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有些寂寞

竟然是長橋！呵，她早該想到的不是么？

看到顏妃見了長橋之後的表情，婉妃似乎心情也跟著愉悅起來了，笑著說，「妹妹也不必太過於吃驚了，」隨即輕蔑的一哼，又道：「這宮裡面本就是弱肉強食，你自己不夠強大，如今失了恩寵……也是必然的，又怎能怪別人，良禽還要擇木而棲呢，何況是人？」

顏妃淺笑，表情淡淡，完全不以為意。「是啊，良禽擇木而棲，只是殊不知並非所有良禽的選擇都是對的，畢竟禽獸終究只是禽獸。那人么……多說無益，妹妹也只是偶發感慨，還望姐姐大人大量，不要往心裡去！」

童顏啊童顏，即使換了一個時空身份，還是改不了這不饒人的毛病，果然，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算了，跟一個既沒有身份背景又失了寵的妃子有什麼好說的，我今天來呢，只是想來讓你看清一個事實，雖然皇上前段時間寵你，可是呢，在這個地方，沒有身份背景是絕對站不住腳的。」婉妃理了理鬢角，傲慢的說道。

童顏真心是頓感無奈啊這簡直就是個逗比，比格還挺高，真是讓人受不了了，「婉妃還真是有空啊。」對著這無聊的女人，童顏真心不想再說什麼了。

「算了，長橋——扶本宮回去吧。」

廣瀨宮。雲妃正看著昔玦在宮外盪鞦韆，臉上盈滿了笑意。青梅四下里看了一眼，悄悄走到雲妃身側，在她耳畔低語，彙報著什麼。

隨即，雲妃笑了，笑得溫婉，「還真是沒腦子，也罷，早就知道她興不起什麼大浪，這樣直來直往的性子再怎麼也難得聖上喜愛。咱們只要管好自己便把，無需在意這些。」

青梅點點頭，退下了。其實，一直以來她都很慶幸自己跟了個好主子，不僅做事有分寸深得聖上喜愛，而且對底下人也很好。這樣想著，她深埋在腦海中的那些不堪的記憶又擾得她失了嘴角上那最後一抹笑意——

那年她九歲，父親是從三品太子詹事，母親亦是出自貴族，只可惜後來父親因太子謀反一案被牽連，父親被斬首，家道中落，母親受不了這樣的打擊久病不愈，沒幾年就歸陰了。樹倒猢猻散，沒有一個人可以依靠，無奈嫡出的孩子就只有她自己，而庶出的哥哥一向不待見她，母親生前一直傷心欲絕，重病卧床，根本沒有為她打算過，所以，母親一去她便失了最後一道依仗。

她被庶母賣身進大理寺卿宮大人的府上做侍女，真的是身不由己，好在宮府里被派給了與她年紀相當的大小姐宮雲，也就是她現在的主子云妃娘娘，小姐知道她的身世后許是覺得她可憐吧，一直帶她很好，處處維護，這才有了她的今天。

她的人生，一路走至今天，其中的艱難，也只有她自己清楚，若是沒有宮雲，她真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能力活到今天。說不感激那才是騙人，可若要說除卻感激之外還有什麼別的情緒，她不敢表露，更不敢說。

青梅不再細想，只是嘆了口氣——看看現在，安分守己的做一個小宮女，為自己的主子赴湯蹈火，不也挺好么。在這深宮裡，有些時候面對某些事情，由不得人不細想，可是，有些時候有些事情，你卻萬萬細想不得。

毫無徵兆的，初冬的寒氣還是侵入了這宮闈。未央宮裡，童顏孤身一人站在夜空下，看著那夜空獨自遼遠，這一刻，天地間孤寂的幾乎空曠了眾星，悠遠了月華，放眼望去，竟令人跟著夜虛懷若谷。

殊不知，人和月，都在尋找一個歸宿。

——順利也罷，人生若縱使坎坷，兜兜轉轉，到頭來，也不過是在尋找一個歸宿，只是，童顏一直沒有想明白，她這已被改寫的人生，往後的路究竟要怎樣繼續。

在殿外沐浴在溫柔的月光中，站了許久，也想了許多，夜色美倒是美，只是秋末冬初的夜裡著實有些冷，一陣風吹來，童顏不禁打了個寒戰，隨著冷風吹過，好一陣蕭蕭瑟瑟，原是風搖落了梧桐那一樹寂寥的枯葉，似乎也是搖落了梧桐樹千年的春秋。

只是，有時，人和夜，都難免有些寂寞。

這樣的夜裡，未央宮宮外向來燈火闌珊，反倒是未央宮裡面一派燈火繁華。天地一直在觀望人世，此刻，童顏反觀天地，不禁莞爾——這燈火，倒襯得天地寂寥了。

此時，宮外，一牆之隔的地方，依稀有什麼聲音，童顏心裡不禁有點害怕。