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板栗

城外板栗

「她手腕還綁著白布,有傷罷?」項伯突然想起。

「是你讓她去煮飯的。」張良也才想起,瞪他一眼。

兩人互瞪了一會,「那個滿是雞毛的東西是什麼啊?」良久,項伯奇怪地看著司月玄做的雞毛撣子,掛在書架上,開口問張良。

張良順著他的意思看過去,眼神有些笑意:「據她說,是用來撣灰塵用的。還建議我說,若府里再有雞毛,均可收集在一起,用水汆燙,晒乾,做成這樣的撣子,撲掃器具上的灰塵,很是方便好用。」

「她……就算不是間諜,也會得太多了吧?」項伯瞄一眼張良看著似乎平靜無波的臉,覺得他們想的應該都一樣。

「這個我也想過了。她應該是異族之人罷!據說西南方的羌人,相傳是炎帝與黃帝戰爭之後融合再分裂出去的一族。會火術,劍術,醫術,手巧,會做各種工藝品。愛飲酒——她喜歡在菜里放一點點酒——且她五官細緻,身材嬌小,是南羌之人,八九不離十。」張良淡淡地說,看一眼項伯飄忽的神色,覺得自己說太多了。

「算了,跟你說了也是白說。你腦子裡除了吃就剩下你那把破劍!」張良覺得自己在雞同鴨講,他哪裡知道什麼炎帝黃帝。他只覺得自己是楚人,名門之後而已。

什麼羌人在他眼裡就統一一個詞:蠻夷。

「在你眼裡,除了你家的人,別家的都是草包!」項伯嘲諷地說道:「看吧,你腦子裡除了跟我一樣的破劍,還有這些破書。多了不起啊!」

古語曰:酒逢知己千杯少,話不投機半句多。

真不知道,他怎麼會跟張良做了這麼多年朋友的。

項伯憤而起身,準備再去練會兒劍。

走至門口突然咧嘴笑著回頭對張良說:「錯了,你腦子裡還有個女人。好好看書吧,公子!」說罷項伯滿意地走掉了,留下張良在書房裡對著一室的安靜。

吃過晚飯,項伯在自己睡房外閑晃。

剛才吃飯的時候,突然覺得那些飯菜有些咸。他以為是張良故意再讓那個煙兒整他,便端了自己的飯菜跟張良換。發現味道是一樣的。

想起吃司月玄做的餅子時張良說的「你吃過晚飯便明了」,方確定張良沒有在整他。

現在他已經喝掉一壺水了仍然覺得口渴。

「項公子。」司月玄嚇一跳,她在空地上取她前日埋下的木炭,已經可以了。

項伯也一愣,原來自己晃著晃著不覺已經晃到書房這邊了。

「你在幹嘛?」項伯好奇地問。之前看著她把這木材燒起,還以為她會烤個什麼東西來吃——

「取木炭。」司月玄把那些木炭一塊一塊取出,放在一個大的木籃里,木籃旁邊放著一盞油燈。

「哦,我幫你。」項伯蹲下,三兩下就取出了那一堆黑黢黢的木炭。

司月玄並沒有拿著那些木炭走人,繼續拿出一個布袋子,裝旁邊的泥土。

「這又在幹嘛?」他好奇地問。

「這邊本是燒這些炭的地方,比其它地方略乾燥一些。我把它們取走一些,裝袋子里放書房裡,吸潮。」司月玄解釋道。

項伯一呆,覺得自己突然跟她不在同一個世界里。

果然取了四袋,她便把地填平了些,再提著那籃木炭往書房走去,項伯也跟著。

她把木炭放在書架的角落裡,再往四個角落放了那四個裝了泥土的布袋子。

「司姑娘,」項伯忍不住開口說道:「你似乎不像中土人士?」

說出來才覺得很突兀,不知道她會不會生氣?項伯略有些緊張,看著司月玄去取水壺,大約是要洗手罷?

「是啊,我本是西南人氏。」司月玄並無生氣的樣子,他看不清楚她的臉,他太高了,她總是低眉順眼的。

「哦……我們楚國也是南方,不過卻要偏東方一些。」項伯傻笑,覺得自己根本不會聊天。

「是,楚國。」司月玄看了他一眼,端著水壺掌著燈往書房外走。

「楚國,帝顓頊高陽的子孫在南方建立的諸侯國,最先被封的子爵,後世努力,楚國愈見強大,版圖東擴。」司月玄說道:「你們的國姓羋,出了位很厲害的太后羋八字。」

「她……不算是楚國之人。」項伯冷了臉說道。

司月玄把燈放在地上,自己倒水洗手。項伯見了,忙伸手幫忙到水。

司月玄自然聽出他的不快,微微一笑說:「自然,她是秦的宣太后,若無她,也就無現在的秦國。那年楚國懷王出兵攻打韓國,五月不能克。韓派使臣向秦求救,那位宣太后念在自己是楚國人,便是拒絕的。可見她心念故土,是長情之人。」

項伯不能反駁。

司月玄洗罷手,項伯幫她提起水壺,她自己便掌起油燈。

抬頭看著那臻黑的夜空,沒有星星,只有一灣玄月。

「你看陰晴圓缺,本是平常事。公子實在不必太過介懷。」司月玄輕輕地說。

心裡卻有些好笑,自己到了這秦代,彷彿是個心理醫生似的。只是到了這裡方知道,那位楚國的大忠臣,乃楚武王之後。是貴族,所以心氣極高,不能見山河破碎,是以投江而死。後來的項羽,也就是面前這位項伯的侄子,也是兵敗后在烏江自刎。

……楚國之人,性多激烈啊!

項伯依舊沉默,心知她說的全對。但是……

司月玄走進書房,拿了一卷書,伏在案子前看了起來。

項伯把水壺放在她右邊,覺得自己並不想看書,呆著也沒意思,便轉身離去。

「項公子。」司月玄突然出聲喚他。

「姑娘何事?」項伯停住,後頭問道。

「能否請你幫一個忙?」司月玄在案子前抬頭看著他高高在上的臉,說:「若是不便,就算了。」

她不知道他究竟犯了多大的事,反正一直見他在府里不怎麼出去,除了今天中午前,被張良陷害……

「姑娘只說便是。」項伯說道。

「城外的山上,板栗已熟。」司月玄說道:「若明日依舊是陰天,項公子能否隨我一起去摘些回來?」

她倒是可以去,可她搬不了太多回來。山上,車不能去,馬倒是能去,可惜她並不會騎馬。

「可以。」項伯立即答允,慢半拍地想起她說的話:「你也去?」

「對。」司月玄說,她來的時候,並沒有看得仔細,若山上有些藥材,可以順便挖些回來。

「你就不必去了罷!」項伯的表情很是抗拒——雖然他並不討厭她一起,但是一個姑娘家走那麼遠,怕是極累的事情。

「對!你就老實在家裡呆著罷!」突然出現第三個聲音,司月玄一看,張良立在門口,不知道已經聽他們的談話有多久。

項伯早聽出他來了。

張良走了進去,拿了一卷書,依舊坐在司月玄左邊,看了起來。

項伯看了眼司月玄面上的神色,似乎想爭辯什麼的樣子。

「是,司姑娘,你就呆在府里罷,我定會幫你把板栗帶回來。放心罷,我力氣大得很。」項伯咧嘴笑著說。

張良嘴角一撇,鼻子里冒出一聲極輕的『嗤』。這項伯,倒是殷切。對這個司月玄的可算是唯命是從的地步。

項伯走後,就剩下他們二人。

司月玄心裡不快,本想說些什麼的,但又強壓了下來。

翌日,項伯去廚房要了些乾糧,一牛皮袋的水,帶了一個大的布袋,便準備出發,去城外的山上。

剛出得門口便見一輛馬車停在那裡,張良的白馬也等在那裡。

這麼早,他有什麼事?且馬車上還有許多疊好的布袋子。心下正疑惑,張良從他背後出聲:「上馬車吧,項公子。」

「你自己去吧!」項伯才懶得理會他的捉弄,上當一次是不小心,上當第二次就是真笨了。

他可不是白痴!

「你不會想走路把她說的板栗背回來吧?」張良好笑地一躍上馬,看著一臉不信他的項伯,覺得好笑極了。

「快上車吧,你力氣巨大無比沒錯。但是再怎麼樣也是馬車拉的比較多,比較快的!」張良一勒馬嚼,白馬嘶鳴一聲,撒開四蹄就往前跑去。

項伯心裡一想,覺得他說的有理。便上了馬車,駕車前行。

至那山腳下,發現張良的馬也停在那裡,人不見蹤影。

他快步上了山,找到一顆板栗樹,伸手就摘。

「喂,項兄,你來了嗎?」青青的山間,傳來張良討人厭的呼聲。雖然極不想搭理他,但想到那馬車是他的……

「來了。」項伯答應著。

張良順著聲音,走了過來。

笑嘻嘻地看著正努力摘板栗的項伯。

項伯並不理會他,每次他笑成這樣就准沒什麼好事。

「項兄啊,我們來分工吧!」果然是吧!

項伯冷哼一聲,說:「不必,你自摘你的,我摘我的。」

「我的意思是,你用這個拍打樹枝,再撿起掉在地上的板栗。這樣,會快些。」張良笑嘻嘻地說。

項伯本想呸他的,但也覺得他說的有理。便接過張良手裡的竹竿,打落那些板栗。

毛毛的一個個的板栗跟下雨搬地落下地面,有的還砸在他的頭上。

不多時,他已撿滿一袋,綁好袋口,放在一旁,繼續第二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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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門俏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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