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夢與現實

童顏隻身一人回到未央宮，初秋的晚風帶來絲絲涼意，吹得她身上也有了涼意。其實，最涼莫過於心涼。第一次，在這深宮之中，走在這漸涼的秋風中，她感到孤獨又寂寞，身邊沒有一個人對自己是真心的，她不能信任任何人。半年不到的時間，她卻體會到了比她有生以來體會得到的更多的人世辛酸，說來也算是老天作弄吧。

牡丹宮裡漆黑一片，顯然一個人都沒有。果然人心難測吧，其實，童顏心底是沒有多少怨氣的，若說有怨氣也只是對那一個人而言，畢竟，在她心中，他始終是不同的，而其他人，她童顏何德何能，又怎麼能怪別人愛自己勝過愛她？

在這寂寂深宮中，每個人做每一件事都要經過深思熟慮，且都是為了生存，沒有誰會願意為了一個並不熟悉的人而放棄自己的前途，甚至是性命。

童顏將宮燈一一點亮，一瞬間，她腦海之中又出現了藍尹為她點燈的情形，那一幕，彷彿依稀就在眼前，那麼近，卻又那麼遠。她觸摸不到，似乎已恍然隔世。一切就像一場噩夢，她越是急著想醒來，就越是醒不過來。

呵，或許真的是夢也說不準呢？不過，這真是一個可怕的想法，美人魚終究還是太頑皮，守著那顆星遲遲不肯離去，他想看看，這個曾經在人魚界目無下塵的美人魚為愛情究竟可以做到什麼程度。

吃喝不愁，一個人的日子倒也平靜，只是，近來夜裡總是會入夢——一個清冷又奇怪的夢，夢見湛藍的天空，光滑如鏡的海面，翱翔的海鳥，以及在無垠的海底，美人魚的世界里，有一個人，叫著她的名字，並說著一些不著邊際的話——顏兒，你總是這般貪玩兒，什麼時候才能聽話的呆在我身邊，不再離開呢？

那個人，面容模糊，她看不清。她不懂，那個做了十多年的夢終於在自己來這裡后消失不見了，現在，在她已經快要將它忘記的時候，又莫名其妙的出現了另一個更古怪的夢，她越發不理解。命運呵，真是一個奇怪的東西。

深秋，天氣逐漸轉涼。才到這個地方半年左右的時間，她甚至沒有一件禦寒的衣物，然而，誰又能記掛著她呢？他么，她說不準，那個她唯一可以依靠的人，說不定早就將她忘得乾乾淨淨了，她怎麼能指望。

夜裡，劉公公送來禦寒的衣物時，她不禁有些納罕，原來他還記得她嗎……

劉公公沒有多說什麼，皇上是他陪著長大的，皇上心裡的難處他是知道的，然而他也知道聖上不願讓這位主子知道他的難處，只吩咐好生照看著，莫讓人欺負了她去。這還不夠么，這些年來，也沒見有哪位主子娘娘能叫聖上如此記掛著，想來，聖上這原是遇上自己真正想要守護的人了。

她試了衣服，不由得有些吃驚，這宮裡面，她和誰都不熟，也沒有人來給她量尺寸，可是這裡每一件衣服都無一例外出奇的合身。細想之下，也就只有和他同床共枕過，他這人，虧得是個一國之君，但卻真是……有些無恥呢。

她沒有想到的是，異日，雲妃會來給她送衣物，畢竟任誰來看，她是個曾經害過她孩子的人。

「雲妃娘娘，你這是——」童顏看到雲妃的那一剎，滿是疑惑，要說是來找茬，可這神情，真是不像。

雲妃信步向前，笑笑，「怎麼，沒想到本宮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