開了。
深夜。
寂靜。
慕雪虛弱的躺在乾草堆里,貝齒緊緊的咬住了下唇,似乎生怕一鬆口便會叫出聲來,身上真的好疼,那幾鞭下來,渾身上下已然是沒有好的地方,但是她也只能這樣一分分的熬。
噗噗。
突然外面傳來了一陣亂響,慕雪側頭看去,幾個獄卒在還沒有拔出佩刀,便被人以不知名的手法點倒了,慕雪掙扎著爬了起來,她的第一反應竟然還是希望余芷青來。
她迫切的瞅著,那個黑衣人一步步向她走近,在離她一步遠的時候停住了。
是他!
慕雪心裡一驚,她永遠也忘不掉那雙眼睛,但是這是她怎麼都沒有想到的,她眼神一暗,頭又垂了下去,這個時候他不該來。
「為什麼要出賣我們?」那人劈頭問了一句。
「呵呵,出賣?」慕雪聞言頓時一愣,她如果要出賣他,又何苦為落到今天這份田地。
「北榕。」司馬浩天慢慢拉下了黑色面罩,握住了慕雪手腕,頓時慕雪只覺一陣劇痛涌遍全身,但是她的另一隻手卻死死的抓住了柵欄,幽怨的看著他。
「告訴我,你有沒有?我要你說。」司馬浩天手上的力氣又加重了一番,慕雪頓時額頭滲出了汗珠。
「我沒有。」慕雪眼中含淚,可是在他面前,她逞不了強了。
「好。」司馬浩天也猛然鬆開了手,又將一個瓷瓶交到了她的手中,叮嚀:「不要亂來,好好活著,等我。」說著便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慕雪見他走後,慢慢鬆開緊握的十指,打開瓷瓶一看,竟然是一瓶金瘡葯!雙手又緊緊的握住了,但是片刻的柔軟已經刺到了她的心,閉上眼,淚水便再也忍不住,滾滾而出。
外面的夜色,如一層薄薄的蛋殼在不知不覺中被剝去了,蛋青色的曙光柔和地灑了一地。一片片的雲由紅色而變得發白髮亮,像給強烈光線照得透明的、輕柔的羊毛卷一樣,它們朝著藍天遠處冉冉飛去,就如同白帆朝遠天航去一樣。沉睡了一夜的生命,又投進了新的開始。
司馬羈宇沉思著坐在養心殿中,他還在為慕雪死活不肯開口的事凡煩心。
「明日,你也看到了,攝魂術被她破解了,用強,她也是死咬不鬆口,你可還有其他什麼辦法?」
司馬羈宇伸手插入髮髻,順勢向後捋著,每次遇到什麼頭疼的事,他似乎都會這麼做,有時候也奇怪,就這樣三五次,也能緩解頭疼,甚至會想出好的辦法,可是這一次,不同了,他也只好問那明日了。
明日並不是別人,正是與他一起同去審問的術士,明日聽到他如此問,卻也皺了皺眉:「陛下還是容臣再想一想吧。」
司馬羈宇眯著眼使勁睜了睜,他實在也是累了,這些年來一直都是東征西討,眼看要穩定下來,想過一段安定的日子,卻沒有想到又起了一場風波。
「啟稟皇上,太子求見。」忽然一人來報。
「好,喧。」
司馬羈宇放下手,正襟危坐的看著那人,臣子面前他還是不願失了風度。
司馬浩天他已經很久沒有見到,也可能是多年來一直冷落於他,父子兩個一直關係很是微妙。
司馬羈宇記得那段時間裡,他一見到浩天便會想起風瑤,所以對於司馬浩天他一般都是避而不見,但是他卻忘記了,他失去了皇后,而小浩天同時也是失去了母親,他沒有撫慰他失去母親的痛,卻還在雪上加霜,對其冷言冷語。
所以鬧到現在,父子兩還是一直疙瘩不斷,但是沒有想到今日,司馬浩天竟然主動來找他,他又何樂不為。
「兒臣參見父皇,願父皇萬歲萬萬萬歲。」
司馬浩天屈膝叩拜,司馬羈宇笑容滿面的看著他,眼角的魚尾紋也深深的拉長了,抬手:「平身吧。」
「謝父皇。」司馬浩天利落起身立到了一旁,又向著一旁的明日見了禮。
曾經明日教過他五行術數,他便也按照禮節尊其一聲師父,只是明日不願深陷宮中,所以一直都半推半就。
「天兒,你找朕不知所謂何事?」司馬羈宇看著自己得意的兒子,頓時心情也好了許多。
「父皇,兒臣聽聞父皇正在為一細作而勞神,不知兒臣能否給父皇分憂。」司馬浩天說著一抱拳。
司馬羈宇的臉色則是暗了下去,浩天可能還不知道,那所謂的細作就是那汐汀國的和順公主,但是也不妨說給他聽聽,或許還真有什麼辦法也說不準。
司馬羈宇緩緩站了起來道:「天兒,你說的沒錯,朕正是為了一細作,但是這細作也並非普通人。」
司馬浩天:「誰?」
司馬羈宇嘆了口氣道:「是那汐汀來的和順公主。」司馬羈宇說著一頓,目光中也露出一絲殺氣,如果是別人,他大可一刀把她給殺了。
「竟然是這樣。」司馬浩天低下了頭:「父皇打算怎麼處置?」
司馬羈宇正是為此事而煩心,他不語,只對著司馬浩天擺了擺手。
「那女子很是倔強,用了酷刑都不肯說,但是眼下還有一絲線索,那就是蕭雨,只要找出這個人,或許也能知道些什麼。」明日道。
「蕭雨?」司馬浩天驚愕,他緊緊握起了十指,不敢相信,慕雪竟然拖他下水!
「是的,蕭雨可能是她一個很重要的人,她在情迷之時叫出的,但是卻問不出他身在何處,眼下一方面可以繼續審問方慕雅,一方面也可以從這個蕭雨下手。」明日逐一分析。
司馬羈宇聽著不由連連點頭。
「兒臣還有一個辦法。」司馬浩天聽說還要繼續審問,心裡不由得一痛,所謂審問他還不清楚嗎?多少人都是活活死在審問之中!
他腦海里飛速的轉著,有沒有辦法,有沒有辦法能拖延一段時間,讓他好好將整件事查個清楚,以他對慕雪的了解,她是不會對他說謊的。
「你說說看。」司馬羈宇一聽還有別的辦法,眉間也是一喜,猛的回頭問道。
「既然她是汐汀的細作,還有一個對於她萬分重要的人蕭雨,那麼我們就可以利用這個蕭雨來做文章,關心則亂。」
「繼續說。」
「我們可以告訴她蕭雨已經在我們手上,或許便能試探出什麼口風。」司馬浩天行了一步險棋,將自己都繞了進來。
但是司馬羈宇沉思了片刻卻搖頭道:「這個蕭雨我們的確可以好好利用一下,但是那方慕雅絕非一個等閑之輩,心計也不可小覷。」
「不錯,太子殿下不知,那方慕雅在細作身份被識破后,竟然還能想到下毒!真可謂一計不成又生一計。」明日也是憂心忡忡的說,因為他們的對手並不是一個簡單的人物。
當下明日便將事情的始末跟司馬浩天說了一遍,司馬浩天卻沉默了,她是不是真的太在乎蕭雨了才會做出這種傻事。
「臣妾倒是有個主意。」
就在三人都沉默之時,突然余芷青手裡端著一碗燕窩走了進來,司馬羈宇忽的啞然失笑,今天這是怎麼了,怎麼一個個人都過來獻計,但是余芷青的主意他還是很是好奇:「愛妃有什麼辦法?」
余芷青將手上燕窩放到了桌上,嫣然一笑道:「皇上您看這是什麼。」余芷青說著拿出了一張字條遞到了司馬羈宇的手上,司馬羈宇皺眉看了一眼,念道:「這裡有十里桃花,萬家酒鋪。」
「這是什麼?暗號?」明日也湊了過來,司馬浩天卻是雙手緊握,沒有想到余芷青竟然拿來這些。
「這不並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我們可以找人模仿這筆跡,與之通信。」余芷青說著眉毛一挑,很是得意。
「好!妙計,真有你的愛妃。」司馬羈宇拊掌叫好,這的確算是好辦法,司馬浩天無法,也附和著說好,但是心中卻暗暗叫苦,余芷青這是在逼他現身。
這樣三人各懷心事的走了。
似乎真該好好想想應對的辦法了。
出了養心殿,司馬浩天望了望天,難道他們的相遇就是一種錯誤嗎?
「爺,已經查到了。」忽然一個黑影鬼魅似地來到了他的身邊。
「說。」司馬浩天知道余芷青到底要的是什麼,她一直希望皇上能立她的兒子司馬風瀾為太子。
之前她就曾經利用了他和司馬羈宇之間的隔閡而做過手腳,但是或許司馬羈宇還真的是太在意風瑤,還是堅持嫡出的司馬浩天。
所以不難想象,這次她可能又要興起風浪,再奪一次儲位。
司馬浩天此次也不敢大意,便讓人查了事情的始末。
那人在司馬浩天的耳邊低語幾句,聽得司馬浩天連連皺眉,不錯,這種傻事是那個傻丫頭做得出來的,不然他們也不會相識相知。
可是這樣一來,他要怎麼救她出火海?真是所有的證據都指向她,余芷青織了一張密密的網,已經死死的把她纏了進去!
「一,二,三,四。」
慕雪望著唯一能看到的半尺方圓的小窗,數著一顆顆冒出天空的星星,或許只有這樣才能讓她忘記身上的痛。
也只有這樣她才覺得自己不再孤單,因為有月亮陪在她的窗外,因為有著星星在跟她捉迷藏,靜觀萬物皆自得。
「妹妹還真是好興緻啊。」
突然一句涼涼的話傳進了慕雪的耳朵里,慕雪心中不由一陣害怕,身子也不由得向後縮,緊張的看著她。
「呵呵,我又不是老虎,你幹嘛嚇成這樣了?」余芷青慢慢走到了慕雪的身邊,向著一旁的獄卒道:「來啊,把門打開。」
獄卒應了一聲,拿了鑰匙,哐當一聲門打開了,慕雪卻看著她慢慢後退,現在似乎她寧願與虎謀皮,也不願看到她。
「來,我答應過你,只要年我說的做,我便會放你一條生路。」牢門打開,余芷青走了進去,伸手抬起了慕雪的下巴:「但是你這張臉。」
「你們都下去吧,這沒有你們的事了。」余芷青側頭對著一旁矗立不動的獄卒道,獄卒猶豫了一下,但還是下去了,這時余芷青才急迫的來到了慕雪的身邊:「來,我答應過你,只要年我說的做,我便會放你一條生路。」牢門打開,余芷青走了進去,伸手抬起了慕雪的下巴:「但是你這張臉。」余芷青說著閉上了眼心道:「留著早晚都是禍害!」
慕雪驚怔的看著她,拚命的想要往回縮,但是她的背已經緊緊靠住了牆壁,她已經是沒有退路了,可是就算後面還有路,只要有她余芷青在,又怎會放過她。
「你走吧。」余芷青見到慕雪害怕的樣子,突然拉起了她的手,拉著她往外走,慕雪卻一直不肯,有了上次的教訓,她怎麼會再相信她,她余芷青又怎麼會那麼好心,真的放她走。
「妹妹,你這是不相信我嗎?」余芷青突然也不再勉強她,鬆開了她的手,伸手細細撫著她的面頰:「我不這麼做你怎麼回到這裡,不這樣皇上又怎麼會輕易放過你,你知不知道,當初他就是為了你這張臉而率軍百萬,一路殺到了汐汀,你說說,是不是?」
慕雪被她說得一怔一怔的,心中似乎有個聲音在對她說,她說的不無道理,她是不是該抓住這個機會離開這裡?
余芷青見到她已然有所動搖,不由得又抓住了她的胳膊道:「妹妹,你就聽我一言吧,晚了,可能就沒有機會了。」
慕雪突然心中一動,用手握住了余芷青的手道:「謝謝,履行諾言。」說著便向外面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來人啊!快來人啊!方慕雅。她跑了!」突然慕雪聽到身後的余芷青喊著,頓時頓住了腳步,但是抬頭已然見到了司馬羈宇一張冰冷的臉。
慕雪慌張的向後退,司馬羈宇也是步步緊逼,直到她撞到了牢門,砰地一聲,又是無處可退:「我沒有。我沒有。」慕雪搖頭看著司馬羈宇。
司馬羈宇卻是湊到了她的面前,似乎一字一頓的道:「來人,我不想再看到這張臉,她,不,配!」
司馬羈宇說的幾近咬牙切齒,曾經他為了這張臉而動用百萬大軍,勞民傷財,可是換來的卻是什麼,陰謀,算計,報復!
為什麼他掏出一顆炙熱的心,換來的卻只有這些!不!既然得不到,那就絲毫不要留,毀的徹徹底底!
慕雪被帶到了大殿中央的一處高台,四處都是燈火通明,照徹了整個宮殿,司馬羈宇遙遙的坐在高台上,一覽無餘的望著場地中央的慕雪,慕雪卻是滿心的忐忑,驚恐的看著一旁手裡端著匕首的內侍。
「皇上。」內侍尖尖的的聲音打破了寧靜:「請皇上示下。」
司馬羈宇冷眼看了一下慕雪,提筆,龍飛鳳舞,一個大大的淫字映在了紙上,慢慢拿開了鎮紙,輕輕一吹,紙張翩然落到了地上:「墨刑。」
「皇上,這。這。不好吧!」一旁的余芷青看著落在地上的字,秀眉微微一蹙,眉間也隱隱出現了厭惡。
「動手。」司馬羈宇卻緩緩起身,傲視的看著下面騷動的人群。
慕雪驚得連連後退:「不!不!不。」
但她只走了幾步,幾人便將她擒住了,呲。
破帛聲聲聲入耳,慕雪使勁護著胸前,在高台上四處奔走著,她看到了台下有好多人,真的來了好多人,一雙雙眼睛裡面都是扼腕,嘆息。
她慌張的跑著,衣服的碎片卻是掉了一地。
「你們怎麼還抵不過一個女人?」突然司馬羈宇冷冷地道。
眾人一見,立即上來兩個人,死死的按住了慕雪的雙手,呲。
背上的一涼,衣服已然不附體,光潔的背部就這樣呈現在眾人的眼底,有的人自覺地低下了頭,但也不乏一些喜歡熱鬧之人,低頭偷偷的看著。
慕雪頓時僵住了,他要的是不是就是要折褥於她,讓她在眾目睽睽之下受刑!
背部的涼意一點點擴大,慕雪深深的閉上了眼,忽然一件白衣飄然而落,緩緩的蓋到慕雪的肩上,慕雪瞬間就像一個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雙手死死的抓住了從天而降的衣衫。
司馬羈宇突然一愣,慢慢的轉過頭去,明日一身白衣猶在空中起舞,不!
「等一等。」
又是一個聲音飄起,一人輕輕走上了刑台,低頭跪拜道:「請皇上收回成命。」
「浩天。」司馬羈宇不悅的道:「你讓開。」
「父皇,這方慕雅畢竟是汐汀的和順公主,還請父皇三思。」司馬浩天說著深深下拜。
司馬羈宇卻是緊緊的握住了雙手,不行,此女留不得。
看著司馬浩天的神情,他真的很擔心,是不是她又讓他想起了風瑤,因為他向來不會這樣為了一個女人而出頭。
「不用了。」司馬羈宇轉身,拂袖將手背向了身後又道:「但除衣也免了,就刺於額頭吧。」司馬羈宇說著便離開了。
對於慕雪,他,恨固然有,但是又能明白,他傾注於一個讓他用千軍萬馬換來的女子的感情!
但是感情卻是脆弱的,脆弱的像是一隻被人用心呵護也能破碎於瞬間的青花瓷,越美的東西就越容易失去,似乎成為了一個亘古的定律!
匕首在慕雪的額間蜿蜒著,那代表著恥辱的字眼便永遠的留在了慕雪的臉上。
慕雪輕輕的撫著額間的痕迹,指尖一點點的摳了進去,不,她不要!
疼痛一點點蔓延,淚已然模糊了雙眼,但是她卻像是絲毫沒有感覺到,指尖也沒有停下來的意思,誰能還她清白?孤身一人深陷囹圄,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蕭雨,你在哪?
慢慢的閉上了眼,淚便再也止不住,像汩汩的溪流,直到她驀地感到眼前一暗,才慢慢睜開眼抬頭看去。
是他!
慕雪驚怔,那日明明就是他拿出了鈴鐺,蠱惑於她,那日也是他的一身長袍遮住了她的羞辱,她真的有些不明白了,她抬眼怔怔的看著他,他還是那樣的一襲白衣,似乎永遠都是那樣的高高在上,他眼裡那是什麼,是鄙夷,還是可憐?
「慕雪。」
明日看著深受折磨的慕雪,輕輕嘆了口氣,慕雪卻是再次驚怔!她睜大了眼睛,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他怎麼會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
「這裡已經沒有別人了,慕雪我知道是你,是你母親讓我來的。」明日說著從懷中拿出了一塊玉佩,遞到了慕雪的手上道:「她說你忘了這個,讓我帶給你。」
慕雪愣了好一會,才緩緩伸出了手,小心翼翼的接過了玉佩,那玉佩是那樣的熟悉,蓮開並蒂,就像又見到了久違的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